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

  莊珝如此將憋在心裡多年不能與外人道的話,講與了葉勉,纏繞於胸的鬱結之氣倒也散去了些,葉勉也只細細聽著,不勸解更不反駁,只見準時機哺餵了他小半碗兒的清粥米水。

  葉勉並非皇嗣,不能留在宮中過夜,本想著在宮裡下鑰前去給長公主請安,哪想莊珝根本不肯不撒手,葉勉親哄了好半晌,又與他承諾明日散了學就進宮來看他,才在宮門大關前出了華曦殿。

  卻沒想到出了華曦殿的大門,莊珩還帶著幾個小太監直直地杵在那兒。

  「我送你出宮。」

  葉勉一路與他往宮外走著,歉意道:「本應了你同你去看望長公主,在裡頭倒忘了時辰。」

  莊珩搖了搖頭,道:「無礙。」

  兩人又靜靜地走了一會兒,莊珩卻偷偷瞥了葉勉好幾眼,終是問道:「那你明日可還能來?」

  莊珩雖比葉勉還小上一歲,卻與他一見面便一直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突然露出這番孩子氣的舉動,倒頗讓葉勉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點頭應道,「散了學便來,你大哥剛剛用了些粥膳,我叫宮女服侍他睡下了,三少爺今晚只管去勸慰公主便可。」

  莊珩卻搖了搖頭,「我不去母親那裡了,只明日接你進宮便是。」

  葉勉一怔,不解道:「這是為何?」

  莊珩倒似沒把他當外人,直言道:「莊珩蠢笨,不會討雙親歡心。」

  葉勉啞然,這孩子與他見面不過十幾句話,已說了兩回自己蠢笨......

  葉勉在回去的馬車上也不由得一直在想,行至葉府門前,雖未猜出其中細由,倒也能想明白個大概,公主府上三個公子,莊珝自帶光環,莊瑜鬧起來恨不得要把天捅個窟窿,那老三可不就是個萬年隱形人了。

  蠢笨是假,怕是沒了自信倒是真,這滋味兒......葉勉倒也不是沒嘗過。

  葉勉回了葉府,在自己的院子換了身家常的半新衣裳,便帶著一籃子剛剛路上買的酸梨去了隔壁的碧華閣蹭飯。

  葉勉來之前也沒讓下人來報,因而他哥和他大嫂正用膳用到一半。

  葉璟見葉勉挎著一籃子粗梨來了,瞪了他一眼,葉勉只作沒看見,揉了揉鼻子,將精巧的小籃子遞給一臉欣喜的姜南初。

  他大嫂如今已經顯了懷,身子愈加重了,現下雖不像孕初那般吃什麼吐什麼,只口味變得異常奇怪起來,他娘和他大哥卻不敢盡著她,葉勉前兩日聽院子裡丫頭們嚼舌頭,說他大嫂要吃梨子卻不肯要那甜嫩的,入口只說不酸,他大哥哪敢給她外頭那野酸梨,因著這個他大嫂還與他哥鬧了兩句。

  葉勉與他們一道用了晚膳,膳後跟著他哥去了書房。

  葉勉趴在他之前慣常呆的窗前榻椅上,胡亂地翻著在他哥書架上拿下來的幾本書,葉璟批完一摞案卷後,一手揉著眉心一面問他,「不在瑤輝軒溫書,又跑我這裡來胡混什麼?」

  葉勉頭都沒抬,撇了撇嘴道:「想你了唄!」

  葉璟嗤了一聲,「快說,我這滿案的公文,哪有功夫與你打啞謎。」

  葉勉翻身坐了起來,清了清喉嚨說道:「哥,我今日進宮去了。」

  「嗯?」葉璟停下揉著額心的手,詫異出聲。

  葉勉舔了舔嘴唇,「我去見榮南郡王......」

  葉璟皺眉,「你偏這個時候去見他做什麼?」

  「您知道他的事?」

  「大概知曉一些,怎麼?」葉璟挑眉問他,「你在我這裡磨蹭了一晚上就是為了要打聽他?」

  「我打聽他做什麼,」葉勉狀似輕鬆道,「我與小郡王現下交情還不錯,不然今兒也不會進宮去看他,只不過......」葉勉咳了一聲道,「有些話也不好直問他,我就想著您在大理寺,這各府的秘辛,您恰好又都知曉些......」

  葉璟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葉勉看了好幾眼,葉勉面上不變,都快尿出來了的時候,他哥終於開口道:「你想知道什麼?」

  葉勉暗暗鬆了一口氣,伸手從一旁矮案的果盤上抓了一顆青桔,低頭剝了起來,口裡道:「這回小郡王被太后責罰是因著他們兄弟二人鬧了起來,他那胞弟莊瑜如今與我同一處學苑,倒是個極不講道理的人,莊珝又不是個會讓與人的,這倆人同在京城哪還能好,這才多久就已經鬧去了御前,可怎地長公主倒日日悲哭,卻不帶著莊瑜趕緊回去金陵?」

  葉勉將橘肉上的奶白果絲細細地摘了乾淨,又將橘瓣放進一碧玉小碟中遞給他哥,嘆道:「若是捨不得太后與莊珝,便命駙馬先帶上他回去,卻也比在這京里讓他們兄弟相殘的好。」

  葉璟拈起一顆橘肉放入口中,淡淡道:「駙馬還不能出京。」

  葉勉一愣,「這......是怎麼?」

  葉璟瞥了他一眼,「現在還不能說與你。」

  葉勉趕緊點了點頭,又小心問道,「可是駙馬有麻煩了?」

  葉璟垂眸,「無大礙,只他別再作死,長公主便能護他周全。」

  葉勉想了想,看著他哥道:「可我聽小郡王說,最近駙馬與公主鬧得厲害,倒也是因著他們兄弟的事,駙馬似是偏著莊瑜,因而對公主和莊珝都有些不滿。」

  葉璟哼笑了一聲,「哪是因著他們兄弟的事,借題發揮罷了。」

  葉勉不解其意。

  葉璟抿了口茶,挑了些能說的,「長公主府如今在南頭富甲一方,卻也不只是因著她手上的些許皇權,莊家本身在金陵鹽道的根基也很要緊,然而長公主雖痴慕駙馬,卻從不肯將手中權力放於他,而是慢慢交與自己的長子,」葉璟說到這裡輕笑了聲,「莊珝來京後,長公主更是將北面的人脈俱都交給了他,這是駙馬與她苦求多年而不得的,而那莊珝也是個厲害的,小小年紀不到一年時間,竟是將這些人俱都攬在麾下,甚至借著太子與六皇子齊齊斬斷了他母親對這些人的控制,如今便是哪日公主心軟了經不住駙馬苦求,那也是晚了。」

  葉勉聽得目瞪口呆,隨即緩緩撫掌道:「哪個說愛戀中的女人都昏了頭腦,簡直胡說八道......」

  葉璟聽了也是搖頭笑了笑不置可否。

  葉勉唏噓道:「如此,這公主府便是莊珝的,而小郡王又是莊家的嫡孫,莊家族裡日後也只會跳過公主府的駙馬和公主,直接與莊珝銜聯,駙馬......算是徹底被架空了。」

  葉璟點了點頭,又嘆道:「駙馬因著此事與公主大鬧了幾場,這人倒是沒有長公主明白,商人與皇女到底不能比。」葉璟搖了搖頭。

  葉勉不解,疑惑地看著他哥。

  葉璟看著他道:「公主府是不是莊珝的並不打緊,莊家卻必須是莊珝的,也只如此才能保住那滔天的富貴,若不是......」

  葉璟只輕笑了一聲沒有說完,葉勉卻是聽得明白了,莊家借了皇勢在南頭迅速崛起,富可敵國,若是一直掌在駙馬和莊珝的大伯手裡,現下還好說,可若日後太子登了基,那可是說變天就變天的,而長公主這麼早就將莊珝推到京城,又用銀子砸了個郡王的封號下來,便是想趁著這些人還沒成勢,早早與莊珝變成一根繩上的螞蚱。

  葉勉不禁在心裡唏噓,怪不得駙馬似是不待見他的長子,本以為是這人本性憐弱,偏著次子莊瑜,原道是因著與莊珝有了這許多的利益紛爭,這倒也難怪了。

  葉勉第二日在學裡沒見著莊瑜,散了學後又跟著在集賢門等他的莊珩進了宮。

  路上葉勉問他,「你二哥今日怎地沒來上學?」

  莊珩看著葉勉,誠實道:「我使了法子讓他留在府里,讓他躲一躲你,如今我大哥剛冷靜了些,二哥要是在此時與你對上,大哥怕是不會饒他了。」

  葉勉看了莊珩一眼,試探著問道,「你......可知曉我與你大哥是何關係?」

  莊珩看著他平靜地點了點頭。

  葉勉心頭一跳,看了看莊珩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放心,」莊珩看著葉勉鄭重道,「我也是認你的,我聽大哥的。」

  葉勉撓了撓頭,轉臉看向別處沒有說話。

  莊珩又道:「我比你小上一年,如此我便喚你三哥。」

  「嗯?」葉勉一愣,隨即咳了一聲道:「......倒也不必。」

  「那怎麼行?」莊珩皺眉道:「大哥既認三哥做了義弟,三哥便是我義兄,禮數上絕不可短。」

  葉勉翻了翻眼皮,實在想不明白莊家那兩個兄弟精明如斯,怎地這老三這麼實誠......

  葉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與他糾纏,便問他,「一會兒我想同你母親提議,將你二哥獨自送回金陵,你覺著可有不妥?」

  莊珩急急搖頭,蹙眉道:「十分不妥。」

  「怎麼?」

  「當初來京時,母親意欲將二哥留在金陵,二哥卻說與母親,若獨自將他留在南邊兒,他便每日切斷自己的一根手指,再信送與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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