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半大的孩子,約莫十一二歲,特別瘦,顯得本來就大的眼睛就像是兩個鈴鐺一樣。
孩子看起來很機靈,像是一個猴子一樣。他一進來,先是掃視一圈,目光看準了唐晴,朝她走過去。
「你就是唐掌柜?」他問道。
唐晴看了他一眼,腦海中沒有他的記憶,顯然不認識他。
「我是,」唐晴回答道,「你是誰?」
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總算是找到了,累死個人。」
聽見他的話,唐晴更是茫然了,「你找我?」
「對,找你,唐晴,廣州府首飾鋪子升福樓的掌柜。」他邊說著邊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遞給唐晴,「我幫陳大哥來送消息的,這是信物。」
「送消息?」唐晴一聽是陳勇派來的人,著急地問出自己心目中的問題,「什麼消息,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可是遇見了什麼事情?」
唐晴接過,手中的東西就是陳勇得意之作,一個南瓜吊墜,陳勇整日帶著身上,不見取下來過。
唐晴摸了摸翠色的吊墜,冰涼的感覺從指間傳來,這是塊好玉的邊角料,陳勇一直將它視作寶貝,逢人便要展示一番。
孩子見她確認過後,將吊墜拿了回來,重新放入懷中,動作小心,似乎很看中這個東西。
「確實發生了很多事,具體的就讓他們來給你說吧,」孩子說著,「我來就是給你報平安,他們在百業府正在操辦店鋪的事,約莫還要一兩個月才能回得來,百業府到廣州府的路被山洪沖了,消息一直送不出來,我也是繞了老遠的路來給你報信,他們沒事,你不要擔心。」
說著,他又拿出來一封信,信封皺皺的,還以油漬,看起來就像是一團隨處可見的廢紙。
「這是姓秋的給你的。」他將那團紙遞給唐晴。
他口中的「姓秋的」,應該就是秋御風了。
唐晴急忙接過,將信展開。
信上沒有什麼其他的話,只大約說了他們去百業所遇見的事情,至於為什麼沒有按照預期回來,也沒有說清楚。
還大概介紹了眼前這個孩子的身份。
原來他是被陳勇救下的一個乞兒,感念陳勇的幫助,自己又無依無靠,於是一直黏在陳勇身邊想要幫忙做事。
陳勇秋御風二人覺得她一定是擔心了,但是發生了山洪,路已經被斷了,消息送不出去,於是這個孩子就自薦,因為熟悉地形,所以就攔下了送信的活。
看完信之後,唐晴著急的心終於平息了不少。
冷靜下來後,唐晴這才默不動聲地打量起來這個孩子。
他面色疲憊,雙眼通紅,看起來是連夜趕的路,身上的衣服滿是泥土,還在雖然有些髒,卻是完好的,應當一路上沒有遇見危險的事情。
他整個人可以說是非常狼狽了,唐晴不忍心,連忙帶他到後院修整。
升福樓房間本就不夠,於是唐晴將他帶到了陳勇的房間,讓人燒了水,好讓他洗漱一番。
打理好一切之後,唐晴要離開,想要喚他一聲,才發現自己還沒有問人名字,秋御風在信上面也沒有提及。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唐晴朝他問道。
「叫我猴子就行。」猴子說道。
唐晴一愣,覺得這個名字和他十分貼切,他看起來可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猴子。但是這個名字顯然不是什麼大名吧,唐晴心想。兩人並不相熟,她也就沒有細問。
「那猴子,你先休息一下,衣服給你放著這裡了,一會我來叫你吃飯。」
陳勇的衣服他顯然是穿不了的,秋御風的衣服唐晴不敢動,就只能向店裡新來的店員借了一身舊衣服,給他換洗。
猴子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衣服,朝唐晴咧嘴一小,說道,「謝謝唐晴姐。」
被他的笑容感染,唐晴也朝他笑了一下,「不用謝,好好休息一下吧。」
說完,唐晴轉身離開,出去的時候體貼地給他關上了門,並吩咐人路過的時候小聲些,莫要吵到他休息。
猴子睡了很久,馬上就要吃晚飯了,唐晴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沒想到他自己就醒了,自己來了廚房。
休息一番之後,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一雙眼睛少了疲憊之後亮晶晶的,看著就知道他很聰明。
「怎麼不再休息一下,」唐晴問道,「可是餓了?」
猴子摸了摸肚子,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地說道,「我聞見飯香,就被餓醒了,尋著味道來的。」
唐晴明白他是餓了,在廚房裡找了一會,翻出來一個饅頭,遞給他說道,「馬上就要開飯了,你先吃個饅頭墊墊。」
猴子接過,二話不說吃起來。
唐晴見他的模樣,知道他是餓狠了,於是打算在給他找找吃食。
「你是誰?」唐甜問道。
唐晴換了學堂,現在每日下了課之後,都可以回家來,第二日再去,一回家就見著一個陌生的男孩。
猴子看著她,唐甜也好奇的看著他。
猴子咽了口裡的饅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
「你是誰啊?」唐甜以為他沒聽見,又問道。
猴子沒有說話,臉慢慢想得漲紅。
唐甜覺得他很奇怪,又好奇地問道,「你不會說話嗎?」
猴子這才說道,「我是猴子。」
唐甜得了一個不算答案的回答之後,也沒有再糾纏,點了點頭,繞過他往唐晴方向去。
「姐!」唐甜喊道。
唐晴見她回來了,露出一個笑容,「今日這麼早?」
「今日先生沒有拖堂,早早就放課了。」
「把包放下吧,馬上就吃飯了。」唐晴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
唐甜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猴子,小聲問道,「那個人是誰呀?怎麼感覺怪怪的。」
唐晴看了一眼正在發愣的猴子,看起來是有些奇怪。
「他是陳勇叔的朋友,你可別欺負人家。」唐晴說道。
唐甜不滿地嘟嘟嘴,「我是那樣的人嘛?」
唐晴遙遙頭,打發了她離開。
猴子是個善談的性子,也許是自幼在坊間混飯吃,處事圓滑,知進退和分寸,在升福樓住了幾日後,和所有人都打成了一片,甚至和周圍的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們結成了朋友。
猴子住了幾日之後,便來向唐晴辭行。
「我托人打聽了,現在管道還沒有清理乾淨,你怎麼回去?」唐晴說道。
「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被,走小路雖然耽誤些時間,但是也能回去。」猴子笑著說道。
他是個懂事的孩子,相處的這幾日,唐晴很是喜愛,漸漸地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弟弟。
「那好,收拾收拾東西,我和你一起去。」唐晴說道。
「你也要去?」猴子瞪著一雙眼睛,詫異地說道。
去百業的決定她早就下好了的,店裡的生意只要不出什麼大亂子,是沒有問題的,現在旺季已經過去了,交給小蘭來打理也出不了什麼問題。
雖說秋御風在信上說是沒有問題,可她沒有親眼見到真人,一個心怎麼也踏實不下來,她不止一次後悔當時沒有跟隨著一起去了,現在猴子要會百業,她當然要跟住去。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唐晴問。
問題是沒有,陳勇也沒有說不讓她去。
「小路很難走,我擔心你受不了,」猴子勸說道,「反正只要路一通,他們就回來了,你不如就在廣州府再等一段時間吧。」
唐晴心裡清楚他說的有道理,可是。
唐晴搖了搖頭,說道,「我想跟你去百業看看。」
猴子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立場來反對,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你先收拾東西,明日我們一早就走。」
決定好了要和猴子一起去百業,唐晴於是叫來了小蘭,將店裡管理的事情事無巨細地交給了她。
「帳目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唐甜現在已經能管理了,只是管理上面,還得讓你多操心。」唐晴說道。
小蘭有些不安,她猶豫著說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真的要交給我嗎?」
唐晴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中帶著鼓勵,「一直一來,你的能力我們都看在眼裡,要是不清楚的話,我也不會這麼放心地把事情交給你。」
小蘭雖然是後面進的升福樓,但是來到升福樓也有一年多了,這裡除了唐晴、陳勇和秋御風,就屬她的資歷最高。
她年紀輕輕就成了個寡婦,家中還有一個六歲的孩子需要撫養,又將自己孤苦的老母從老家接了過來,全家人的生活都在她一個人的肩上,性子比起其他人來說,更是穩重了很多。
「我和秋掌柜早就有心讓你來管理店鋪,現在正是證明你能力的時候,別但心,出了什麼事還有我和秋御風給你兜底。」唐晴臉上帶著笑意,半真半假地說著。
小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肩上被賦予了重任,她看著唐晴的眼睛之中,帶著些閃光。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小蘭說著,像是說著什麼誓言一樣。
唐晴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你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接下來也會更好。」
小蘭離開之後,唐晴將自己要去百業的消息,和小蘭作為店裡的代理店長一事,告訴了所有人,唐晴細細觀察了所有人的神情,見沒有人有異議,便放下了心。
末了,她不放心地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若是誰犯了事,或者不服你可管理,都可將人辭退,不用留著等我們回來處理。」
她這句話是對著小蘭說的,但是眼神確實掃視了所有人。
見所有人的臉上一正,唐晴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