74.第74章 字裡行間沒有她

  大概兩刻鐘不到,師爺帶著泥瓦匠回來。

  茅春芳說:「老爺我給你介紹了門生意,這位是北山縣的知縣,還不快見過孟大人。」

  這位領頭的泥瓦匠,頭髮花白、腰背不直,他衝著孟長青和茅春芳磕頭,「小人白大鹿拜見孟大人。」

  「等會兒你就跟著孟大人去北山縣,我可告訴你,孟大人是從京城來的,不論什麼樣的亭台樓榭他都見過,你做事千萬不要糊弄他。

  到時候你丟臉不算,連老爺我的面子都保不住。」

  「為官家做事,小人怎麼敢糊弄呢?」老白頭拱著手嘴上說道:「能被茅老爺您記得是我老白頭一輩子的榮光,肯定盡全力做好您交代的事,只是老爺您也知道,我們到底是小地方的人,沒見過大世面。

  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還要請孟大人手邊的人指點。」

  孟長青說:「既然是茅大人牽的線,我當然相信你的人品和手藝。

  我要建的府衙也沒什麼稀奇東西,你只管跟我去北山縣看了再說。」

  「是。」

  眼看著要到午飯時間,孟長青起身告辭,茅春芳雖然熱情相留,但孟長青藉口事情太多,還是回了北山縣。

  剛靠近自己的縣衙,孟長青就發現馬房那邊多了好幾匹馬。

  顯然是有人來了。

  果然來財過來牽馬時告訴她,「衛大人來了。」

  孟長青抬頭看時間,現在日到正中,衛方耘可從來沒在這個時間來過。

  「大人在何處?」孟長青問。

  「在您的住所,夫人和楊校尉正陪著他說話。」

  孟長青快步走過去,途中又對八方道:「帶著老白頭圍縣衙轉一圈,告訴他前衙在什麼位置,後衙大概要幾間房。

  要是他問了你不清楚的,你記下來回頭再問我。」

  「是。」

  孟長青快步來到自己土房前,跟守在門口的李亭打了聲招呼,「李捕頭。」

  李亭沖她點頭,「孟大人,府台大人在屋內等您。」

  之所以在門口說這兩句話,就是為了告訴屋裡的人,她回來了。

  果然,衛方耘在裡面大聲問道:「是長青回來了嗎?」

  「是。」孟長青解開披風走進去,見裡面沒有別人,朝著衛方耘行禮道:「侄兒見過叔父。

  母親,我回來了。」

  文氏點頭,接過她的披風。

  「聽你母親說,你去楊門縣買磚了?」

  「是,多虧茅大人關照,他順道幫我找了泥瓦匠人,已經讓我帶回來了。」

  文氏這時候站起身,藉口倒茶帶著楊正離開了房間。

  房裡只剩下孟長青和衛方耘。

  「叔父,您今日過來是有何事?」孟長青問。

  「皇上的賞賜下來了。這是發下來的公文,你自己看吧。」他把東西從懷裡掏出來,遞到了孟長青面前。

  這東西還沒打開看,孟長青的心就落到了腳底。

  就憑衛方耘這表情,還用得著看嗎?這上面保不齊不是嘉獎。

  孟長青表面鎮定接過,打開快速將裡面的內容掃過。

  裡面只簡要說了四件事,第一,衛方耘升任四品振威將軍,第二,參戰的兩營戰士每人賞賜五錢。

  第三,參加北山縣勞役的百姓免其一年賦稅。

  最後一件事,北山縣免徵賦稅三年。

  孟長青把這些文字從頭到尾看了兩遍,字裡行間,完全沒有提到她。

  衛方耘嘆氣,「我也不知這公文上為何是這些東西,最開始還以為皇上還另外賞賜你,我特意問了宮裡來的人,那人卻說,宮中只發了這一份公文。」

  孟長青恭恭敬敬的把公文放回小桌上,「恭喜叔父,升任四品振威將軍。」

  「哎,這東西。」衛方耘說,「你也該看出來了,我是個粗人向來直來直去,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叔父請講。」

  「我也不跟你自謙說這四品將軍我該不該得,只是這上面沒有你的封賞,我實在看不下去。」

  孟長青說:「朝廷必然有朝廷的考慮。」

  「有功自當賞,你立下如此大功,朝廷基於什麼考慮?連一兩銀子都不肯給你?」衛方耘氣道,「不管不問,沒有提到你半個字,這種做法實在讓人寒心。」

  孟長青沒有說什麼,只是客氣的笑了笑。

  「欺人太甚!」衛方耘拍著小桌大聲道。

  「叔父。」孟長青勸道:「我本是犯了錯被遣到涼州來的,朝廷這樣做也屬正常。」

  「你犯了什麼錯?你不過是得罪了肖家。」衛方耘氣道:「這天下到底還是姓楚的天下,不是他們肖……」

  「叔父!」孟長青趕緊攔住他,「叔父小聲些,禍從口出,犯不著為我說這些話。」

  「怎麼犯不上!」衛方耘說,「你如今沒有長輩旁系可依,我若不能為你說上一句話,如何擔得起你那一聲叔父?」

  「我將您看做我親叔父。」孟長青放緩語氣,「您大概不知道,我並不與孟家宗族多來往。」

  衛方耘不解的看向她。

  「您願為我抱不平,有些家醜我也不瞞著您,自我出生起,多番遭人暗殺,那些人正是宗族所派。」孟長青又說,「我身邊的家人您應該也看出來了,多是當年跟著我父親的老兵。

  他們之所以會留在我身邊,正是要從宗族手中護我一條性命。」

  「正因此,我只當自己沒有宗族、沒有叔伯父,直到遇見您,您與我雖沒有血緣之親,但您多次相幫,長青實在感念您的恩情,不願意您因為我,搭上自己的官途。」孟長青衝著衛方耘行禮道,「剛才那些話,您千萬不要再說了。」

  衛方耘連連深呼吸,「好吧好吧,我不說就是。」

  「你別站著,坐下說。」

  孟長青到小桌另一側坐下,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還是溫熱的,便拎起來給衛方耘添了一杯茶。

  「朝中的事。」衛方耘緩聲開口,「我人微言輕,並不能真正說些什麼,就像這次,我為你請功的奏本送上去,上面只當看不見。

  大概因為我是個武官。

  我雖任五品知府,可我自己心裡清楚,我是武官出身,等涼州真正太平下來,這知府便要換人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