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突然的變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不管是皇上突然開口說要留宿, 還是溫窈突然摔倒,滿屋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要不是竹星離得近, 又是個實心眼的, 想也沒想就撲過去墊在了主子身下,溫窈就要撞柱子上了。

  「主子——!」

  南巧和秋文回過神後忙過來扶溫窈。

  容翦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溫窈被宮人圍著,小臉慘敗, 嘴上說著沒事, 心裡卻不住哀嚎好痛好痛好痛。

  看到皇上,痛的咬舌頭的溫窈猛然意識到自己御前失儀了, 忙要行禮請罪。

  剛動了一下, 身子還沒彎下去, 胳膊就被一隻手給架住了, 然後一道沉沉的帶著慍怒的嗓音:「傷哪兒了?」

  溫窈:「……」屁.股痛。

  容翦:「……」

  腳也好痛, 感覺不太能動了……

  容翦垂眸:「腳?」

  突然的關心讓溫窈有點受寵若驚, 她遲疑地點頭:「有一點兒。」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痛呼不停。

  見她痛的眼睫都在顫,容翦只說不上來的生氣, 都這樣了還嘴硬?

  他沉著臉把她抱在懷裡, 冷聲對安順道:「宣太醫!」

  溫窈就覺得身上一輕, 緊接著便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抬眼看到容翦緊繃的下頜, 和微鎖的眉頭,溫窈整個人都懵了——他抱她?

  這一系列的變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莫說旁的人了, 就連安順看到皇上抱起溫才人都愣了下, 反應過來後,他忙應聲讓小東子快些去太醫院:「跑著去!快點的!」

  小東子轉身就跑了。

  見皇上抱著溫才人進了屋, 他這才歡天喜地的趕緊跟著進去伺候。

  皇上這是開竅了啊!

  雖然溫才人摔了一跤,怪人心疼的,但相比著摔倒,皇上的開竅,皇上的寵愛,更值得開心。

  安順一臉擔憂,滿心裡都是溫才人要因禍得福的歡喜。

  也就是容翦這會兒注意力全在溫窈身上,再加上殿裡人多,顧不上搭理他,若不然怕是少了一頓瞪。

  直到被容翦放到床上,挨到床的那瞬間屁.股被摔疼的地方一陣悶痛這才讓她回了神。

  痛痛痛!

  正要把她放到床上的容翦被她嚇了一跳,手一緊又把她給抱了起來。

  擔憂不安在一旁伺候著,等著皇上把她們主子放到床上的宮人們見皇上突然又把主子抱了起來,全都傻了。

  怎麼、怎麼回事啊?

  怎麼又抱起來了?

  溫窈也覺得奇怪,她忍著疼抬頭看了一眼。

  結果一抬頭正正對上容翦烏沉沉的眸子。

  被他這樣盯著,還這麼抱著她,滿屋的人呢,溫窈有點不好意思,也有些莫名的忐忑,她輕輕動了下:「皇上放我下來罷?」

  容翦眸色又沉了幾分,就連眉心都跟著擰了起來,卻並沒有依言放開她。

  溫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更不知道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正疑問間,容翦嗯了一聲,再次彎腰。

  溫窈原本提了一口氣要忍痛,結果容翦動作卻很輕,她就只察覺到了一點點痛,不像剛剛突然一下,痛的她差點咬舌頭。

  坐到床上後,她動了下身子想要行禮謝恩,肩膀就被容翦給按住了:「別亂動!」

  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近了,還是容翦真的生氣了,溫窈覺得他語氣有點沉,就這麼從頭頂砸下來,她就不敢亂動了。

  見她乖乖坐著不亂動了,容翦眉頭這才稍稍舒展了些。

  松翠宮太偏遠,因為容翦不吭聲,像個移動冰塊一樣站在那裡,讓等待的過程顯得格外漫長,還很窒息。

  沒人敢說話,所有人都低著頭,生怕皇上會因為伺候主子不周處罰了他們。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擔心主子。

  殿內的氣氛幾近凝滯,連溫窈都有點受不了,但腳踝實在太疼了,分散了她大部分精力,她也顧不太上其他了,只在心裡念叨,但願皇上不要動怒,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等等!

  正在心裡一邊哀嚎一邊念叨的溫窈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皇上不會覺得,她是不想侍寢才故意摔倒的罷?

  等太醫等的有些不耐的容翦,聽到她心裡所想,眉心一動,視線就落在了她完全僵住的肩膀上。

  溫窈僵在那兒好一會兒,才在心裡繼續哀嚎,啊啊啊啊啊不會吧不會吧?

  她不會這麼倒霉吧?

  皇上真的會這麼想麼?

  是不是她想多了?

  可剛剛他臉色真的很難看啊!眉頭都擰起來了!

  正要擰眉的容翦:「……」

  還站在床邊直勾勾盯著她,真的好嚇人嗚嗚嗚……

  容翦眉心陡然擰了起來,朕是擔心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見她越蜷越小,容翦簡直要被她氣死,他盯著她白皙的脖頸,氣得恨不能狠狠咬上一口。

  片刻後,他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咦?

  走了?

  剛坐下的容翦,又盯了她一眼。

  溫窈緩緩吐了一口氣,神經也沒那麼緊繃了,在心裡道,走開了是不是就表示皇上其實並沒有生她的氣?

  也沒有認為她是故意的?

  容翦盯著她,在心冷哼了一聲。

  溫窈看不到,有點不大確定,也有點不放心,要不她偷偷看一眼?

  猶猶豫豫好一會兒,她偷偷抬眼朝容翦看去,想看看他這會兒臉色如何。

  結果視線剛落到容翦身上,她就愣了。

  容翦沉沉的視線死死盯著她,以眼神告訴她,真還在生氣,非常生!

  溫窈嚇的,馬上就收回了視線。

  不是吧?

  還在生氣?

  天啊,她怎麼這麼倒霉!

  聽著她心裡的哀嚎,容翦沒忍住,嘴角翹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又把嘴角壓了回去,故意沉著臉裝作很生氣的樣子,只不過裝樣子這種事,裝的再像,總會露出些許端倪。

  比如,安順就覺得皇上這會兒心情其實還不錯。

  但這個感覺又很矛盾,溫才人摔了,皇上明明很擔心,可為什麼心情又不錯呢?

  因為摔了正好英雄救美把溫才人抱進了殿?

  皇上有這麼幼稚麼?

  正在心裡嘰嘰咕咕不停的安順,迎面就感覺到了皇上帶著殺氣的目光。

  他馬上收斂心神道:「皇上放心,太醫馬上就到了,溫才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大礙的。」

  容翦收回視線,沒理他。

  皇上不理,安順也沒覺得有什麼,只當皇上是太擔心溫才人了,他一邊念叨太醫怎麼還不來,一邊開心。

  偷看被容翦發現後,溫窈就開始裝鴕鳥,不說話,也不再去看他,就假裝自己好疼好疼什麼都顧不上的樣子——裝得她又累又緊張。

  好在太醫比她預想的來的要快。

  小東子也機靈,不僅請了太醫,還帶了兩個醫女一塊過來。

  楊平峪被侍衛拖著一路跑過來,跑的快斷氣,來了之後,都沒敢歇,一句參加皇上都還說完就被命令快些去診治。

  楊平峪也不敢耽擱,忙就診脈。

  還好還好。

  來的路上小東子那一臉天塌了的表情,他還以為溫才人怎麼了。

  醫女檢查過後,也只有腳上一處傷。

  只是扭傷了腳,骨頭沒事,旁的也沒事。

  他謹慎地多診了一會兒,這才回話:「啟稟皇上,溫才人只是扭傷了腳,並無大礙,用上幾天好藥,好生休養一段時間,便可痊癒。」

  溫窈自己心裡也清楚,她可能就是崴到腳了,不過聽太醫這麼說,她還是鬆了一口氣。

  容翦嗯了一聲:「去煎藥罷。」

  楊平峪行了禮就帶著人去取藥煎藥。

  既然沒事了,眾人也都不在憂心忡忡,安順見皇上也沒要走的意思,忙就示意都出去,別都在外殿內礙眼了。

  殿內最後便就剩了南巧和秋文兩人——竹星因為剛剛那一下,手擦傷了,現在在外面處理。

  醫女取了外敷的藥來,見皇上在,行了禮就過來要幫溫才人擦藥。

  剛把鞋子脫了,溫窈就沒忍住在心裡哀嚎上了,好痛!

  皇上在,醫女別說開口了,連頭都不敢抬,只恭恭敬敬,按著流程做事:「剛上藥可能會有點痛,才人且先忍著些。」

  聽她這麼說,溫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沒崴過腳,雖然知道崴腳並不嚴重,但她沒想到會這麼痛。

  她點了點頭:「嗯,上藥罷。」

  醫女把藥油在手裡化開。

  她手貼上來的時候,溫窈臉色立馬就變了,不過她沒敢喊出來,一是丟人,二是在皇上面前大喊大叫失儀。

  可實在太疼了,她額上出了一層汗,手下意識抓緊了褥子。

  見她實在受不住的樣子,容翦眉心緊擰,片刻後他起身走過來。

  「把藥給我。」

  他道。

  醫女只愣了一瞬,就忙把藥捧給了皇上,然後挪到了一邊。

  溫窈痛得要哭出來,都沒注意到給她擦藥的人早換成了容翦,咬著牙正覺得腳踝的力道好像變了,就聽到一聲沉沉的:「痛就喊出來。」

  她抬頭,看到給她擦藥的容翦,下意識就要把腳收回來。

  怎麼回事?

  !

  但,沒成功,容翦似乎就知道她會躲一樣,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沉著臉道:「別動!」

  溫窈哪裡好意思,她沖容翦扯起一個笑:「這如何使得,臣妾、臣妾自己擦藥就好。」

  說著她伸手就要去拿藥。

  容翦撩起眼皮涼涼地看她一眼:「你會擦藥?」

  溫窈:「……」不會!

  但她可以問醫女啊!而且本來醫女擦就好了啊!或者她自己擦擦也行,不就是崴腳麼,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安生坐著,」容翦收回視線,板著臉道:「別亂動。」

  溫窈沒辦法,只得一動不動,咬著忍著。

  可真的好疼啊。

  她本來就怕疼,現在一緊張就更疼了。

  要不是容翦此舉實在太過讓人震驚,她都懷疑容翦是想把她的腳捏斷。

  容翦冷著臉,心道,你就不能想朕點好?

  溫窈疼的眼淚都出來了,也不敢出聲,只能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往好的方面想,她腳都腫成這樣了,就不用侍寢了罷?

  容翦手上力道霎時一重。

  「啊——!」

  這突然的一下,溫窈沒忍住,痛呼出聲。

  容翦:「……」

  他抬頭,就看到溫窈正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容翦:「………」

  他輕咳一聲:「朕輕點。」

  溫窈能怎麼辦,只能點頭。

  皇上肯定是故意的!藉此泄憤!

  剛剛的失誤讓容翦莫名有些心虛,他也不好再瞪她,只放輕了力道,任她在心裡污衊自己。

  等擦完藥,溫窈覺得自己快沒了半條命。

  本來就只是崴了腳,為什麼要受這麼大的罪啊,嗚嗚嗚,痛死她了。

  容翦擦了手,放緩了語氣道:「好好躺著罷,休息幾日就好了。」

  溫窈嗯嗯地點頭,心裡想的卻是——我還沒有換衣服,剛剛在外面滾了一圈,那麼髒,直接往床上躺,把我的床都弄髒了!

  容翦太陽穴跳了跳,他第一次產生拿一個人沒辦法的無奈。

  「讓宮人給你換下衣服。」

  容翦說完,轉身朝外走。

  她這是被嫌棄了?

  容翦腳步一頓,很想轉回身敲她的腦袋。

  忍了又忍,想到剛剛不小心把她給弄疼了,這才咽下這口氣,朝外走。

  安順見皇上竟然出來了,心裡雖有疑惑但也沒敢多問,看皇上臉色不是很好,以為還在擔心,便撿著好聽的話道:「楊太醫醫術高超,溫才人傷的也不重,定然過不了幾日就能痊癒了,皇上可放寬心就是。」

  容翦沒理他,坐那兒喝了盞茶,才把心頭的那股邪火壓下去。

  裡面,容翦出去後,溫窈就讓秋文扶著她小心地站起來讓南巧快把床上用品全都換掉,還有她的外衣也趕緊換掉。

  等一切都收拾停當,溫窈那股子彆扭不適才終於緩過來。

  秋文扶著她躺回去,小小聲問她:「可要請皇上進來?」

  溫窈正要說不要了吧,抬頭就看到容翦繞過屏風進來了。

  她面色一僵,扯起一抹笑,請罪:「臣妾御前失儀,還請皇上責罰。」

  容翦看了她一眼,見她眼裡雖然還帶著淚光,但看著精神比剛剛好了不少,臉色也稍稍好看些,淡淡道:「既知道自己失儀,以後就小心著寫,這次是扭了腳,若下次更嚴重呢?」

  你不是怕疼怕得緊?

  溫窈:「是,臣妾皇上教誨,日後定然更加謹慎。」

  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要不是你突然嚇我,我也不會摔啊!

  容翦看了她一眼,念在她現在傷著的份上,沒跟她一般見識。

  溫窈見容翦坐下就沒走的打算了,不禁有點著急,她都這樣了,皇上難得真的打算留宿?

  翻來覆去,聽她念叨了無數遍,容翦想了想,道:「太醫說了要好生休養,早點歇著罷。」

  溫窈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後面那句『朕就先回宮了』。

  容翦本來是想走的,但聽她這麼嘀咕,又坐了回去:「朕今晚就睡在松翠宮,看著你。」

  溫窈:「………」

  等不到她的回應,容翦:「不願意?」

  溫窈打了個激靈:「怎麼會!臣妾是太驚訝了!還、還……」

  容翦挑眉:「還怎麼?」

  溫窈指了指自己的腳:「害怕會伺候不好皇上,有點不安。」

  算你乖覺,容翦收回視線,淡淡道:「朕不用你伺候。」

  事已至此,溫窈也只得認命,她可不敢真把他往外攆。

  雖然扭了腳,溫窈還是身殘志堅地小心洗了個澡,等她洗完澡出來,容翦已經洗漱完換了衣服正坐在床上看她隨手丟的一本話本子。

  聽到動靜,他抬頭。

  烏沉沉的發只用一根簪子束著,簡單的常服褪去一身威嚴,暖黃的燈光給他冷峻的五官添了幾分暖意,好看極了。

  溫窈一時看愣了。

  看著她不施粉黛長發披散的樣子,容翦也有些驚訝。

  他眸色沉了沉,片刻後移開視線,把話本子往旁邊一放,壓住心頭莫名的情緒道:「歇著罷。」

  溫窈心頭驀然顫了下。

  歇著啊?

  躺一張床上啊?

  那、那怎麼不睡啊?

  她不習慣和別人一張床睡覺,她會睡不著的!

  容翦:「……」

  他忍了又忍,才忍住了瞪她的衝動,但等了好一會兒,她還磨磨蹭蹭不過來,容翦就忍不了了。

  他抬頭:「還不睡?

  不累?」

  溫窈只好挨著床,剛要躺,容翦:「你睡裡面。」

  溫窈:「……好。」

  知道她不方便,容翦也沒只看著,直接抱著她,把她放進了里側。

  溫窈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皇上怎麼突然這麼體貼?

  這不會是個假的罷?

  容翦:「……」

  他咬牙盯著她:「溫才人總這麼盯著朕,是嫌朕對你太冷落了?」

  這陰沉的表情,危險的語氣,溫窈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忙往裡面滾,不小心撞到了屁.股又疼的在心裡哀嚎不停。

  容翦掃了眼她的腳,確定並沒有碰到後,視線就落在了她腰後,她按住還要往裡躲的溫窈,沉聲道:「是不是還有哪裡傷著了?」

  說著他已經拿過了窗邊小案子上的藥。

  溫窈馬上就否認:「沒有!」

  想到她最是口是心非,還懷疑他是假的,容翦擰眉,也不管她的否認,只盯著她:「過來,朕看看!」

  不治你你就不知道朕的厲害!

  溫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