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大房

  壽雲齋里,幾個婆子在各處把持的嚴嚴的,葉老夫人一臉愁雲里坐在那邊,臉上早已不見了家宴上的笑模樣,何氏在一旁拿帕子擦著眼睛。

  「這麼些年娘也知道,媳婦兒自打進門兒給大老爺納了多少個了,就只那個婺州買來的妾生了個敏哥兒,我們養在正房活佛爺似的供著,奈何那孩子沒那福命,」何氏說到這裡哭得更大聲些,「自打出生就就沒斷過藥,三年前終是夭了,這三年來後院裡的人就沒斷過新的,婺州的那些個夫人們哪個不背後笑我,如此後院那些竟也沒哪個爭氣的再有過動靜。」

  何氏拿帕子捂著臉哭得傷心,葉老夫人看著她,滿臉疲憊地嘆了口氣,道:「這不是你的錯,這些年你的委屈我都知道,是我們葉家對不住你,如今我這老臉也不敢去翰林府見親家了。」

  何氏擦了擦眼睛,「娘別這麼說,葉府待媳婦好,我們何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媳婦厚著臉皮來哭求,倒也不是和您道委屈,媳婦只是心疼大老爺,他如今這年歲再指望後院那些個怕是不能了,我們如今也只有過繼這一條路能走了。」

  葉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知道你懂事,體貼丈夫,他們這一輩,只有他們兄弟二人,你們那頭如此,按理說從二房挑個哥兒過去是正理,只是你偏要這四哥兒,」葉老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先不說我和恆哥兒點不點頭,你弟妹怎麼可能捨得?」

  「娘!」何氏擦乾眼淚,握著葉老夫人的手道:「只要您老人家同意了,我自去與弟妹求去,咱們大老爺在婺州雖只是個從四品的府台,但他這些年辦了不少的好差,這次回京述職定是要升上一升的,況且我也不瞞著娘說,我們在婺州雖不是京官兒,那地方卻是個肥地,我們這些年別的不敢說,定是比二房家底充裕的。」

  「並不是如此道理。」葉老夫人打斷她說。

  「娘您聽媳婦兒說,」何氏急急道:「我懂娘的意思,這些身外物自不可與勉哥兒比,只是媳婦兒也大體知道些咱家二房。」

  何氏打量了眼老太太才繼續說道:「二房有璟哥兒這個嫡長子,庶子也不少,日後到勉哥兒手裡的雖夠用,卻也絕不會豐厚就是了,」說到這裡何氏來了精神,「可他要是在我們這房就不一樣了,我們夫妻倆什麼不是他的,媳婦命苦連個女兒都沒有,如此連當年我那些豐厚的嫁妝都能一併留給他。」

  「況且,我們倆只他一個,平日裡只能疼他,也沒什麼偏心不偏心的。」何氏拿帕子擦著眼角,小心地打量著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想了半晌,勸道:「過繼還是選個年紀小的好些,長大了也和你親,你不如看看六哥兒,如今八歲,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

  何氏無力嘆道:「媳婦兒命不好,再不敢養那年歲小的,只怕我和老爺二人養不住,到時候真要是......」何氏哽咽道:「媳婦兒也只能去抹脖子了。」

  何氏帶著一群婆子出了壽雲齋後,身邊的嬤嬤小聲與她嘆道:「怕是難,老太太那意思是定五少爺喬哥兒最好。」

  何氏抿著唇,「說話唯唯諾諾,一看就是養在小娘身邊的,如今已經十二,性子早成了,改都改不過來。」

  「可是這四少爺......」嬤嬤為難嘆道:「您看那人物人品,小仙童一般的,京城老奴不敢說,只說在那婺州,再是找不出一般的,二夫人哪裡會放手。」

  何氏嘆氣,「我自矮身去求她,但凡她提什麼,我都應她。」

  何氏回了侍郎府給他們備的院子,大老爺見何氏眼睛通紅一臉不樂,便嘆氣問道:「娘那邊不允吧?」

  何氏疲累地搖了搖頭,將手上帶的兩副玉鐲子讓丫鬟們褪了去,「娘想讓我們過喬哥兒,可是,老爺,」何氏苦口道:「今兒要是沒見著勉哥兒,我們也就定了喬哥兒了,只是我這一見了他,我就......」

  「不怕您罵我糊塗,」何氏看了一眼大老爺道:「今兒我一眼掃過去,我就覺著這就是我兒子!」說道這裡,何氏又開始掉淚,「我要是能生養個哥兒,定是這一般模樣的。」

  大老爺面露愧色,拍了拍何氏的手。

  何氏拿帕子擦了擦眼,嘴角微微揚了下,溫柔道:「而且這孩子與我也投緣,小時候沒顯,如今大了竟還挺黏我,以後真過繼了給我們這一房,我們娘倆兒定不會生那些齟齬。」

  大老爺垂著頭,手指在梨花茶案上敲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何氏又加了把火道:「老爺信我,我這人看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勉哥兒這孩子眼睛裡看進去都是良善,人品定是錯不了的。」

  大老爺嘆道:「這孩子好我自然是知道,你以為我不想要,只是我這弟弟竟也不肯鬆口,實是難辦的很吶。」

  何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您這臉皮兒我可不用問都知道,定是在書房裡擺著大哥的款兒只與他問了一嘴,他能允了才是怪事。」

  何氏苦口婆心道:「咱們要了人家那麼好的嫡子,還不得矮著些身子?待真過繼過去了,我們把勉哥兒往婺州一帶,您想怎麼挺腰板兒不行?」說到這裡,何氏得意道:「今年年前,璟哥兒去咱們婺州辦皇差,您帶出去交酬臉上多有光您都忘啦?那還只是侄子,若這回咱們領回去個這樣的兒子,看那些一輩子都沒見過世面的,還拿什麼臉取笑我們!」

  何氏說到這裡不知想起什麼,眯著眼睛,手上帕子絞得死緊,心裡更堅決了些,定是要將勉哥兒過繼來才行。

  大老爺被何氏說得有些意動,微微點了點頭。

  葉府兩房大人們如何徹夜未眠,葉勉自然不得而知,第二日下了學特意去邱氏那裡問安,小心地打聽著昨兒夜裡的事,這邱氏哪敢告訴他,只笑眯眯地說兩人因著瑣事拌了嘴。

  葉勉見邱氏不肯說,他做小輩的也不能刨根問底,只私下裡偷偷與他爹說,要是他敢再娶新姨娘進家門,他就把那日醉月樓風塵女子的事捅出來,倆人「同歸於盡」,氣的葉侍郎脫下靴子就朝著早已跑遠的葉勉砸了過去。

  葉勉走後,邱氏趕緊下令給昨日守在院裡的幾個心腹嬤嬤,不准透漏一絲風聲到寶豐院那頭。

  葉勉不知曉兩房的這番官司,只每日樂呵呵地上學下學。

  榮南郡王那頭的書法課倒也沒耽擱,這個莊珝做起師傅來十分認真,更十分霸道,他有一日偷懶和魏昂淵他們先去玉仙樓用了個膳才去得他那院子,因而便遲了些,莊珝倒沒說他什麼,只第二日這玉仙樓就歇業大吉了,氣得溫尋在門口捶胸頓足,這裡的廚子最合他的胃口。

  這日葉勉散了學,便直直跑去了他大伯和大伯母的院子,這院子原是葉侍郎備給葉璟大婚用的,只是後來買了隔壁的碧華閣,這方院子倒是空了出來,大房夫妻倆帶著一眾僕從暫住在此,倒是不覺擁攘。

  葉勉能感受得到,他大伯和大伯母十分地喜愛他,因而時不時地邀他一起用膳,他便也欣欣然地往這邊來。

  嬤嬤一臉喜色地往屋裡報著說四少爺來了,何氏笑顏逐開,起身就迎了出去,一口一個「我的兒」拽著葉勉的手把他往屋子裡領。

  葉勉嘻嘻笑著,不太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來,道:「大伯母,我這手上不乾淨呢,午後我們學的騎射,那校場上滿場的土。」

  「嗐,這值當什麼,」何氏一抬下巴讓丫鬟們去打了水來,親自洇了巾子給他擦手擦臉,看他小臉兒因著瘋了半晌還紅撲撲的,透著足足的精神氣兒,心裡更是歡喜,笑道:「咱們擦擦手便去用飯,回去寶豐院你再好好洗洗,咱們這個年紀可餓不得。」

  葉勉的大伯因是回京述職,不去外頭交酬的時候便只在府里難得地閒歇著,因而這三口人倒是時不常地湊到一塊兒用膳。

  葉勉十分喜歡他這位大伯,看著他總是笑呵呵的不說,問起他功課也不像葉侍郎一般,不出三五句就吹鬍子瞪眼,只細細地在他不足之處耐心地指正著。

  葉勉性子活潑,何氏又有意哄著他頑鬧,便沒講究那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葉勉把白日學裡發生的趣事一一學給他們聽,他嘴上功夫最為利落,形容又生動,把個大房夫妻倆逗得直樂,跟前兒伺候的有頭有臉的丫鬟婆子們,也跟著湊趣兒兩句,逗著主子們樂呵著。

  何氏不僅心裡感嘆,這才是個家的模樣,這麼些年他們這一房一直冷冷蕭蕭的,也不知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說到他在皇家林苑大展身手抓住的那隻錦狸,葉勉轉頭吩咐豐今,「快去寶豐院把王習習抱來。」

  豐今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抱著錦狸回來時,這邊已經用好了膳,何氏正領著葉勉在院子的抱夏里喝著用冰沁過的果子水。

  身後的丫鬟們齊齊地打著扇子,葉勉放下杯子將豐今手裡的錦狸抱了過來。

  「大伯母,你看,這個就是錦狸,我給它取了名叫王習習。」

  何氏帕子捂在嘴上直樂,「這怎麼還有名有姓的?」

  「您抱抱看。」

  何氏倒也不似其他婦人一般嫌棄這些野物髒手,笑著伸手抱了過來,只是看到錦狸脖子上的珠鈴時,沒忍住多打量了兩眼,如今天色已見漸晚,金鈴鐺兩側的珍珠正幽幽暗暗地發著碧光。

  這珠鈴是榮南郡王叫人做好了送過來的,說是他送給王習習的,叫葉勉不要自作多情,葉勉「哈」了一聲,當晚就替錦狸寫了個謝貼過去。

  「長者賜不敢辭」

  落款兒,小王

  何氏看著這兩顆珠子,心下一驚,再見葉勉就這麼隨隨意意地將這東西打了孔,拴在這麼個小畜生的脖子上,一時心緒雜亂,竟也沒了那十足的把握,自家這些籌碼果真能打動邱氏嗎?

  葉勉高高興興地抱著王習習回了寶豐院,何氏又是一夜未眠。

  邱氏今晚也是氣得連晚膳都沒用兩口就叫人給撤了,也沒管葉侍郎是不是筷子剛提起來。

  為他育子,孝敬老母,主持著一大家子中饋的老妻認真與他鬧作起來,葉侍郎也只能無奈地小意陪著笑臉兒。

  「這又是怎麼了?」葉侍郎小心問著,「可是膳菜不對胃口?我讓廚上再去做來。」

  邱氏立眉道:「葉恆你少裝!你沒聽見張嬤嬤說你大哥又將勉哥兒帶去書房教導功課去了?」邱氏手指往外一指,「你去將人給我喚回來!我勉兒他又不是沒了爹!」

  葉侍郎為難嘆道:「又不是沒去叫過......」

  葉侍郎和他大哥提了要將葉喬過繼給大房後,大房便一直沒再提過繼的事,只是待葉勉卻更加親熱起來,時常地把人接到他們院子頑耍一番。

  他大哥因為一直在外頭外放做官兒,眼見倒是十分廣闊,葉勉喜歡聽他講外面那些趣事,葉侍郎被邱氏逼著去他大哥書房喚人時,那小兔崽子根本不肯和他走,只抱著他大哥的胳膊晃悠,他大哥好聲地安慰著,活似他這親爹多餘站在那兒。

  葉侍郎看著心裡也是不大舒坦,訕訕地被人「趕」出來兩回,實是氣悶的很,偏這家事又不能與外人講,葉璟又去了昌州出皇差,葉侍郎只能每晚獨自一人躲在書房喝著悶酒。

  葉勉自然不知他老爹每日愁苦,若是知道了,他會更快樂些。

  這日學裡敲過午息鍾,外面天陰沉沉的,狂風卷著院子裡的銀杏葉和著絲絲細雨在窗外呼嘯著。

  李兆「嘖嘖」兩聲,「可不能出去膳堂,去了便回不來了。」

  魏昂淵點頭,吩咐學屋裡的侍童去膳堂取些味道輕的膳菜回來。

  葉勉卻不敢耽擱,榮南郡王人狠話不多,他要是沒按時去上課,後面指不定折騰出什麼。

  葉勉趁著雨絲還很細,頂著墨拾遞過來的油傘跑了出去,只是還沒跑到一半,那雨珠子就大了起來,幸而學裡許多處有那迴廊連著,他倒沒怎麼被雨淋到,只是到了莊珝那院子裡,靴子上卻是被泥水濺的不能看了。

  夏內監在房門口誇張地叫喚著,「誒呦,這怎麼又一祖宗就這麼跑回來啦!」一疊聲地吩咐下去,「快快快,也帶著葉小公子去收拾乾淨嘍。」

  葉勉被帶進去的時候,莊珝坐在榻上挽著褲腿,發尾上一絲水汽,幾個小童正在服侍他泡腳,見他進來了,瞥了他的靴子一眼,便朝一旁的小童略微揚了揚下巴。

  葉勉坐在莊珝旁邊,小童蹲跪在地上褪了他的靴子,將他的褲腳往上挽了挽,又脫去他的錦襪,另一個侍童伸手在木盆里試著水溫。

  葉勉把腳搭在盆邊上,無聊地動著腳趾。

  葉勉腳上的肌膚因為常年不見光更為白嫩,足背微弓,形狀十分的漂亮,十顆腳趾頭圓潤可愛,連趾甲片也是片片如薄貝,透著淡淡的粉色。

  莊珝一時恍神盯著多打量了兩眼。

  葉勉捅了捅他,「你看什麼呢?」

  莊珝回過頭去,卻沒有講話。

  葉勉也沒在意,地上的小童小聲道:「葉少爺,水好了。」

  葉勉把腳泡了進去,嘴裡「嘶」了一聲。

  「好燙。」

  小童一凜,剛想把手再伸進水裡去試探水溫,就見他家主子抬腳就伸進葉四少爺腳下的洗腳盆兒里,嘴上斥道:「哪裡燙了,怎地這麼嬌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七夕,算算日子,勉勉那邊也快過這個節了(興奮)

  祝我文下的小單身汪們終與有錢人成眷屬,已有眷屬的終成有錢人~

  大家七夕快樂呀~(這章挺肥噠(ヾ(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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