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是誰在攻宋?我大金一定要來幫幫場子!
耶律太后不是很喜歡燕地,這兒的人就跟這兒的天氣一樣,乾脆死板的有些過分,雖然不至於突然變臉,但是也不容易討好。
站在她面前的中年人名叫陳涼,據說是漢王手下的理財好手,燕地泰半的帳目都要他點頭才能傳遞到漢王面前。
但是在耶律太后眼裡,對方就像是該死的貔貅一樣只吃不拉。
「難道連本宮都不能講一點價?」
「皮毛和瓷器就是這般價錢,也是漢王親自定的價,您若是不喜,可以等我家大王回來的時候,您親自跟他談。」
陳涼不緊不慢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那如果本宮願意敞開西域的商道,讓你們燕雲商賈去西域經商」
「這自然是好的。」
陳涼立刻動了心思,可隨即話鋒一轉,搖搖頭故意拒絕。
「但外臣聽說,夏國境內盜賊馬匪橫生,商道又漫長,每次商賈攜帶的貨物若是被人劫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眼下,我燕雲正和宋人金人做買賣,不愁商貨賣不出去,不過,也還是多謝太后娘娘費心了。」
陳涼這話就是在故意拿捏耶律太后,但他本身其實也沒說錯。
商賈一般什麼時候最賺錢?
除去特殊情況,一般來說,也就是戰爭了。
燕雲的商隊跟在自家漢王大軍身後,狠狠吃宋人的好處,海量的財貨流入燕地,最後又輸入金、夏、草原各處,甚至往更遠處售賣,從而換回糧食牲口或是珍貴商貨,最後又轉售入大宋,再狠狠吃一波利益。
夏國境內的商隊其實也幹著類似的買賣,只不過他們對於燕地的這群「同行」只能報以羨慕嫉妒恨的態度。
燕雲的商賈在諸國各地都能獲得極大的方便,那位漢王仿佛是篤定自己的生意能鋪到各處一樣,早就在最初就開始布子打點各國的貴人,先一步替自己手下的商隊安排好了道路。
而夏國的商賈們,除卻要討好外國的貴人們,連自家的貴人們都要打點,一路上還得提防著隨時跳出來喊此路是我開留下買路財的賊人。
他們賺的,可謂是實打實的血汗錢。
但這些燕雲的同行們呢?
他們每到一處,頭頂都有當地的官府照拂,將錢可通神的本質發揮到極致。他們一開始就在漢王的允許下大肆利用金錢開路,然後現在幾乎就是把商貨帶出去便可以大賺一筆。
雖然羨慕,但也是羨慕不來。
畢竟自己的血汗錢再少也是自個的,人家賺的錢再多,是替那位漢王賺的,換個說法,燕雲的所有商賈,都是「皇商」一樣的存在。
最大的皇商,就是這位陳涼。
「聽說夏國境內多是部族,各自為主,不聽話的也有不少。」
「本宮,願意派遣兵馬隨行護送,但是你們要自己出錢出糧,負責那些兵馬的開銷。」
陳涼瞥了一眼外面,耶律太后馬上解釋道:「不是周圍這些夏軍,而是先皇留下的一些班底,他們在朝中受排擠,本宮也不敢過於重用他們,索性替他們尋個出路,打發他們出來做事。」
先皇,就是那位被射死的夏主李乾順。
耶律太后有自己的人手,一邊提拔一邊養成,她很放心,所以對於這些班底,她一直有點瞧不上眼,但真要全部撲殺了又有點捨不得。
可後者畢竟也是一群能殺人的丘八,乾脆,賣個好價錢。
「也不是不行,一個人十五貫,外臣吃點虧,也不用雇著,乾脆直接將他們都買下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生意,幾句話後,陳涼站起身,對著她躬身施禮。
「外臣還有要務在身,若是娘娘有心思多說些,臣可以派個懂的官吏過來跟您談。」
耶律太后微微頷首,好看的眉眼裡卻流露出些許不悅。
「可。」
陳涼離開耶律太后的營帳後,一眼就看到正站在外面的韓世忠,立刻露出親切的笑容。
「喲,韓將軍也在呢。」
陳涼倒是不在乎韓世忠在這兒的話,身後營帳里那位耶律太后會不會炸刺,畢竟前者殺了後者的兒子。
「您這是」
「聽說太后娘娘來了,作為大軍主帥,自當去拜見一下,這是禮數。」
「呵呵。」
陳涼禮貌地笑了笑,回答道:「夏軍的糧草,現在大半都是由我軍供給,那位太后娘娘是知道的。」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若耶律太后真的敢在這報喪子之仇,陳涼有辦法讓夏人的太后和數萬大軍匹馬不得回去。
「多謝。」
「客氣。」
韓世忠與陳涼拱手作別,隨即讓人通報了一聲,等裡面耶律太后答應,他才掀起帳簾,不緊不慢地走進去。
「末將,見過太后娘娘。」
韓世忠聲音很平靜,透露出一種疏遠。
陳涼是生意人,除非是原則問題,要不然他可以對誰都春風滿面,而韓世忠是軍將,是漢王的大將,所以他得對這位太后表現的再漠然一點。
哪怕雙方現在還是友軍,
哪怕他確實殺了對方的兒子,
哪怕這位耶律太后在傳聞中與自家大王有肌膚之親
「征戰煩勞,將軍辛苦了。」耶律太后淡淡道。
「太后娘娘率大軍不遠千里馳援我燕雲,末將代替我家大王,先行謝過,其餘補償和謝禮,等戰後都會有專門的人去清點和送上。」
兩人說完後,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因為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場面話好說。
最後,耶律太后主動開口問道:「他何時回來?」
這話問的是漢王,韓世忠思忖片刻,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時間。
「我家大王,年底前應該會回來過年。」
「呵,等漢王回來,韓將軍功勞高,應該又能加官進爵了呢。嘖,可本宮怎麼聽說,韓將軍自從被封燕侯之後,就沒再有什麼動靜了啊?」耶律太后有些譏諷的說。
「韓將軍,我大夏也不是沒有個棲身之處,要不然,本宮賞你一個?」
耶律太后終究是沒能壓抑心裡的怒意,或者說,在漢王面前她還可以去壓抑一下,但是在韓世忠面前,她懶得裝。
韓世忠笑了笑,回答道:「先前封燕侯,除卻大王的抬舉,也還是因為本侯的一樁功勞,要不然,本侯也不能腆著臉接下這道封賞。這次也不過是微末之功,本侯啊,就等著再立下那等功勳,然後才好去向大王討賞呢。」
「什麼功?」她疑惑問道。
韓世忠挺起胸膛,傲然道:「當年神武縣一戰,本侯陣前力斬一國太子,憑此功才得以封大侯!此後若非這等大功,本侯也沒顏面主動去討賞!」
耶律太后:「」
她胸膛重重起伏了兩下,就在這時候,外面先是傳來通報聲,繼而一名校尉走進來,好奇打量了一下韓世忠,隨即對耶律太后大聲道:「報,漢王傳令,要我軍即刻南下!」
隨即,又是一個校尉走進來,這次是永清軍裡面的校尉,打聽到韓世忠在這兒後,就趕緊過來報信。
「大王使者傳令,永清軍所部即刻南下,不得有誤!」
韓世忠立刻站起身,對著校尉躬身施禮。
「末將遵命!」
他抬起頭,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漢王的手下也不是只有他這麼個大將,所以在韓世忠受封燕侯後,本身就已經不需要再過多博取軍功。
自己已經是軍功侯了,往下是一道激勵人心的標杆,可再往上是什麼?
所以韓世忠很早就已經明白,只有把漢王推的更高,自己才能站的更高。
他並不懷疑漢王在宋國境內忽然出現了什麼變故,韓世忠自己就有在宋軍中的多年經歷,今年,更是親自率軍跟大宋「軍方第一人」玩了幾回合,然後硬生生玩崩了後者的十幾萬大軍。
除了漢王,沒有人比我更懂宋軍到底是如何離譜的存在。
更何況河北的捷報一直在不斷傳遞過來,韓世忠作為主帥記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腦子裡立刻就意識到
又有好處可以撈了麼?
「宋人這次敗的很慘。」
一名官員看向完顏宗望,沉聲道:「歷來歸降大金的遼人,必然先言宋人疲弱,繼而力勸我大金攻宋,如今看來,竟然是言之不謬。」
「天知道為何宋人體量那般大,劉陵那點兵馬卻能在大宋河北之地硬生生打一個來回,嘖,你說要是我大金這趟打進去,別說是今年過冬的糧,明年開春的糧興許都能有了。」
完顏宗望很是有些遺憾。
平定遼國差不多也快要有幾年時間了,但國內一直沒緩過這口氣來。
缺糧,叛亂。
四個字,硬生生讓正處於上升期的國力陷入停滯,甚至還在肉眼可見的倒退。
完顏宗望自然不清楚這背後有誰的手筆在裡面,但他還是自然而然地在心裡順口罵了一句那位漢王,因為燕地這座王府的崛起,使得大量被強行遷徙入金國的平民再度升起思戀故國之意。
哪怕這其中只有百分之一的人開始試圖為那座王府做點什麼也足夠可怕了,因為當年金國強行遷徙的燕雲人口超過百萬之巨!
街上走著的,兵營里站著的,官衙里坐著的,誰知道裡面有沒有漢王的死間?
前兩年棄金投劉幾乎成為一股子風潮,但是因為金人朝廷的彈壓和嚴防死守,終於將這股勢頭強行扳下去,但在朝廷上,對於故遼和燕地漢人出身的官員的使用,也顯得越來越猶豫,也就越來越使得投降金國的故遼臣子們不滿。
不過對於這一點,完顏宗望倒是樂見其成,畢竟坐在龍椅上的,是自己那位好叔父。
且讓他頭疼去吧。
「都統,張駙馬求見。」
「快請他進來。」
片刻後,張武走進來,對著完顏宗望躬身施禮。
「臣,見過」
話音未落,完顏宗望就站起身迎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肩頭,笑道:「早就跟你說過,你我兄弟,何須講究繁文縟節?」
完顏宗望當初在和談的時候被郭藥師陰了一手,抓住後囚禁在燕京,當時是張武一直在牢中護持著他,前者始終掛念著這份情面,所以在重新得勢後,他真的把張武當成了自個的兄弟。
「我那兒新收到了兩個宋人的女子,據說是河北的,就是因為這次戰亂被流轉到這兒,有個相熟的官兒特意買下,送來給我,你出身也是宋人,過會走的時候,你挑個喜歡的帶走吧。」
「多謝阿兄!」
聽到這兩個字,完顏宗望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但張武低下頭後,心裡有些冷意。
買賣人口,在那位稱王以後差不多就在燕地完全禁止了。因為就算是買人口,也會有明確的公文,在買來後也是安置到治下作為良民,抓到敢賣人口的,向來都是格殺勿論。
「伱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說了一會兒話,完顏宗望才想起來問正事,張武立刻回答道:「因為聽到了些言語,再者,她也有了身子,所以順道到兄長這兒來報個喜,順便說說話。」
完顏宗望一開始還沒意識到她還是他,等反應過來後,他立刻笑道:「妹子有了,我這個做兄長的也得出一份禮物,這樣吧,那兩個宋人女子不好再在這時候送你,我有些燕地出產的上等皮毛,過會你帶回去。」
說是上等皮毛,不足以顯示出其價值,必須得在前面加上「燕地」。
這一年來,燕地的皮毛價錢可謂是越炒越高,就連完顏宗望也捉摸不透為什麼自家那些權貴跟傻子一樣任憑燕人開價,然後還樂呵呵地去買。
張武微微頷首,然後道:「愚弟聽說,有人勸阿兄趁這時候南下攻燕?」
童貫先前派人過來請金人出兵,他對金人國內的「政治形式」其實並不了解,駐守在北口居庸關一帶的金軍,是隸屬於完顏宗望部的,後者跟劉陵有越來越大的利益關聯。
完顏宗望眼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平靜問道:「你莫非是要勸我不去攻打?」
張武以前出身就是劉陵的心腹將領,完顏宗望不傻,怎麼可能
「愚弟,想勸阿兄攻燕!」
「果然,你還是啊?」
完顏宗望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直到張武點點頭,義正詞嚴道:「愚弟近來細觀國內諸事,無非是饑饉和叛黨,但是我大金之禍患,不在國內,而在燕雲,在劉陵!」
「額」
完顏宗望腦子處於短暫的卡殼狀態,但張武極其流暢地一路說了下去。
「愚弟竊以為,燕雲如今孤懸於宋金之外,看似隨意拿捏,實則已經迅速壯大,假以時日,就不僅是區區一個漢王和數萬軍隊那麼簡單,它,會成為咱大金的心腹大患,是咱大金的死敵!」
「燕雲,在喝咱大金的血啊!」
接下來,張武感情真摯地痛斥燕人諸多罪狀,將一樁樁罪名用完顏宗望聽了都覺得不好意思的方式,強行「栽」在燕人和劉陵頭上。
最後,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對著完顏宗望筆直地跪了下去。
「我大金之禍,不在國內,不在朝堂,而是這燕雲!
愚弟斗膽,請阿兄率軍伐燕!」
完顏宗望咽了口口水,腦子裡還有些懷疑,但也開始思索伐燕的可能性。
「不,不可!」
他居然直接拒絕,怫然道:「朝廷沒有旨意,我若是南下,便是擅自進軍,再者,朝廷發來的錢糧越來越少,全靠著跟燕人做生意,我才能勉強補給軍隊。
萬一惡了燕人,這些錢糧從哪弄?」
在完顏宗望的判斷里,他認為燕地依舊沒有休養生息好,那點破地方住著的那點貧民,搶了又有什麼用?
張武激動道:「但是燕雲之勢若成,必然不利於大金,阿兄,就算是此行獲利不多,但也會有利於朝廷,後者必然也會給你補充兵馬錢糧」
聽到朝廷兩個字,完顏宗望立刻頭搖得更厲害了。
「阿弟,你有所不知啊,我大金朝廷唉,你也不是外人,就跟你說一句話吧。」
完顏宗望勾勾手指頭,張武會意,立刻快步走到他跟前,低下頭傾聽。
「我大金朝堂上,如今也不是鐵板一塊啦。」
張武頓時抬起頭,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繼而「咬咬牙」,似乎是想繼續說服完顏宗望。
「可是」
「不必多說,」完顏宗望頓了頓,有些遺憾地嘆息道:「唉,若我大金再多些你這樣的忠貞聰慧之士,想來皇帝也不會嘖,不提他,不提他!」
他說完話就低下頭,默默思考片刻。
張武的話,倒是從另一個方面啟發了他,就連張武都知道有人勸說他攻宋,那麼劉陵那邊會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通商?
更何況,完顏宗望知道,劉陵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幫他向自家朝廷施壓的理由之一。
後者,是他的盟友。
為了更明顯的表達出他們兩人的關係
完顏宗望想了想,道:「聽說漢王南下宋國,至今不知道如何了,我過會寫封親筆信,再傳令給完顏拔離速,讓他領著一千騎南下,去南面跑跑馬。」
張武這次也是真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訥訥問道:「南下?」
「對。」
完顏宗望擲地有聲道:
「南下馳援漢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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