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裹甲銜枚,劫營如入無人之境
秋涼時候其實也不好劇烈運動。♬💢 💘♧
穿冬衣的時候還沒到,所以後營就給底下將士多配發了一件罩在外面的袍衫,披在身上稍微多跑兩段路又容易出汗,抵達目的地後不少人身上都是黏糊糊的,秋風一吹,衣服散發出一股子汗騷味,同時穿在身上又透心涼。
「讓底下將士分批次去河邊洗澡,臭烘烘的像什麼樣子!後營立刻埋鍋造飯,不准用生水,不洗澡的不准吃飯。」
旁邊兩名副將立刻跑開去傳遞命令,韓常聽到漢王的話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軍營里不臭烘烘的怎麼可能。
漢王有時候就會矯情一下,譬如說營妓之類的事情,在韓常看來毫無必要約束。
而且從某些方面來說,官員犯事後,除了罪大惡極外,剩下的女眷充入各處本就是規矩,現在漢王直接禁止營妓存在,也就等於是那些女眷在被判罪時大多沒了去路。
下場,就只有死。
家主犯罪,全家株連,只有嬰孩會被官中收養起來。
從某些方面來講,卻又顯得殘暴。
秋時的河水帶著一股冰冷,大量的漢子赤膊跳入河中,笑罵著給彼此潑水,劉陵轉過身去,不再看這辣眼睛的一幕,他看向南面,再過二十多里便是甘泉縣。
縣城更南面,便是徐徽言所部的宋軍大營。
徐徽言也不是傻子,知道錢蓋全軍覆沒後,肯定會往北面增派哨探,尋找漢軍蹤跡,相應的,一旦知道漢軍主力出現在自己面前,徐徽言除了會想辦法守住本營外,還會立刻派人去北面的譚稹處報信
北面,漢軍和宋軍其實還是有不小的兵力差距,至少在徐徽言看來,若是自己這邊能付出代價拖住漢軍主力,譚稹那邊有很大機會吃掉被漢王派過去當誘餌的那支漢軍。
漢軍停下腳步休整的時候,天色已暗,徐徽言這邊也很快就收到了哨探反饋回來的消息,他和麾下幾個部將都沒顧得上吃飯,連夜圍在輿圖前商議對策。
如若在漢軍到來前攻下了甘泉縣,那他們現在倒是可以憑藉城牆防守,可現在不僅連縣城沒攻下來,軍中將士還都因為連日攻城而疲憊不堪。
直娘賊,這還怎麼迎敵?
徐徽言手下的兵馬比錢蓋略略多一些,但也就三四千人,更何況還都是由老弱病殘補綴起來的。
根據錢蓋的描述,自己這支軍隊在面對漢軍時恐怕也不會占任何優勢。
「徐將軍,本官倒是有一計,不知將軍可敢冒險一試。」
開口說話的人是錢蓋。
徐徽言軍中也找不到官袍給他穿,所以錢蓋此刻穿著一身黑色衣衫,氣質肅穆,打扮像是中年文士,儒雅沉穩。
「錢相公有何計策?」
徐徽言不是聽不進話的人,對方的實際官職比他高很多,徐徽言現在倒是願意聽聽這位「上官」的建議。
「天色已暗,漢軍遠道而來,必然極其疲憊,且立足未穩,甘泉城內更是連夜守城,現在因為援軍抵達,今夜必然是全城鬆懈警惕。」
錢蓋侃侃而談,將手點在輿圖上一處。
「將軍本部兵馬一萬五千餘人,再加上近日來不斷招攬潰卒,兵力想來也能湊足一萬八千之數,不如兵分兩路,一路襲漢軍,一路攻甘泉。
但凡有一路僥倖成功,即可將面前的漢軍主力釘死在南面,避免讓其北上呼應清化鎮的漢軍。」
「這」
錢蓋張嘴就要「梭哈」,徐徽言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直娘賊,用兵這般絕,你我究竟誰是武夫?
他默默思忖片刻,覺得錢蓋說的也有些道理,但冒險的地方在於,萬一城池沒攻下,漢軍也守住了營腳,自己兩路軍隊全都失敗,就等於是直接把局面給玩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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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徽言把這話說出來後,錢蓋抬眼看著他,低聲道:「徐將軍,漢軍一旦正面攻過來,那就是漢軍主力和甘泉守軍兩路包夾之勢,我軍兵力不及漢軍,營寨又未足久守,錢糧皆不足,就算能守著,又能守住幾日?」
看著徐徽言似還在遲疑,錢蓋輕聲道:「本官敗了,回朝中還能落個閒職,徐將軍若是守了幾日就敗,您可是陝右下轄一路的總兵官,倘若戰事不利,譚稹回朝後動不了我,還能動不了你一個臨時上任的都統?」
徐徽言當即抬頭看向他,冷聲道:「錢公究竟是何意?為何言語裡頗有離間之意?」
「本官離間?」
錢蓋露出一絲猙獰的神情,迎著徐徽言的目光直接揪住其衣領,厲聲道:「現在主動進軍後失利,還可以說是譚稹方略有誤,畢竟他給將軍的命令就是往北攻打。
但若是將軍選擇這時候固營堅守,那可就是將軍一人的決斷,到時候可不能當成一件事來說。」
兩種可能里,戰敗的概率都極高,但前一種較為激進的選擇,反倒能給徐徽言日後留出一條退路。
徐徽言本來還疑心錢蓋是否已經降了漢王,甘心做後者的細作,但現在卻是放下了顧慮。
原因無他,固守營寨其實也是下策,畢竟漢軍氣勢如虹,徐徽言自忖手下這點蝦兵蟹將未必攔得住人家,守不住就是全軍覆沒。
錢蓋提的這主意,反倒是有一定的靈活性。
「那」他想了想,開口道:「就等.」
「不可再等了!」
錢蓋斬釘截鐵道:
「今夜便是絕好的良機,漢軍倍道急行,全軍上下就算再精銳,也都是肉做的人,不可能不累。
打過去,生擒漢王,報效朝廷!」
帥帳中,劉陵閉目假寐,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韓常捏著一封信走過來。
「細作密報,宋軍今夜劫營。」
「孤知道了。」
劉陵頓了頓,不僅沒有部署兵力應對,反倒是道:「孤今夜請各部將領赴宴,人都齊了麼?」
「回主上的話,諸將文臣皆至,都在內營等候,無人不來。」
「嗯」
漢王難得大規模的擺一次筵席,赴宴的眾人心裡都知道待會會發生什麼事,入席的時候心裡還有些惴惴不安。
軍中有一隊樂人,是幾個月前攻進延安府的時候俘虜的,因為有一技之長,不僅沒被殺,反倒是留用到了今日。
時立愛身著黑色官袍,站在帥帳前,高聲道:「諸臣入賀,今夜同歡,主上賜飲一盞。」
下方燈火通明,高層的大小將官文吏幾乎都在,密密麻麻擺了二百多張桌案,眾人舉杯避席,雙手捧酒盞,對著上方高呼。
「臣等,恭祝大王千歲!」
二百多人齊聲高喊,聲音已如山呼。
時立愛微微頷首,沉默了片刻,側頭看向身後的漢王,繼而又高聲道:「大王安!」
「王曰,諸臣入座。」
下方,頃刻間開始了整齊劃一的動作,哪怕是再粗鄙的武夫,在旁邊侍者的低聲提醒和攙扶下,也能儘量做到規規矩矩。
等下方的人都坐好後,場面頓時恢復安靜,時立愛的聲音再度響起。
「今日另有貴客,主上諭,正將以下、文書主簿以下者,當起身持禮見客。」
在沉默不語站起身的一眾漢官面前,腳步聲響起,一隊甲士拖著狼狽不堪的徐徽言來到眾人面前。
燈火交相輝映,滿座黑色官袍,場面看上去熱鬧無比,但因為漢王沒有立刻開口說話,所以沒有人敢發出半點動靜,滿座二百多名將官文吏,卻又如若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