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齊人立情緒如何,起碼他的理智還在,因此不管有多憤怒,他都只能跟著管家離開這間屋子。
齊人立自問從進門到現在,沒有做過什麼失禮的事,卻一直忍受對方的冒犯。
他長這麼大,少有如此受氣的時候。
楊正到底年長些,且剛才那些冒犯,不是直衝著他,所以他的心態比起齊人立就要好了許多,他問那管家,「這是到哪裡去?」
「去側院,我們這些下人住的地方。」話說出口,管家似乎才想到不妥,補充道:「齊大人別多想,在紅家較一般的買賣,都在側院談。」
這樣說,就是要讓齊人立多想。
跟在管家身後的齊人立,接連幾個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在這歪歪扭扭的院子裡走了許久,總算是到了地方,管家隨手開了一間房,讓他們進去。
「請齊大人在此稍等,稍後有人來跟您談買賣上的細則。」管家說著就要走。
齊人立問他:「不是你跟本官談?」
「老爺身邊離不開小人,小人實在不得空,請您見諒。」嘴上說著見諒,可實際就是通知,管家還說:「對了齊大人,這地方雖是下人住的院子,但也存放著不少重要的東西,還請您不要亂走。」
管家走後,齊人立氣的直捶門框,「這是什麼荒唐的地方!」
楊正攔住他的動作,「別跟自己過不去。」
齊人立就近坐了下來,肩膀垮了下去,「我真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事來做。」
「您真要買他一萬匹絲綢?」
齊人立面色為難,「我要真買下他一萬匹絲綢,不如去吃一萬隻蒼蠅。何況我沒有那麼多錢,絲綢再便宜,也要幾兩銀子一匹。幾萬兩銀子,我哪裡拿的出?」
「這紅家口氣真是不小,幾萬兩銀子在他們眼裡也是小生意,只配跟他家管家談。」楊正靠著門框,眼裡不帶感情的打量周圍,「都說南方富裕,沒想到達州竟也有如此有錢的人家。
天底下年年有人窮死,若富也能把人富死,這紅老爺得死百八十回了吧?」
齊人立原本陷在自己的情緒中,聽到楊正這番話笑著搖了搖頭,「窮苦和富貴都沒有盡頭,只是窮到一定地步,人就活不下去了。」
楊正想了下說:「這話聽的耳熟。」
「什麼?」
「我好像聽孟大人說過,但他原話不是這樣說的。」楊正撓了撓額角,「怎麼說的來著?」
楊正是想不起來了,但齊人立很高興,「孟大人知我心意!」
「既然您不打算買,那等會兒來人就說沒看中料子,或是價錢不合適,隨意找個藉口別做這門買賣,咱們出去再說,這紅家待的實在不舒服。」
齊人立點頭。
只是他們註定要久等。
一柱香時間過去,一個人都沒有過來。
連楊正都忍不住煩躁,「怎麼回事?這個紅家到底怎麼回事?」
齊人立說:「要是孟大人在就好了,要是等春種之後,請孟大人一起來就好了。」
他這樣一說,楊正只能壓下心中情緒,安慰他,「反正我們是專為這件事情來的,就算耽誤些時間,也不妨礙什麼。」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終於有人進了這個院子。
只是這人卻不是朝他們來的,甚至無視他們,直接去了院子的角落,那裡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門。
見那人打開木門,楊正立刻上前幾步,想看看那門外有什麼東西。
是一個背著籮筐的莊稼漢。
那籮筐里裝的就是織好的絲綢。
「管事。」背著籮筐的人陪著笑臉,「您看看,這回我家聽了您的話,織的非常用心……」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那管事相當無所謂的往後面一靠,「別廢話了,趕緊放進去吧。」
「唉唉。」
眼見漢子把筐里的絲綢放進了門邊的小房間,管事掏了一把散錢塞給他。
漢子笑著接過,可入手的銅錢實在比他預估的少太多了,「管家,這太少了吧,我家送來兩匹呢,這點錢,勉強只夠買絲線的錢啊。」
「就是這個價。」管事不願意跟對方多囉嗦,站到院門口,「還不趕緊出去。」
齊人立雖然離得遠,但他就是能看懂男人身上的情緒,憤怒不甘卻只能隱忍下去,就跟現在的他一樣。
「管事。」漢子求道:「多給些吧,不然家裡下月的租錢都給不出了。」
「給不出那是你家裡的事,跟我不相干。」管事不耐煩道:「我也是為別人做事,你不要為難我,趕緊離開。」
漢子像是被繩索吊住了脖子,後面的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來的。「能不能賒些絲線給我們,您也知道我們家一貫老實,從來不拖欠什麼。」
管事冷聲道:「你要買東西得找別人,我只管收東西。別在這裡廢話了,沒看到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耽誤了紅家的事,你能擔得起?」
齊人立注意到管事的視線,清楚自己就是那管事要忙的事情。
好大的架子啊,齊人立在吏部衙門,也沒見哪個人有這麼大的架子。
「楊大哥。」齊人立湊到楊正身邊,「那人要走了,你想辦法跟上去看看。」
楊正明白他的用意,立刻點頭朝著快要關上的側門,快步跑過去卡住木門,「等會兒,我憋不住了,出去方便一下。」
管事掃了楊正一眼,「你要是從這裡出去了,就得在外面待著了,我們紅家的規矩重,每扇門進什麼人都有定數。」
「行行行。」楊正強硬擠出了門,「實在憋不住了。」他又朝齊人立喊道,「大人,我在外面等著。」
管事當即關上了門,對齊人立道:「大人,您的下人可沒什麼規矩。」
齊人立冷笑,「他不是我的下人。」
這管事還以為齊人立是怪罪下人在外丟了自己面子,故意說的氣話。
「下人的規矩,還是要看主人如何訓……」
這人的話沒說完,齊人立就不耐煩道:「你是什麼人,也敢在本官面前講規矩。」他算是徹底忍不了了,「你們紅家要是看不上我親戚這點買賣,乾脆明說,我不是上門來打秋風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