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莊文星語氣顫顫地輕聲詢問道：「為什麼他們會這麼仇視我們？」
周盛緩緩搖了搖頭：「其實，在改制之初，自然人與公養人的關係並不像現在這麼僵硬。」
「尤其是在議會的宣傳下，不少自然人對受到了良好教育的公養人抱有極大的善意。」
「但這樣的情況，在自然人開始工作後，就發生了改變。」
「在社會撫育中心的教育下，公養人的平均能力要略高於自然人，於是……」
「公養人迅速擠占了大量自然人的工作。」
「失業潮，讓不少自然人改變了對公養人的看法。」
莊文星恍然大悟。
「但，這只是開始。」周盛繼續說道。
「公養人畢竟根基尚淺，因此，幾乎所有的工作都是基層員工。」
「在初期，管理層基本都是自然人。」
「生活在三號城市的自然人，沾親帶故是很正常的事。」
「於是，仇視之火逐漸蔓延至公司管理層。」
「不少管理層員工開始有意無意地打壓公養人。」
周盛的話語，讓莊文星陷入了沉默。
「這就是那些人事部門不選擇我們的理由嗎……」
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詢問道。
周盛收回看向窗外的無神目光，瞥了一眼莊文星：「並不是。」
「管理層的刻意打壓，並沒有壓制公養人太長時間。」
「畢竟，比鄰星人類文明有一套完整的晉升系統，對於能力足夠高的人來說，晉升並不是一件難事。」
「當第一位公養人踏足公司管理層的時候，情況再次出現了惡化。」
「當所有自然人都發現，自己的飯碗遲早不保之時，他們選擇了抱團取暖。」
「抱團？」莊文星神色微微一動，這個詞，他剛才聽到過，「你是說……」
周盛點了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就是你去面試的那些公司。」
「公養人發展時間較短，雖然人口占據優勢，但在社會資源上，並沒有多大優勢。」
「因此，當所有自然人抱團組成一家家超大規模的公司時，由公養人構建的公司便沒了生存空間。」
「所幸，科學院及時發現了這一點。」
「議員長任峰和首席科學家張正清及時推出了一項規定。」
「每一個單位，亦或者每一家公司，都必須有一定規模的公養人。」
說到這邊，周盛再次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規定推出之後，那些自然人抱團的公司，將最基層的員工放開限制，公養人可以應聘那些最基礎的崗位，但若是想晉升，亦或者應聘管理職位……」
「不好意思，沒門。」
「這就是你白天遇到的情況。」
莊文星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周盛：「那，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周盛輕笑一聲：「選擇公養人抱團的企業，那裡可以任你晉升，但企業規模較小，還要受到大型企業的打壓。」
莊文星眼中流露出濃重的不甘之色。
「那我們什麼時候能……」
周盛自然清楚莊文星的意思。
他輕輕嘆了口氣：「或許，得等到公養人進入議會和科學院之後吧。」
→
「不過，那邊抱團的情況，比企業更嚴重。」
「議員長他們，對於這種情況也是有心無力。」
莊文星沉默了一會兒，輕嘆一口氣：「那，那就等吧。」
……
幾天後。
在莊文星尋求工作的時候，一則消息傳來。
在五號城市，一名公養人與數名自然人發生了衝突。
公養人重傷，被送入了城市中央醫院，至今生死未卜。
而那幾名自然人，更是當街辱罵所有公養人，揚言公養人只配做最底層的工作！
消息一出，整個比鄰星一片譁然！
因為影響太過惡劣，甚至引來了議員長任峰的注意。
幾名自然人被迅速逮捕，並被判處反人類罪，處以死刑。
議會雷厲風行的舉動，頓時壓下了比鄰星社會中的嘈雜聲音。
但隱約間，仍然可以感受到，公養人與自然人之間的火藥氣息更濃了。
……
呂永昌眉毛微微一挑，看著全息投影中的任峰和張正清。
「所以，你們後來做什麼了？」
「竟然會導致那麼嚴重的戰爭？」
聊天至此，他已然清楚比鄰星人類文明淪落至今的原因。
戰爭。
自然人與公養人之間的戰爭！
在呂永昌看來，雖然兩者矛盾頗深，但尚不至於發生如此規模的戰爭。
甚至，只需加以引導，隨著時間推移，這種對立情況會逐步改善——只要議會和科學院內有公養人的存在，讓兩方實力平衡。
任峰用力嘆了口氣。
「是我太急了。」
「那一次公然對立事件，給我敲響了警鐘。」
「我不希望比鄰星人類文明走上比鄰星文明的老路。」
「我想快速解決公養人和自然人的紛爭，於是，我下達了一個命令。」
「我下令禁止了自然生育。」
任峰輕聲說出了一個令人震撼的消息。
頓時，呂永昌臉上閃過一抹錯愕之色。
啥玩意兒？！
「後來發生了什麼？」
呂永昌沉聲問道，「零呢？你們沒有用零進行過模擬嗎？！」
「後來……」
任峰眼中滿是痛苦。
「起初，這一提案受到了無數人的反對。」
「上一次的成功經驗，讓我們變得得意忘形起來，我們沒有顧及其他人的反對，也沒有用零進行模擬，強制推行了這一提案。」
「在議會的監督下，提案成功實施。」
「自然生育現象在比鄰星逐漸消失。」
「但隨之而來的，是愈發嚴重的分化現象。」
「這一次，不再是公司、企業，亦或者議會內部，而是城市之間。」
「四號城市，逐漸成為了自然人的聚集地。」
「二號，三號，五號……這些城市，逐漸成為了公養人的居住地。」
「因為提案的成功實施，我們並沒有關注這一現象。」
「畢竟，只需要等一段時間，等到人們自然衰老，自然人與公養人的紛爭便會自然而然消失。」
「但是……」
「有一天，三號城市宣布獨立，並向所有自然人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