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San值
迷宮裡的光線很昏暗。
暗青色的主色調十分壓抑，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甬道里很安靜，偶爾一陣陰風吹過，帶來了陣陣猶如冤魂呻吟的悽厲哭聲，迴蕩耳畔久久不絕。
仿佛那黑漆漆的甬道盡頭是會通往地獄的路口，會讓人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
鏽跡斑斑的劍刃刀斧、殘破的陶罐、零零碎碎的屍骨這些細節無不暗示著這裡會有恐怖的怪物。
季尋觀察了一下，確認迷宮的氛圍應該是故意為之。
這是很高明的心理暗示，會在無形中影響闖入者的心態。
但他目前還不知道這種設定到底有什麼用意。
作為一名解謎資深愛好者，季尋很清楚解謎有一個很重要的思路，那就是識別布局者的意圖，摒棄干擾。
就像是恐怖片的配音，關掉之後，恐怖氣氛立刻就陡降九成。
環境越是暗示要你要恐懼，那麼就應該越淡定。
嗯.
原本他也不容易產生恐懼情緒的。
季尋想到了這點，更是一臉淡然，不快不慢地走在迷宮通道里。
他一路走，一路在牆上留下一些刻痕。
地下迷宮完全密閉，不知道正確走法，就只能用傳統標記法不斷去試探。
可季尋知道，就這樣試探下去，遲早會撞見怪物，所以也沒敢走太快。
他一邊走著，一邊也在不停地思考，這迷宮的破局點到底在哪。
三十萬勞工被殺變成怪物，遇到的概率非常大。
但或許是另外一處的激戰吸引了絕大部分怪物的注意力，他走了幾條通道，並沒遇到什麼危險。
倒是頻繁在牆角看到一些骨頭堆。
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季尋隱約覺得自己像是快要抓住什麼關鍵了。
但能想到避開總督府那群人的絕對不止自己。
正想著，身後突然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隊長，骷髏越來越多了.」
「別管這些骷髏了，快走！要被守密人盯上，我們就死定了！」
「太恐怖了吧，那【守密人】竟然一招就把霜騎士殺了！該死的，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不是一個D級空間嗎？」
「.」
話音剛傳來，轉眼就看著三個人像是被什麼怪物追逐，滿臉慌亂地地跑了過來。
而他們身後空曠的甬道里「咔嚓」「咔嚓」響著密集的骨頭摩擦聲。
避之不及，被撞了個正著。
季尋定睛一看，竟然是隊長東九還有另外兩個收屍人同事。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三個人是誰。
而是被另外離奇的一幕吸引了。
三人一來，甬道里剛才還是亂在一堆的骨頭突然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喚醒，咔嚓咔嚓站了起來，變成了一隻只骷髏怪？
季尋雙眼微微一眯，心中一聲輕咦：「這些枯骨竟然真是怪物？」
像是激活了連鎖效應，甬道里原本那些骷髏骨架都站立起來，變成了一具具【骷髏工匠】。
這些死靈生物一出現，霎時間，整個甬道都變得陰氣森森。
看到這一幕，季尋非但沒覺得恐怖，反而腦中靈光一閃。
他像是捕捉到了什麼，心中琢磨道：「這樣的話，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狼狽逃竄三人看著在通道里撞見季尋也略也略有意外。
這不那個新人？
有些時候，目光一對視，就已經知道有人起了歹心。
這三個一路狂奔而來，那個叫齙牙的傢伙手已經不懷好意地摸到了腰間的匕首上。
季尋原本正在思考骷髏甦醒的問題，餘光瞥到了那小動作，喃喃一聲：「活著不好嗎.」
他也很清楚仨人為什麼這樣做。
這些傢伙也不蠢，現在四面八方都是骷髏怪，眼見被纏住幾乎就是死路一條。顯然他們是覺得一個能吸引怪物仇恨的誘餌更讓他們活下去。
最好是見血的誘餌。
這種誘怪手段獵人們在野外沒少用。
齙牙自信拔刀，大概是覺得他卡徒二段的實力能輕而易舉割斷眼前季尋的大腿？
然而就此時，讓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卻出現了。
季尋渙散的眸光陡然凜冽，極速拔槍。
幾乎就是齙牙匕首寒光乍現的同時，一柄黑漆漆的槍口閃電般抵在了這傢伙的腦袋上。
被槍指著腦袋，齙牙表情瞬間從輕蔑變成無限驚恐，瞳孔無限放大，寫滿了震驚。
但這已經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幅畫面。
「嘭」的一聲。
悶雷般的槍響炸響在甬道里。
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季尋拔槍的瞬間就扣動了扳機。
他沒多去看一眼眼前腦袋炸裂的傢伙，急速將槍口調轉，指向了前方數米外的隊長東九，果斷再次扣動了扳機。
本無意殺人，但真殺起人來，也絕不手軟。
這三人是一夥兒的。
既然動手，就必須速殺。
「嘭！」
「嘭！」
連開兩槍。
剎那間，子彈在空氣中打出兩道氣流。
東九餘光一直瞥著這邊，看到齙牙被一槍打爆腦袋，先是一驚。再一看到槍口已經指向自己，汗毛炸起的瞬間，他也本能地急停側身，腳下格鬥身法讓他做出了極限閃避的動作。
他是咒力六段的卡師學徒，走的還是「格鬥家」路線，無論神經反應速度還是肌肉爆發都是普通人的數倍。
這極限閃避也讓原本瞄準胸膛的兩槍，一槍打空，一槍打在了肩膀上。
彈頭插肩而過。
而且超凡者的身體韌性比普通人也強太多，這一槍也沒帶來多少創傷。
「你！」
東九看著持槍冷漠瞄準他的季尋，神情也顯得極其驚愕。
這真是自己隊裡那個都被剋扣薪水都不敢吭一聲懦弱的新人？
來不及多想，東九強忍肩膀上的劇痛猛地翻身蹬地，大腿肌肉虬結爆發，鞋底在地面摩擦出「呲」的一聲，整個人快如獵豹，朝著季尋猛衝而來。
速度極快！
有槍又如何？
如此近的距離，槍械可不見得比格鬥身法更快。
季尋看著兩槍沒殺掉東九，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
不得不承認，東九這傢伙實力確實不差的。
他靠著壓榨新人得到的錢財買了大量的補給藥劑，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強太多，格鬥技巧也不差。
剛才兩槍，季尋自認換做自己就避不開的。
力量大，並不代表會用。
這就是格鬥技巧上的差距。
不過即便是空槍了，他的表情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波動。
他目光始終鎖定瞄準著東九，手臂穩定了之前開槍的後坐力之後，再次果斷扣動了扳機。
然而第三槍同樣落空了。
這個距離已經不適合用槍。
就是開槍的間隙，東九壓低了身姿一下猛衝撞入了季尋的腰部，心中竊喜：「這傢伙死定了！」
現在已經近身，這是近身格鬥里最理想的過胸摔姿態。只要借著慣性鎖住對方的腰，立刻就能翻身後仰將其重摔在地。目標的頭骨、椎骨頃刻就能摔斷。
這一招是致命殺招。
然而東九的慶幸只持續了一瞬。
下一秒，他臉色猛變！
沒有預想中的把人抱起，反而東九覺得像是撞到了一頭強壯的公牛，心中猛驚：這傢伙竟然紋絲不動？
怎麼可能！
自己已經咒力六段，絕對算得上卡師學徒里的高手了，力量和爆發都不差，還是中級格鬥專精，竟然沒抱摔這個新人？
東九也立刻意識到：這新人也是近戰系卡師學徒！而且力量比自己還強！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一個這麼強的傢伙，無論是去當獵人還是其他的收入都絕對比當收屍人強，為什麼來當收屍人，還偽裝成一副弱雞姿態？
然而季尋可沒給敵人想明白的時間。
看著自己被攔腰抱住，他後撤一步穩住了身體，槍口抵住東九的腰部，果斷連開兩槍。
這距離抱摔很致命。
但槍械更致命。
至少這些沒有咒力護體的卡師學徒，子彈還是很容易穿透肌肉骨骼的。
槍聲響起，瞬間血如泉涌。
子彈洞穿了臟器，東九臉血色極速褪去。
季尋看著緩緩躺在腳下，還在喘氣的東九，朝著腦袋又補了一槍。
這下徹底死透了。
屍體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季尋連殺兩人，甚至沒多看一眼地上的屍體，再次把槍口調轉，瞄準了前方最後一個活口。
癩頭劉已經完全看呆了，眼裡只剩下了恐懼和難以置信：東九隊長死了？
他如何也沒想到平日那個唯唯諾諾的新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連殺兩人竟然連手都沒抖一下？
癩頭劉看著瞄準自己的槍口，嚇得身體直哆嗦：「兄弟.不，大哥不要殺我！」
季尋歪著腦袋看了看，也沒扣動扳機，就這樣冷冷地盯著。
扣動扳機不過多浪費一顆子彈，但他沒那麼做。
留一個活口，
正好可以驗證一下自己剛才的判斷。
殺人不過數息，這時候迷宮裡的骷髏怪也漸漸逼近。
這些骷髏怪速度不算快，攻擊力也不強，三五頭小骷髏合擊才對普通人有致命威脅。
但戰力不夠，數量眾多啊。
轉眼間，兩人所在的甬道里已經湧入了幾百具嘎嘎亂跑的白骨骷髏。
後面還越來越多。
而且這些怪物手裡有些還拿著破舊的斧頭、刀劍、盾牌。
這些武器雖然破爛，但同樣致命。
看著越來越多白骨森森的骷髏怪物湧來，癩頭劉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
他想逃。
但又被黑黝黝的槍口指著，又不敢逃。
而讓癩頭劉想不明白的是，拿槍指著自己的那個新人，竟然也沒逃？
你不就是想拿我當誘餌嗎，伱為什麼也不跑？
季尋沒說一句話，只是舉著槍，悄然退到了另一個岔路口附近。
當初【407異常生物研究所】的經歷給他了很多經驗和啟發。
他現在已經知道，遵守空間規則，才是唯一合理的通關方法。
剛才啟迪得到的信息雖然不多，但已經很明顯了。
關鍵詞是：解謎。
這迷宮裡坑殺了三十萬勞工，也就是說有三十萬骷髏怪。
對於咒卡師來說，這些低階骷髏怪確實是一拳一個。
但這個大墓園迷宮裡有三十萬骷髏，你能打三十萬拳？
何況聽上去還有能秒殺霜騎士的【守密人】。
季尋可不覺得殺怪是正確的通關方式。
所以，此刻他要先弄清一些東西。
比如，怪物的仇恨機制。
季尋目光始終在仔細觀察骷髏怪的各種肢體細節。
站在岔路口，是萬一自己判斷錯了，還能從容退去。
兩手準備，能進能退。
季尋自然沒什麼好慌的。
但被搶指著的癩頭劉早已經嚇得亡魂皆冒，恐懼讓他臉色慘白如紙。
他也想不明白，怪物已經來了，對面那傢伙為什麼還不跑？
就是這片刻，骷髏怪已經洶洶逼近十米內，嘎吱嘎吱的骨頭摩擦聲聽得人汗毛倒豎。
癩頭劉終於忍受不住那種死亡逼近的恐懼了。
橫豎都是死！
等死不如逃！
這傢伙「啊」一聲怪叫，也不顧指著自己的槍口，轉身拔腿就朝著另外一條通道瘋狂跑了過去。
隨即，大批的骷髏怪也窮追不捨。
眼見骷髏怪如潮水般湧來，季尋依舊沒有任何異動。
沒有開槍，沒有逃走，儘可能壓低呼吸，藏在漆黑的角落裡。
因為離奇的一幕正在上演。
那些骷髏怪像是看不到通道里近在咫尺的大活人般，盡數都去追逃走的癩頭劉了。
看著無數骷髏架子就在眼前奔跑，季尋眼中神采奕奕：「原來如此。」
此刻他心中終於得出了準確結論：骷髏怪捕捉目標靠的是理智值波動。又或者說是，前世概念中的San值！
之前季尋在車上聽東九三人說起迷宮的骷髏怪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一個疑惑：那些骷髏就只有骨架，到底是怎麼感知鎖定目標的？
一般生物都是依靠各種感知器官完成目標感知的，比如嗅覺、溫度、視覺、聲響.
但骷髏都沒有器官。
甚至沒有腦子。
這是一個神奇的魔幻世界，但並不代表沒有基本邏輯。
骷髏既然能感知到活人，那麼必然是有某些客觀因素導致的。
剛才一個人的時候還沒辦法，卻沒想遇到了東九三人。
運氣不錯，有了驗證的條件。
地上有兩具屍體，血肉還很新鮮。
有溫度，有氣味。
但骷髏怪物半點沒有興趣。
也就直接證明了血肉、氣味、溫度，三者都不是吸引骷髏仇恨的因素。
範圍立刻就變小了。
而季尋剛才留下活口也是為了排除最後幾個可能。
其實最初三人闖入的時候，季尋就仔細觀察了那些骷髏的肢體反應，發現了異常。
骷髏怪物從甬道拐角出現的一瞬間，幾乎所有骷髏頭發現目標，頭骨都有偏向「看」的動作。
這並不意味著它們那空洞洞的眼眶真看到了什麼，大概率是生前留下的本能。
但可以由此判斷出怪物的仇恨目標。
很顯然，它們的注意力都在東九三人身上，完全沒有看到季尋。
只有少數幾頭骨架高大的【精銳骷髏】有所察覺，偏頭看了過來。但一戴上小丑面具，壓低了情緒波動之後，怪物瞬間就失去了目標。
季尋這就又排除了骷髏的兩種感知途徑：靈魂和呼吸。
剩下的就不多了。
都是兩個活人，最大區別就是，一個充滿了恐懼，而季尋控制了自己的恐懼。
事實就擺在眼前，骷髏都追著嚇得六神無主的癩頭劉而去。
所以得出最終結論：恐懼導致的San值降低，就是吸引骷髏怪物最重要的誘因！
而再一想之前在甬道里獨行，那些枯骨沒有沒甦醒，當時季尋還不明白為什麼。
現在想來，只是從進入迷宮的第一刻起，他的San值波動就非常小，沒有達到引動怪物仇恨的臨界值罷了。
而迷宮的環境無時無刻不再的恐怖暗示，也是為了影響闖入者的San值。
這對早就發現異常的季尋影響卻很小。
想通了這點。
迷宮裡的危險立刻就降低大半了。
這才是原【大墓園迷宮】被定級為D級空間該有的難度。
季尋已然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當然，這並不包括那個沒人見過的【守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