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加錢
在趙明誠夫婦眼裡,這個皮毛鋪子的老闆處處透露出古怪,但在陳東眼裡,劉陵給他的感覺就是大節不虧,小節全無。
劉陵從他手裡接過用荷葉包裹的滷雞,順手拍拍陳東的肩膀,讓他趕緊去寫字。
「要寫什麼?」
陳東沒好氣地接過毛筆,夥計已經在旁邊磨好墨,劉陵毫不客氣地指點起來。
聞到滷雞的香味時,周圍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
在三人動筆的時候,劉陵倚著門框站著,健碩的身材讓一些路過的婦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戀戀不捨的目光仿佛在空中拉絲。
兩個被他打發出去買酒菜的夥計一直沒回來,劉陵一邊吃著陳東帶來的那隻滷雞,鹵香味在他唇齒間迴蕩,他意猶未盡地吐掉雞骨頭,才看見一個夥計慌慌張張地跑回來,手裡還提著一些酒菜。
不等劉陵問話,他就急切道:「爺,街那邊出事了,有兩個員外在酒樓包廂里吃飯的時候,說是前腳走進去,後腳小二去送菜,就發覺兩人死在了裡面,唉喲,那小二嚇得呀」
「所以,你就在那一直看?」
「小的看的主要是那店裡的當家娘子,那身段,嘖」夥計說到這忍不住想要繼續描述,被劉陵伸出手,在腦門上用力彈了一下,痛的他捂住額頭眼淚汪汪。
「什么娘子不娘子的,趕緊把酒菜布置好,待會我要請客,仔細著點。」
「好的爺。」
「對了,還有一個呢?」劉陵記得自己打發出去的是兩個人。
「他在後面馬上就來。」夥計匆匆忙忙跑了進去,陳東見劉陵在外面張望,自己扔了筆,湊到趙明誠夫婦身旁看著他們作畫,漸漸地露出一副吃驚模樣。
劉陵打發夥計進去端菜開飯,自己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似乎死的那兩個人名堂不小,不僅有大隊兵卒從劉陵面前經過,甚至,他還看見了一小隊皇城司的人手。
死人的地方是一處酒樓,出了這事後,估計幾天內生意都沒法做了,不僅有禁軍班直和皇城司的人進去,劉陵還遠遠瞥見了兩個穿青色官袍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級的官。
酒樓離劉陵的皮毛鋪子不遠,所以他甚至看見夥計口中的酒樓「當家娘子」走出來,哭的梨花帶雨,胸前隨著身體動作微微顫動。
嗯,無需懷疑劉陵的眼力,畢竟他是神射手。
緊接著,那些皇城司的人手在酒樓裡面轉了一圈後,居然分開人群,徑直朝著劉陵這邊走過來。
劉陵:「」
皇城司為首的人穿著制式衣衫,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劉陵懶得惹事,不等他們開口發問,就直接丟過去一隻腰牌。
「想清楚再問。」
「什麼想清楚?」那人一巴掌拍出,姿勢很帥地凌空一巴掌打落了腰牌,腰牌砸落到地上,發出清脆聲響,看到這一幕,劉陵眉頭微微皺起。
不過也並不是這人故意桀驁,實在是死的那兩個人關係重大,其中一個人是當朝戶部侍郎的親眷,管著京中一處行當,手底下有好幾處鋪子。
戶部侍郎名叫韓木呂,這人是蔡眥的妻兄,後者則是蔡京的小兒子。
這樣一來,事情頓時變得極為複雜,而且這其中還隱隱牽涉到當朝權相,哪怕是皇城司也想趕緊料理了這事。
「姓字,籍貫,你是不是這兒的夥計,你主人是誰?快說!」
那個中年人看劉陵臉色越發戲謔,當即深吸一口氣,怒道:「實實告訴伱,方才有人瞥見一人著黑衣,徑直朝著你家鋪子後院去了,你現在若是隱瞞不報,到時候查出來,你可別後悔!」
他把臉湊到劉陵跟前,壓低聲音道:
「告訴你,新豐樓死了兩個人!」
「哦。」
劉陵點點頭,那副平靜的態度,仿佛只是聽到兩個雞蛋碎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那人胸口,把他戳地後退一步,然後指了指地上那塊腰牌:「我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或是有什麼理由,三息之內把它撿起來,跪著交給我,我就放你一馬。要不然,我讓鄆王親自過來跟你解釋,好不好?」
聽到鄆王兩個字,中年人當即變了臉色,上下打量著劉陵,一時間居然沒敢再說什麼,旁邊乖覺的手下主動去撿起腰牌,只看了一眼,就慌忙道:「劉大郎,是大王的牌子。」
巧了,這個中年人居然也姓劉。
劉大郎臉上的表情頓時皺成一朵菊花,比哭還難看,回頭看著劉陵剛想說什麼,劉陵從那個皇城司的差役手裡接過腰牌,看都沒看他,隨口吩咐道:
「跪。」
「請問這位是?」
「此人名叫韓二,是我的一個幕僚,大王有話但說無妨,無需在意他。」
鄆王滿懷疑慮地看了韓昉一眼,開始講述起來。
死在新豐樓的兩個商賈都是糧商,其中一個和蔡家有莫大關係。近來北地商賈在京城拼命收糧,這兩人就是京城商賈裡面號召聯手抵制北地商賈的首腦人物。
換句話來說,劉陵作為北地商賈們的「主人」,自然也有嫌隙。
「劉兄放心,此事定然是有些人想要故意污衊!」
鄆王臉色不好,沉聲道:「而且劉兄有所不知,京中也有些人想要說動官家,把你扣留在京中不過你放心,此事,我必然替你料理乾淨!」
等鄆王告辭離去,劉陵坐下皺眉思索著,片刻後,問道:「那兩個人一死,是不是京中就沒人敢抵制我們收糧了?」
「不錯。」
韓昉點點頭,也問道:「大帥,咱們究竟還得在京城中逗留多久?」
「我明日再去問問,宋人應該也想儘早做完事情,只是授官、封爵以及尚公主等事都較為繁瑣,不是幾天就能做完的。」
今夜的事發生的太過倉促,劉陵本來打算和陳東以及趙明誠夫婦好好喝一杯,誰知道出了這事,只能打發夥計先把他們各自送回去,除了裘衣之類的東西,還額外送了兩幅唐朝的古畫,趙明誠夫婦回家後看著那些禮物,仿佛如夢初醒一般。
劉陵思索了一會兒,吩咐道:「讓人儘快收糧,不惜價錢也要收。」
韓昉默默點頭,看著劉陵。
「怎麼了?」
「其實,仆還有一計,可以讓大帥有機會立刻回燕地,不必在此逗留。」
「計將安出?」
韓昉回答道:「派人立刻回燕地,讓甄五臣等人鬧點動靜出來,宋人必然會一切從簡,讓大帥趕緊回去。」
「倒也是個辦法。」劉陵將紙筆推到他面前,「你現在就寫,我連夜派人送出去。」
鋪子外面,整條街都被清空,一小隊皇城司的人手跪在外面,周圍都是他們的同僚。鄆王走出來的時候,對著為首的劉大郎狠狠一腳,後者被踹翻了又趕緊爬起來。
鄆王俯身下去,在他耳邊低聲道:「今晚的事,是誰吩咐你做的?」
劉大郎渾身一顫,但隨即,他心裡一狠,回答道:「大王,今夜之事恐非偶然,光是那兩人糧商的身份」
「啪!」
鄆王抬手就是一耳光,然後伸手揉了揉劉大郎被扇紅的臉頰,溫柔道:「別說胡話。」
「還有,還有那兩個被他派人送回去的夫婦」劉大郎閉著眼睛,聲音沙啞道:「若不是裡面那位,那,那一定是他們是了是了,小的才派人查過,這兩人都是元祐黨人之後,此事定然跟他們有關聯!」
「元祐黨人。」
鄆王站起身子,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心裡思索著這事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劉陵對他的意義重大,不說別的,光是每個月二萬貫的入項,就足以讓鄆王主動替他辦很多事。所以除非必要,趙楷一點都不想得罪劉陵,但說到元祐黨人,則有些不同了。
去歲宣和五年十一月的時候,趙官家微服私訪去宰相王黼家裡,一夜裡先後去了梁師成和王黼兩人宅邸,喝的酩酊大醉,漏上五刻,才開龍德宮復道小門回宮,沿途都有內侍帶著兵刃迎駕護送,各處班直禁軍都在校場中集結,防止意外。
對朝臣的說法是,趙官家那晚喝的大醉,第二天下午才醒酒,因此人心才慢慢安定。
實則,當夜有元祐黨人餘孽藏在王黼宅邸里,隱名埋姓為奴,看到趙官家後,兩個餘孽意欲刺殺,但立刻被人拿下殺死。後來查出一點底細,訪出那兩個奴僕都是蔡京的一個親眷所贈送,蔡京當天入宮謝罪,但趙官家那時候沒有發作,對蔡京說無事便好。
只是那個親眷和蔡京關係不怎麼密切,自然是被以其他罪名殺了,將此事徹底掩埋,也就沒多少人知曉。
鄆王坐上馬車後,眼睛忽然睜開。
他記得,蔡京好像是支持太子的吧?
接下來幾天內平安無事,劉陵這次又去了一趟早朝,在朝堂上諸多「衣冠禽獸」的見證下,聽了一大堆廢話,然後,才聽到正題。
「涿州防禦使劉陵公忠體國朕心甚慰,是故,擢鎮遠軍節度使,封廣陽郡開國侯!」
除此之外,好像還有個太尉的名頭,除了爵位之外,其他大部分其實都是照著先前封賞郭藥師的舊例來操辦的,緊接著又是賜婚,反正也是一整套洋洋灑灑的文辭。
接下來,大婚雖然是照著尚帝姬的儀式走,但一切從簡,只是劉陵的官身名頭又多了個駙馬。
所有事情,都顯得很倉促。
劉陵回到驛館後,韓昉就急匆匆迎過來。
「我派的信使回來了?」劉陵有些疑惑,這才幾天功夫,燕地和汴京之間足有千里之遙,怎麼可能就回來了。
但今天發生的事也讓他立刻聞出了味道——燕地那邊,很可能已經出事了,要不然以宋人的性格不可能這般乾脆。
「遼主率軍攻入武州,郭藥師率孤軍北出長城,一路繞行,與遼主合兵一處,攻破金將揀摩部;夏人舉兵侵朔州地界;金人遣使者入河北宣撫司,索要宣和四年和談時雙方所商定的二十萬石糧食,似乎是被宋人拒絕,正兵臨燕地一帶」
劉陵早就在各處安排眼線人手,再加上他手底下商賈已經將生意慢慢鋪了過來,利用這些商賈傳遞消息,速度還算快。
韓昉念的這些消息,就是商賈們傳遞過來的。
遼,金,西夏。
三方再度圍繞著燕山府和雲中府兩處開始搞事情。
「先前仆對大帥的建議,看來反倒是畫蛇添足之舉,但既然燕雲出事,宋人朝廷這邊肯定是希望大帥您回去主持大局,這樣一來,您臨走的時候,還可以多跟宋人索要錢糧財貨。」韓昉的眼睛裡有些興奮,慫恿劉陵再在宋人身上砍一刀。
「這個不用你說,我懂。」
正說話的時候,有人在外面敲門,韓昉走過去打開門,看到是韓世忠。
韓世忠目光看到劉陵後,立刻道:「大帥,有個下人送信過來,說是求大帥救他們家的主人和夫人。」
「我在京城裡又不認識誰慢著,他們家主人姓什麼?」
韓世忠答道:「說是姓趙。」
「嘖。」劉陵頓時皺起眉頭。
朝廷那邊是要什麼給什麼,反正是肉眼可見地在催促劉陵趕緊離京去燕地,
鄆王很不想這時候再跟劉陵見面,一坐下來就催促道:「劉兄,有事快說,我很忙的。」
「一個月一萬貫。」
「什麼?」趙楷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劉陵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一個月二萬貫的嗎?」
「大王。」劉陵對他招招手,趙楷愣了一下,把頭湊過來,劉陵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給你錢,你幫我做事,咱倆都清楚做的這是什麼交易。」
「對啊,我幫你把那事擺平了啊。」趙楷語氣有些疑惑。
「不,你把我的朋友抓起來了。」
趙楷眼神一閃,意識到劉陵說的是誰,「他們是元祐黨人之後,這裡面水很深,你別來沾」
「一個月五千貫。」
劉陵壓根不在乎他說什麼,懶洋洋地回答一句,看著趙楷的臉,他補充道:「接下來,我可以一個子兒都不給你,也可以一個月就給你幾萬貫。這是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大王,不要讓臣失望。」
「還有,臣離京前是要謁見官家的,大王,你也不想讓官家知道您跟臣有這種骯髒的關係吧?」
趙楷倒吸一口冷氣:「你威脅我?」
劉陵笑而不語。
「其他的事我可以答應你,但是唯獨這事」趙楷終於決定把話說開一點,「我要用他們扳倒一個人。」
「蔡?」劉陵吐出一個字。
趙楷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點頭。
「那就不礙事了。」劉陵站起身,把手放在鄆王肩膀上,低聲道:「蔡京,還有他的兒子,以及戶部侍郎等人,今年必倒無疑,你若是這時候插手,就是作死,懂麼?」
歷史上,宣和六年蔡京被迫請辭致仕,差不多也就是這時候了。但鄆王趙楷肯定是不知道的,只是抬起頭,愣愣看著劉陵,滿臉驚疑不定。
「乖,放人吧。」
「劉陵,你把本王當成什麼人了?!元祐黨人居心叵測,本王豈是受威脅之人,本王但凡在一日,就絕對不會開這個」趙楷憤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見劉陵豎起了三根指頭。
「一個月,三萬貫。」
「成交。」
劉陵點點頭,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看的趙楷心裡一陣羨慕嫉妒。
朝廷這邊明面上撥給燕地的錢糧不多,其餘的各項,包括供奉鎮遠軍、遼國公主的陪嫁、折算錢糧、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賞賜,這些加起來就至少有數十萬貫。
更何況,童貫真把修山海關長城的事給提到了朝堂上,如今朝中分成兩派吵的正凶,但宰相力排眾議,請官家同意,接著就將一筆錢糧作為「修長城」的費用撥給劉陵。
所以,實際上給趙楷的三萬貫甚至都不需要劉陵自己出錢。
趙楷不清楚這其中的曲折,摩挲著劉陵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義正詞嚴道:「兄長,我已經說動了父皇,等燕地事平,就趕緊把我妹妹給你送過去。」
這兩天發燒,今晚燒的厲害,思緒很混亂,就這些吧,今晚將近五千字一章,算是兩更。
元旦節,祝大家身體都健康,晚安
(本章完)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