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千笈傀神門」
耳旁潺潺水聲在濕漉漉的岩壁深處回檔,小船在地下暗河裡不急不緩地飄流著。
雷尼知道自己如果想拿到【灰霧遺相】,這是最後的機會。
黑刀組織的人會拿這遺物當誘餌,眼前這位S級通緝犯可不會。
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這件遺物。
他不了解季尋,一切的情報都只來自賞金獵人工會的懸賞。
記憶中,這位被選上的罪名可是不少,印象中他好像襲殺過很多位大貴族,還和一些陰謀事件有直接關係
橫看豎看,通緝上寫的都只有「暴虐」二字。
再有之前經歷的那場一殺四的戰鬥,雷尼也正面見識了這位S通緝犯的手段狠辣。
比通緝令上的描述猶過而無不及。
不過雷尼也坦然了。
自己也沒有武力搶奪的可能,反而多餘的念頭都打消了,只能選擇坦誠。
何況他心中也有一口惡氣,戲神一族的那些骯髒齷齪,也該讓外人看看。
季尋饒有興致地聽了眼前船夫講述的故事。
不過從他知道雷尼是多明戈的大伯之後,劇情其實也都猜到了大半。
每一代的「王下四騎士」只有四個人,但其背後其實是四個龐大的家族。
奧蘭王庭流亡了兩百多年,雷尼所在的戲神家族雖然也落魄了,但畢竟是塔倫王朝時期就傳承下來的古老家族,族內的傳承底蘊依舊不是普通階層能想像的。
雷尼就出生在這個研究傀儡和戲法的家族中。
他從小就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賦。
不論在傀儡技藝,還是在修煉上,他都算得上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特別是喜歡搗鼓一些功能稀奇古怪的「新式傀儡」。
如果不出意外,雷尼大概率會成為家族的新一代掌權人。
不過,家族內部可不止一個候選者。
這種古老家族的子嗣在血脈上就傳承了祖先們的天賦。
其他家族成員同樣有天賦驚艷之輩。
雷尼的某個親弟弟就是其一。
而無數年來,每一代傳承人中只有一人能繼承「王下四騎士」的至高榮譽。
同時也代表戲神家族最強一人,同時擁有所有權利和資源。
這也就意味著殘酷的競爭。
而王庭本身也默認這種競爭。
國王不會在意騎士是怎麼挑選出來的,但需要的守護騎士一定是最強的那位。
其中的過程不太重要。
結局是,雷尼競爭失敗了。
他敗就敗在年輕的時候只沉迷技術鑽研,對政治榮譽沒什麼興趣,也低估了家族內部的鬥爭血腥。
通俗地說,這就是一個技術宅,情商很低。
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漂亮未婚妻真實身份其實是自己親弟弟的情人。她故意靠近,把雷尼迷得神魂顛倒,還盜取了他的所有研究成果。最終沒了價值,還投毒。
雷尼失去了健康的身體,失去了繼承權,失去了一切。
好在大難不死,才苟活到了現在。
季尋聽到這段看似狗血劇情的時候,全程沒有任何意外。
這個世界頂層貴族內部的競爭殘酷得難以想像。
他和卡特琳娜很熟悉,之前也親眼見證了獅心家內部的明爭暗鬥。
在沒有決定家主繼承人之前,獅心家的子嗣們相互捅刀子,死了不少。
情人、投毒、栽贓陷害這些手段,簡直就是貴族內部鬥爭的標準劇本。
要說,只能說這雷尼年輕時候確實權謀手段還差了些。
敗得不冤。
畢竟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眼前已經藏在黑暗中苟活了幾十年的雷尼早已褪去了鋒芒,並不介意自己的愚蠢經歷講述給外人聽。
只是語氣難掩自嘲,他說道:「傑蘭特的天賦確實不差,他也學到了家族傳承的一切,戰鬥能力和心機算計也遠超與我。我原本對四騎士的榮譽也沒多少興趣.」
無論他怎麼想,親弟弟還是下了狠手。
說著雷尼嘆息著停頓了一下,沒繼續說下去。
他突然話鋒一轉,轉而道:「但可惜是,我們戲神家最重要的秘密,卻在這【灰霧遺相】中。我們這一脈的卡師進階有一個致命隱患,那就是精神力容易畸變。一心多用,才能操控更多的傀儡。但這種神智分裂的修煉秘法,往往會導致一些不可控的畸變。越是階位高,畸變的概率就越大。而這件遺物,就是用來處理畸變隱患的.」
他說出了自己必須要拿到照片的理由。
「哦?還能處理精神畸變?」
季尋聽到雷尼講述這件遺物的用途,也立刻來了興趣。
看來不是像之前那老太婆說的,只能用來搜魂審訊。
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是的。」
雷尼知道自己如果隱瞞,根本不可能拿到遺物。
坦誠交代,才能勾起對方的興趣,或許才有談判的餘地。
何況他已經不屬於戲神一族,那個家族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他也沒隱瞞,直接說道:「閣下應該知道,傀儡師操控傀儡需要一心多用,分別表演不同的戲法.久而久之,內心人格就容易分裂。原本這對於我們戲法師來說是好事兒,這能大幅度提升我們操控傀儡的數量和效率。但事實是,分裂過程中,會有一些不受控制的人格出現。比如一些黑暗向的邪惡人格。而往往,這些人格又不受理智約束,最終會導致理智崩潰畸變,成為瘋子.」
「這樣啊」
季尋聽著表情無異,眼裡卻浮現了一抹玩味兒。
旁人或許不太能理解雷尼表述的問題,但季尋可太能理解了,心中呢喃道:「我就說戲法師怎麼操控這麼多傀儡的,原來如此.」
他不僅知道分裂的危險,甚至之前就差點已經畸變了。
不過他找到了一種克制的方法,就是學習了「空月神想」這門觀想秘法,用強大的精神力和意志來約束那些分裂出的人格。
雖然沒根除分裂的問題。
但他也覺得這樣挺好。
他能接受任何自己。
而對於這種精神畸變,戲神家族似乎有自己的方法。
「【灰霧遺相】的效果就是剝離人的一部分記憶和認知.」
雷尼說出了那個方法,道:「所以一旦發生精神畸變,就可以用遺物直接將那部不受控制的分裂人格剝離。雖然這樣一來,會讓人失去一些記憶和能力,但好在能活命,還能繼續進階。這也是戲神家族無數年來都沿用的方法。不過在七階之前,戲法師很少會遇到這問題,所以那件遺物也很少能用上.」
「.」
季尋也聽明白了這方法。
不受控制的人格,那就用遺物剝離掉。
就像是肉身長了一顆瘤子,直接割掉就好。
倒是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而且季尋也聽明白了,這傢伙到底要找的遺物里的什麼了。
就是他們戲神家族歷代先祖剝離出來,留在遺物里的記憶!
按照雷尼的說法,能畸變的,幾乎都是七階以上,戲神一族歷代天賦最卓絕的那批人。
換句話說,這遺物里的意識殘片,可能是各種失傳了「超階秘法」!
要知道那些意識碎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和「技能卡」差不多,方法得當,甚至是能直接消化成自身領悟。
原來如此!
季尋突然就對這遺物有了濃厚興趣了,笑道:「所以,多明戈就是因為想謀取裡面的意識碎片,才想找你?」
「嗯。」
雷尼本就沒什麼隱瞞,也猜到季尋能想到這點,又道:「之前東荒沒七階也就罷了,能操控傀儡軍團的傳奇境已經足夠擔得起「王下四騎士」這名頭了,也用不著【灰霧遺相】中的那些祖輩們的意識碎片。但現在南大陸的人都打過來了,王庭也岌岌可危。如果不能突破七階,戲神一族的榮譽和驕傲將會被粉碎的一塌塗地。甚至會迎來毀滅。所以他們才想到了我這個廢人」
換了一口氣,雷尼像是回憶起什麼不愉快的曾經,眼裡隱忍著一抹自嘲,又道:「畢竟,當世只有我曾經被這件遺物搜魂,還活下來了也就是說,只有我知道如何正確使用這遺物。」
戲神一族沒有傳承這遺物的用法。
因為說了也沒用。
只有能承受住遺物搜魂反噬的人,才有資格去觸碰那些先輩們剝離的「畸變意識碎片」。
所以使用方法藏在【灰霧遺相】里。
季尋聽完這番話,腦中也推演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他問道:「這就是你找這遺物的目的?」
「是的。」
雷尼點點頭,直言不諱道:「這遺物對閣下而言,頂多能當個搜魂的工具。而對於我而言,這就是戲法師一脈的傳承。所以我想冒昧問一下,是否有可能割愛.」
雖然是畸變剝離出去意識碎片,但那些記憶中,可是貨真價實的各種超階秘法。
而且戲神者一族已經困居東荒三千年,很多秘法傳承都失傳了。
遺物里的那些碎片,可是貨真價實的【戲法師】途徑的超階秘法。
更重要的是,對於法則、精神力、戲法的感悟!
那些都是無法用典籍記錄下的寶貴經驗。
都是無價之寶。
其真正價值,只有曾經窺探過一次的雷尼知道!
如果真如雷尼所言,這件災變物對季尋來說,還真可有可無。
畢竟搜魂的功效,市面上也不是沒有其他替代品。
但問題是,這遺物背面的「M」簽名。
想到這裡,他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我很好奇,這件遺物是怎麼來的?」
雷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一問,但這問題無關緊要,便直接說道:「這是戲神一族一直傳承的專屬寶物。據我所知,至少塔倫時期就已經是了。」
說著,他琢磨了一下季尋的語氣,意識到對方可能知道一些什麼,終究還是沒隱瞞道:「根據家族內古籍所載,這遺物還是塔倫開國皇帝,那位偉大的蘭陵斯特大帝所賜。」
「.」
季尋聽著沒回應。
王下四騎士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護衛,有蘭陵斯特大帝的遺物也說得通。
眼前雷尼看來只知道這麼多。
季尋也沒多問,道:「做交易也可以。不過,你能拿出什麼?」
聽到這話,雷尼心中猛鬆了一口氣:「閣下的實力遠超於我,甚至達到了非我所能理解的高度。想來我的能拿出的籌碼,未必能你入眼」
能談就好。
他沒有回答,而是巧妙地反問道:「如果閣下看中什麼,直說就好。只要鄙人能拿出來,必不推辭。」
這話其實說得很高明。
以退為進。
其實是給自己留了一條路。
因為在絕對實力面前,弱者是沒有講條件資格的。
換句話說,如果對方要明搶,他也沒辦法。
但這話一出口,讓對方挑選籌碼,這就達成了交易的基礎。
高手都有自己傲氣,雷尼也看出來了,眼前這S通緝犯雖然殺人狠辣了一些,但好像還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哦?」
季尋聽著眉頭一挑。
這傢伙的小心思當然沒瞞過他。
看來當年吃的虧,這些年已經給了這位雷尼先生巨大的教訓。
既然對方都說隨便挑了,季尋也不客氣,他直接問道:「你們戲神者一脈修煉的魔神秘法是什麼?」
「這」
雷尼聽著神色一凜。
一來就問了自己能拿出價值最重要的籌碼。
但他心裡雖然略微苦澀,卻也不意外。
之前的戰鬥他可仔細觀察了,旁人看不出這位手段的奧秘,他可知道,這位身上至少精通好幾門魔神秘法。
打自己戲法師一脈秘法的主意也在意料之中。
雷尼腦中思緒飛速一轉,直接回答道:「五十二魔神禁術之一的「千笈傀神門」。這是一門集傀儡、戲法秘術和意念操控一體的秘術。分別是千笈、傀和神門三大類」
季尋眸光精芒一閃,淡淡道:「仔細說來聽聽。」
之前他就很好奇戲法師一脈的秘法。
原本是想著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幹掉多明戈,才能一窺戲神一脈的功法奧秘。
沒想到現在好像還有了其他獲取途徑。
雷尼已經有了交易的覺悟,直言道:「原初金版在歷代「戲神者」手裡掌管。我手裡只有我理解的那部分秘法。當然如果閣下看得起我這點微末之技,我也會把我這些年的一些戲法心得一併作為籌碼交出。」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只能儘可能讓自己的籌碼有價值,才有談判的可能。
對於一個比自己強很多的人,藏著掖著沒任何意義。
何況在他看來,對方大概率只是想了解戲法師一脈的手段。
畢竟戲法師一脈奧秘太多,可不是誰都能精通的。
季尋聽完,滿意地點點頭,「嗯。如果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談。」
雷尼眉頭一皺,心道:還只是可以談?
季尋也沒想讓對方猜忌,說出了自己的籌碼:「我還需要戲法師一脈的六階職業卡。最好是原初模版。如果你能提供,我可以答應交換,讓你持有遺物一段時間。」
他不知道對方手裡有什麼。
但畢竟戲神家族傳承沒有斷代,先往高處說。
想著即便沒有原初模版,其他改良版也行。
然而這條件一說出口,對方果然犯難了。
雷尼滿臉為難,道:「原初模版?抱歉那種東西一直都在戲神家族寶庫內部秘藏,我也手裡沒有。」
聽到這話,季尋也表示遺憾,隨口道:「那等你有了,再聯繫我吧。」
僅僅想一些殘篇秘法,還不足以等價換取遺物里的那些傳承。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這雷尼明顯隱藏了一些東西。
著急的不是自己,季尋覺得該逼一逼對方。
眼見著交易談崩了,雷尼眼中神色非常難看。
這是唯一的機會,他可不想失去。
「等等。」
雷尼表情一瞬掙扎,仿佛是做出了什麼艱難的決定:「我雖然沒有戲法師序列的六階職業卡模板,但我有這個.」
說著,他拿出了一張猩紅的卡牌。
季尋全程看著這傢伙的表演。
戲法師也是表演家,倒是沒看出有什麼異常。
但他手裡的東西,卻實實在在是好東西。
【千手戲法】
品質:暗金
詳解:藝術途徑『紅桃7·戲法師』六階階職業血腥卡;原初模板;融入不低於黃金品質的高技素材之後,可煉製成品職業卡;融合需要超強技巧和精神力,融合成功獲得巨額職業屬性成長,獲得專屬職業詞條『千手』;
季尋看著這血腥卡牌,心中也是意外:還真有原初模板?
要知道能融合這種品階職業卡的卡師,絕對實力極強。
也就是說,這可能是一位傳奇強者屍體上解析出來的?
要不是多明戈沒死,季尋都懷疑這是多明戈融合的職業卡了。
很快,雷尼也說出這張卡牌的來歷:「這是我爺爺的血腥卡牌。」
季尋一聽恍然了,反問道:「兩百年前傀儡大宗師「詭傀」亞彌的血腥卡?」
兩百年前奧蘭王朝崩滅,當年的王下四騎士盡數戰死。
季尋也沒想到,時隔兩百年,竟然看到了那位傳奇強者的血腥卡牌。
「嗯。」
雷尼多有不舍,又解釋道:「這原本是當年我準備融合的職業卡。不過我的身體已經被毒素腐蝕,再不可能融合這樣的卡牌了。」
不僅如此,這也是一件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代表了曾經他作為戲神家族「第一天才」獎勵的物品。
雷尼對現在的戲神一族沒什麼好感,但對家族先祖們,還是有敬意的。
畢竟是那些祖輩的傳承,他才能窺見傀儡的終極奧秘。
季尋看到這裡,也沒再多為難,「好!」
這職業卡對他來說,確實非常理想。
「???」
雷尼一聽對方答應,神情一怔,反而有種難以置信。
真就這樣答應了?
真要說,自己拿出的兩件籌碼,價值遠遠不抵那相片裡的東西。
他都做好賭上全部身家的準備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爽快地一口就應下了。
季尋隨手將照片拋了過去,道:「東西伱先拿著。不過,你參悟的這段時間,我會跟你一起。」
沒打算為難對方,這是其一。
價值什麼的,本就全憑主觀判斷。
他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這交易就已經很值得了。
其二就是季尋對遺物里的那些傳承也很有興趣。
不過這遺物的邪門他也見識了。
自己嘗試可不行。
眼下有一個代勞的,當然最好。
雷尼稍為一琢磨,也猜到了季尋的想法。
但這本來就是交易的一部分,他也覺得理所應當。
看著手裡的照片,雷尼神情難掩複雜。
曾經想著賭上性命都要得到遺物,竟然就這樣達成了?
真讓人有種夢幻的感覺。
何況,有這麼一個強者在身邊,反而更安全。
東西拿到手裡,至少不用擔心受怕什麼時候敵人追來。
「好!」
雷尼想到這裡,一口應下,劃著名小船去繼續往了暗道深處。
季尋沒去問對方要帶自己去哪裡,也不擔心。
不多時,小船並沒有去往地面,而是順著地下暗河來到了一個幽暗的下水道的出水口。
雷尼收起了機械摺疊船,兩人一路順著雨水管道深入。
又走了小半小時,季尋突然聽到了窸窸窣窣的人聲。
踏過一條用廢舊木板和金屬零件搭建的小橋,季尋見到了一個破爛木板房和帳篷搭建的營地。
有微弱的燈光照亮。
規模不大,看著有幾百人的樣子。
大都披著斗篷,戴著防毒面具,神神秘秘。
季尋觀察了一下,還感知到了一些氣息不弱的傢伙。
雷尼介紹道:「這是一個通緝犯營地,大家叫這裡『老鼠營』。大多時候我也住在這裡。」
說著,他還略顯歉意道:「環境稍為惡劣了一點,還希望閣下不要介意。畢竟,我能想到極盜城裡,最安全的,就是這裡了。」
季尋看了看,全然沒在意:「當然。」
四通八達的管道,他也覺得很合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