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通知父母了。」
對老爺子這麼個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老人,陳列十分敬重,微微點頭,跟他說,「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早應該會趕回來。」
「明天?」老爺子一頓,頗有些感慨,「你怕不是今天才跟他們說吧……」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國難兩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吶。
陳列應了一聲,「嗯。」
覺察到老爺子情緒低落,似乎陷入什麼回憶,又多說了幾句,「我這次回來,事先沒有跟他們說。等到家,他們已經在去往療養院的路上了。」
「後面的事兒,亮子應該跟您說了。」先是離婚,然後拜訪老師,再他跟蘇青湖領證。
領證直接找的最後一道審批手續經辦人,才能那麼快領證。
沒特意通知父母,加之囑咐經辦人暫時不要打擾他們療養,兩人自然也就不知道。
後來領完證,突發緊急事件,他還沒走出民政局,就被緊急叫走。
再回來,就是今天了。
這個時間點的療養?
張老爺子略一回憶時間節點,點頭,「這次療養,名醫匯聚,應該有幾位上了年紀的國醫聖手也被專門請過來……」
這是很難得的事情,能不錯過,就千萬不要錯過。上了年紀的國醫聖手那都是國寶級的人物,從別的省份趕過來,舟車勞頓,路上是有很大風險的。
今年能碰上,明後年,甚至以後,會越來越難,難的程度幾乎倍速增長。
在這件事上,兩人算是一致的。
倆人就這麼當著張東勝和趙亮延的面,旁若無人的聊起來。
陳列敬重老爺子,老爺子看好陳列,一時間溫馨如父子,叫張東勝看得牙根發酸。
就連趙亮延,都莫名覺得詭異,今兒個老爺子不是氣勢洶洶想抓親兒子張東勝回家嗎?
現在是啥情況?
老爺子不著急,勝子竟然也不瞅著機會就跑?
要不是確定現在是晚上,沒有什麼太陽,他都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管怎麼回事,既然領證了,你就好好對待人家。該雙方見見父母,就見見父母。該辦酒席,就好好辦酒席。」張老爺子殷殷叮囑,「該有的尊重,都要給足人家女方。」
那可是大學生啊。
「她今年大學畢業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陳列頓頓,「嫁給我太過突然,後面的事情我有很多都沒做到位,現在往後,會一一補足。」
他咬字清晰,沒有誰會聽不到腦子裡去。
張老爺子沒忍住去看兒子張東勝。很想知道太過突然是怎麼一個突然程度。
「看我做什麼?」張東勝被親爹看毛了,微抬著下巴,傲嬌又心虛,「我也就是嘴巴上占點便宜,沒有違法犯罪。」
頂多也就是違反治安管理條例,在裡面呆個三五天也就出來了的那種。
「嘴巴上占便宜?」張老爺子不溫不火地把這句話在嘴裡咀嚼了兩遍,再跟趙亮延之前說的沒來得及違法犯罪一結合,拳頭都攥起來了。
這是在違法的臨界點上,只差那麼一點就算違法了……
「除了嘴巴上的便宜,你就沒做別的?」
「……」張東勝看著親爹,「做是做了,我就是怕說出來,氣到您,影響您身體健康。」
老爺子默。
張東勝頓了好一會兒,才自暴自棄地開口,「您是真想知道對吧?也不是不能告訴你,等會兒你要是生氣了,覺得心口疼了,腦袋疼了,我可不管!」
老爺子:「說!」
「我讓人壓了壓給她分配工作的時間。」張東勝說完,挑釁地去看陳列。
怎麼著吧?他就是做了,他能耐他何?
這話一出,老爺子恨不得手裡有兒臂粗的棍子,可以讓他一棍子砸上去!砸得他腦子動一動,清醒清醒。
「八五年國家說要改革大學生畢業分配製度,你知不知道?」老爺子氣啊,直接吼他。
張東勝:「關我什麼事兒?」
他都是社會上的人了,這些東西他為什麼要知道?
「關你什麼事兒?是不關你什麼事兒!可那關係著別人怎麼回事兒!國家說逐步改革,但今年在加快改革腳步!對於大學生來說,分配工作是人生中頂重要的事兒。你拿這個威脅人家,這不是要人家命?」
萬一耽誤了怎麼辦?
現在上大學,戶口本都是從家裡面遷出來的。如果畢業之後沒有工作,或者說畢業之後分配的工作不去做,那就是盲流的一種存在了。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張東勝面對陳列可以理直氣壯,但對蘇青湖,他不自覺地氣焰都沉入谷底了,「再說,她一大學生,能從小鎮考上來,性格總不會太軟弱……」
陳列和老爺子,甚至趙亮延都看著他,看得張東勝卡殼了一下,再說話就聲音越來越低了。
趙亮延沉默思索:……這全是臆想啊?憑什麼人家從小鎮上考出來,就等於是性格堅忍不拔的那種?
就不能也是家裡人嬌養的?
老爺子更是因為兒子的話沉默半天。
再開口,顯然是下定了決心了,「什麼也別說了,就今天,我送你去派出所,看他們按照違反治安管理給你怎麼判……」
張東勝:……陳列是不是剛才跟親爹說話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挖了什麼坑?
他看陳列,陳列也回以注視。
張東勝直接給他看無語了,別搞得他多純良一樣!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不是臆想出來的,而是推斷!張東勝敢拍著胸脯保證,能跟他明爭暗鬥多年,還穩占上風的,絕對不是什么正經人!
他盯著陳列,思前想後,怎麼都覺得這廝在他沒注意聽和老爺子說話的時候,幹了損事兒!
「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罰錢,拘留,你都受著吧!」張老爺子聲音都帶著怒意,「等你在派出所呆夠天數,交完罰款,再跟我一起跟人家好好道歉。」
張東勝覷著陳列,一字一頓,帶著壞,「行啊,蘇青湖正躲我呢,您帶我去正好。」
不就是去派出所呆幾天嗎?他做的錯事兒,他自己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