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何意給季凌沉打了無數個電話。
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聯繫了所有能聯繫的人。
可是都找不到他...
最後,何意失魂落魄的坐在家樓下的台階上,有些無助的抱住自己,喃喃自語。
「阿沉,你在哪...你真的不願意見到我嗎...
我要走了...你見見我好不好...」
江澄從孟堯那得知何意找遍了整個北城都沒找到季凌沉。
心急之下,立刻驅車前往何意家。
他和孟堯幾乎是前後腳到的。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單元門口的台階上,將腦袋埋進膝蓋里。
黑夜中,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
江澄心疼壞了,快步上前,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了何意的肩頭。
「菀菀,怎麼坐在這?快起來,地上涼。」
何意緩緩抬起了頭,被藏在膝蓋里的是一張哭花的臉。
「菀菀不哭,怎麼了?有什麼和哥哥說,哥哥在。」
江澄心疼的擦去她臉頰的淚,溫柔的摸著她的頭。
「哥哥...我找不到他了,他不想見我...都是我的錯,是我給他帶來了麻煩,都是因為我...」
何意不停地抽泣著,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季凌沉再也不理她,好害怕失去他...
「不哭了,菀菀,不哭了。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不哭了...哥哥帶你回家。」
江澄心疼的將何意摟入懷中,失而復得的妹妹,看到她哭成這樣,遭受這樣的委屈。
江澄恨不得把她口中的那個男人揪出來,狠狠地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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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陽光灑落在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上。
何意坐在豪華轎車的后座,車開往機場,她透過窗戶看著這座城市,想要將這裡的景象刻進心裡。
這座城市,給了她新生,讓她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逢。
看著和季凌沉的對話框,上面滿滿的全是自己的話,沒有回覆。
給季凌沉發了最後一條信息,何意關上了手機,將腦袋靠向車窗。
北城西郊
墓園
季凌沉坐在季之霜的墓前,整整坐了一夜,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哥照在他的臉上。
微微眯眼,刺的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季凌沉用手撫摸了照片上季之霜冰冷的臉龐。
「媽,你在天上遇見師父了嗎?」
冰冷的黑白照片上,季之霜溫婉的笑著。
他身後長長的台階,緩緩走來了一個人影。
這段熟悉的路,每次走,他都覺得十分漫長。
遠遠就看到季凌沉坐在墓前,凌葉雄的雙手背在身後,嘆了一口氣。
整個北城,只有他知道,季凌沉會來這了吧。
感覺到有人來,季凌沉回頭,看見緩步走來的凌葉雄,僅僅一眼,又將頭轉回繼續看著季之霜的照片。
凌葉雄在他身後停下了腳步。
「印象里,我們倆有十幾年沒有同時出現在這裡過了。」
季凌沉沒有說話,沉默著。
「昨晚,那個小姑娘給我打電話,說找不到你了,哭哭啼啼的。其實我知道你在這,但是我沒告訴她。
我知道你不開心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待著,喜歡來你媽這和她念叨。
余老的事,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才更需要勇氣堅強下去。
當年,你媽媽走的時候,我也想撒手不管了。
可是我知道,她不願意看到那樣的畫面,她肯定會怪我。
就像余老,肯定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
凌葉雄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太陽升起的方向。
「如果沉溺在不能挽回的過去里,怎麼對得起現實里需要你的人呢?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小姑娘走了。」
聽到這裡,季凌沉垂著的眼眸抬了抬,望向凌葉雄,有些不解。
「什麼走了?」
「她說她找到了她的家人,現在要去陪伴他們,想和你說的,但是找不到你的人。你別說,我還挺喜歡她的...人小小的,還有禮貌...」
凌葉雄的話沒說完,季凌沉迅速起了身,語氣有些著急。
「她去哪了?」
「沒說,這個時候,應該在機場了吧...」
下一秒,季凌沉轉身衝下了台階。
凌葉雄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身影,靠著季之霜的墓緩緩蹲下身來。
「你看,這臭小子,還是個情種...」
凌葉雄擦了擦墓上的灰塵,用手撫摸著刻碑上的名字。
「之霜...你在那過得好嗎?」
季凌沉跨上機車,戴上頭盔,一路順著機場大道狂飆著。
一輛輛車行駛著,看著一個黑色的影子猶如疾風般穿梭在車流間。
他的心裡不斷地在默念。
等等我,阿意,等等我...
豪華轎車停在機場門口,何意從回憶中緩過神來,一旁的江澄揉了揉她的頭,溫柔的說道:
「菀菀,我們到了。」
辦理好了值機,何意朝出口處回頭望了望。
腦海中閃過季凌沉的身影,又失落的低下頭,隨著江澄進了vip休息室。
安頓好,何意坐在休息椅上,江澄端來了一杯熱牛奶遞給何意。
「謝謝。」
「傻,和哥哥說什麼謝謝。」
江澄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目光一直落在何意的身上。
他心中的菀菀,怎麼看都看不夠,怎麼疼都疼不夠。
「菀菀,願意和我說說這些年的事嗎?」
何意捧著牛奶,溫溫的,熱氣盤繞而上。
「那要說很久了...」
「沒事,我們有好多好多時間,慢慢說。」
江澄的眼裡滿是柔情的寵溺,他發誓餘生會傾盡所有的疼愛彌補江菀,會給她最好最好的生活。
黑色機車一個側身停在了機場門口,不顧安保人員的阻攔,季凌沉衝進了機場,一遍遍的撥打著何意的電話。
那頭顯示,已經關機。
季凌沉喘著氣,在機場大廳盲目的尋找著,他不知道何意去了哪裡,哪一班飛機。
他只知道,他不能沒有她。
不能沒有何意。
冷靜下來後,他打開了微信,一條條的看著何意發來的消息。
直到最後那句:
阿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嗎?
我給你時間,你也給我時間,等我。
季凌沉突然好後悔,好後悔這些天自己對何意的冷漠。
因為自己的情緒忽略了她的感受,傷害了她。
他真的好後悔...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翻找出了孟堯的電話。
北城
體育館羽毛球館
孟堯對著發球機不停地揮舞著拍子,一個又一個球被打出漂亮的弧度。
直到他看到了不遠處門口向自己走來的人,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拍子扔到一邊,擦了擦汗。
擰開了礦泉水瓶,仰頭大口的喝著。
季凌沉徑直向他走來,開口就問:
「何意去哪了?」
孟堯放下水瓶,使勁擰了擰,水瓶皺成一團,被扔在了一邊。
「你現在才來問,會不會有點晚?」
「我問你,她去哪了!」
季凌沉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隨著提高,身子向前傾了傾。
孟堯絲毫不畏懼,挺著身子靠近季凌沉,就這樣二人面對面站在球場上,四目相對,濃濃的火藥味。
「她找到家人,想要和你分享喜悅的時候你去哪了?
她為了找你,一晚上就差把整個北城翻遍了,最後坐在家樓下哭鼻子的時候你又去哪了?
季凌沉,你要是不能好好珍惜她,那你把她還給我,我來。」
孟堯一字一句的說著,眼底充斥著憤怒和肯定。
而季凌沉聽到這些之後,明顯有些慌了神,他的眼眸黯淡了一下,緊接著又抬起。
「我的人,我自己會護著。」
「你知道她真實身份是江家的小女兒嗎?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一無所有的何意了,她現在是江菀。她身後是整個江家為她撐腰,季凌沉,現在的你,拿什麼去護她?」
孟堯提起了一旁的球包,將毛巾搭在了肩頭,路過季凌沉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她好不容易和家人得以重逢,這是她和母親最後相聚的日子,最後的時間,你也要去剝奪嗎?」
孟堯走後,季凌沉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他的拳頭緊緊握著,而後又無力的松下。
孟堯的字字句句都像釘子一般刻進了他的心裡,讓他又心疼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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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何意他們抵達了E國。
下了飛機後,就有管家司機在機場門口候著了。
江澄提著何意的行李,司機禮貌的站在一旁等待,接過行李禮貌地向何意打著招呼。
「二小姐好。」
這樣的待遇,讓何意十分的不適應,她從沒有被人這樣照顧對待過。
江澄看出了一旁何意的不自然,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
「菀菀,記住了,你是江家的二小姐,是我們最寵愛的小公主。」
何意緩緩點了頭,江澄下了飛機後就一直在接電話,工作上的事情許多等著他去處理。
江家現在所有的事都是江澄在操持,江昊乾這幾年一直陪著許薔,照顧著她的身體。
何意坐在後排,透過窗戶看著外面陌生的城市,對未知的一切有些隱隱的不安。
更多的是,心裡有些緊張。
要和親生父母相見,這讓她無比的緊張...
她沒有想好自己要以什麼樣的狀態去面對他們。
雖然有著血緣關係,但是十幾年未曾接觸,也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車子緩緩開了一個莊園,大門打開後開了進去。
許薔已經被從醫院接了回去照顧,但是一直都是沉睡著,沒有甦醒。
江昊乾每天都在祈禱著,知道何意的身份後,他的心裡十分的欣喜和激動。
車停在了樓下,下了車,何意看著面前這個像小城堡一樣的家。
大門緩緩打開,江昊乾邁著步子激動地快步走來。
「菀菀...」
他的聲音顫著,眼角含著淚,走到何意的面前,忍不住一陣打量,看著她的臉愣著神。
「菀菀...我是爸爸...我是爸爸...這些年,你受苦了...」
久別重逢,原本想的那些不自然和尷尬在相見的那一瞬間消失了。
血脈相連,看到江昊乾的那一瞬間,何意覺得有著說不出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打破了她原本的顧慮,看著江昊乾顫著手想要觸摸自己的臉,卻又不太敢。
何意的心裡也跟著泛起酸楚,乖巧的低了低頭,眼睛紅紅的,顫抖著聲音嘗試著喊了一聲。
「爸爸...」
江昊乾臉上的笑再也藏不住了,眼含熱淚的不斷點著頭答應著。
「菀菀...」
被熱情的拉著進了屋,江昊乾太想領著何意去見見許薔了。
要是她知道,她的菀菀還活著,而且回到了她的身邊,一定很開心吧。
走到二樓盡頭的房間,輕輕的推開門。
陽光柔和的灑在床上,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安靜的睡著。
一旁還擺放著儀器,上面顯示著女人的體徵。
「菀菀,去和媽媽打個招呼,她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一定會醒來的...」
何意的腳步有些緩慢,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著。
她有些不敢靠近...
床上躺著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長久以來,何意對母親這個名字十分的陌生。
她走到床邊,看著病床上的許薔,和上次見面相比,似乎又瘦了一些,臉上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頭。
不知道什麼原因,何意胸腔那種悶感又湧上來了。
她伸出手,輕柔的握住了女人的手,撫摸著她的手背。
何意細細的打量著女人的面容,病態讓她覺得十分的心疼...
母親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怎麼會這麼憔悴呢...
「你媽媽這些年一直活在失去你的痛苦裡,常年思念成疾,鬱結於心,才把身體拖成這副樣子...她太想念你了...」
聽到江昊乾的話,何意只覺得鼻子一酸,心裡的痛楚充斥著,她的眼淚順著眼角一滴滴的滑落。
原以為只有自己在身在黑暗,沒想到媽媽也一直活在失去自己的陰影之下。
「媽媽,我...我是菀菀,我回來了。
您睜眼看看我好嗎?我是菀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