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素？」毛正志眉頭微皺，喃喃自語道。
見到毛正志臉上的疑惑之色，孟璐趕忙做出了解釋。
「音素，就是根據語音的自然屬性劃分出來的最小語音單位。」
「就像元音和輔音，例如，我們目前使用的漢語，總共有32個音素。」
「我們平時所有的交流，都是依託這32個音素完成的。」
「至於這些巨魚之間的交流，目前我已經發現了52個音素，雖然可能還有其他尚未發現的音素，但憑藉這52個音素，應該可以對它們的語言體系做一個簡單的解析了。」
呂永昌和毛正志連連點頭。
不愧是專業的。
呂永昌再次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全息影像，仔細地觀察著所有經過處理的語音片段。
「咦？」
他眼神微微一動，似乎發現了什麼。
在孟璐和毛正志的注視下，呂永昌上前一步，伸手在全息投影中劃定了一片區域。
「教授？」孟璐有些詫異地看著呂永昌的動作，一時間有些納悶。
呂永昌沒有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對這片被劃定的語音片段進行處理。
在零的幫助下，呂永昌輕鬆地去除了各種包含信息的頻率波動。
隨後，一條相對穩定，但仍有小幅隨機波動的頻譜圖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毛正志恍然，身為生物學家的他已經察覺到了呂永昌這麼做的意義，「怪不得我們當時怎麼都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但一旁的孟璐仍是一臉迷茫。
主要研究方向是語言的她，並不理解呂永昌這麼做的目的。
「這是巨魚們探查周圍環境的超聲波頻率，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它們話語中的底噪。」
呂永昌沒有回頭，直接開口解釋道。
「身處深海，它們只能依靠超聲波來感知周圍的環境，但這也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在感知環境的時候，它們應該如何交流？」
「總不能冒著『瞎眼』的風險來和同伴交流吧？」
「於是，它們進化出了這種獨特的語言體系。」
孟璐恍然大悟，開口接過了呂永昌的話語：「在基礎的、起感知作用的超聲波上，疊加其他頻率的超聲波，以頻率的波動來傳遞信息！」
「可惜，人類無法聽到這些超聲波。」
「否則，它們交流的時候可能會形成一段此起彼伏的優美音樂。」
呂永昌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如同孟璐所言，這種可能性是確切存在的。
如果將這些超聲波換成人耳可以聽到的音頻，那麼，在這些巨魚交談的時候，你會聽到一陣又一陣，忽高忽低、沒有任何歌詞的純音樂。
當然，這些音樂是否好聽，就得看個人運氣了。
有些話語聽起來如同仙樂，而有些，聽起來則會像是刮玻璃發出的刺耳噪聲。
但不管怎麼說，只要說的話足夠多，它們最終能演繹出一首絕美的曲子。
就像讓許多猴子任意敲打打字機鍵，最終也可能會寫出一部史詩級巨著一樣。
呂永昌收回自己有些發散的思緒，再次將目光投向全息影像。
不知道為什麼，在觀察那些音素組成的「句子」時，他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他眉頭微微皺起，凝視著全息投影。
沉吟片刻後，他再次開口說道：「這些巨魚的音素排列似乎有些問題……」
孟璐精神一振，當即連連點頭：「教授，您也發現這個現象了嗎？」
「它們的語言體系中似乎沒有所謂的語法。」
說著，她滿臉疑惑地打開了另一幅全息影像：「教授，您看，這是那條巨魚頭領在催促同伴時發出的聲音。」
「根據統計數據，這期間總共產生了43個語音片段，每一個語音片段的時長大概在2.1-2.3秒。」
「按理來說，這些語音片段講述的應該是同一件事。」
呂永昌輕輕點了點頭。
理應如此。
「問題出現了。」孟璐再次伸手在全息投影上滑動了一番，「這43個語音片段中擁有相同的音素。」
「這些音素形成了一些或短或長的音節，和音素一樣，這些音節也同時存在於43個語音片段中。」
「但是！」
「這些音節的排列順序並不一致，它們似乎是隨機排列的。」孟璐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道，「至少零沒有發現任何規律。」
「這種奇怪的現象發生在許多語音片段當中。」
「因此，我懷疑，它們的語言中根本沒有語法一說。」
呂永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那它們是怎麼理解同伴說的話語的？」
「沒有固定語法，勢必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這對於一個物種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孟璐猶豫片刻，緩緩開口說道：「這可能跟它們說話的方式有一定的關係。」
「通過數據處理，我發現，這十多萬條語音片段中，有許多是重複片段。」
「它們說話的時候，可能會不斷重複自己的話語。」
「不同的音節互相排列組合，直到對方徹底理解為止。」
「……複讀機？」呂永昌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吐槽道。
孟璐愣愣地看著呂永昌，這句話打破了她心目中對呂永昌的固有印象。
她艱難地點了點頭：「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有點像是複讀機。」
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在呂永昌看來，這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現象。
畢竟，曾經有研表究明，漢字的序順並不定一能影閱響讀，比如當你完看這句話後，才發這現里的字全是都亂的。
說不定這些巨魚的大腦也有相似的功能呢？
只不過，對於人類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雖然不清楚這些巨魚是怎麼理解這種毫無規則的語言的，但它無疑給科學院接下來的破譯工作增加了不少困難。
「先歸納整理吧。」
呂永昌沉吟片刻，緩緩說道：「至少，先把相同的音節都找出來，再根據錄像，分析其表達的意思。」
孟璐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雖然有零的幫助，但這種「笨辦法」的工作量依然是極其龐大的。
至少，在未來一個星期內，恐怕孟璐都得在實驗室中加班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