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阿澄。
溫窈自然知道他小字叫阿澄。
只不過她也是這段時間才知道, 之所以叫阿澄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名字。
一個皇子, 沒有賜名, 只有小名，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看著他破涕而笑的小臉, 溫窈把心疼壓下, 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和想像中一樣。
小容翦登時就愣住了。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捏過他的臉, 也沒有跟他這麼親近過。
好久之前, 他躲著宮人偷偷跑出去玩, 看到愉妃娘娘親昵的捏三哥的臉, 他好羨慕,
可他知道, 不會有人這樣親昵地捏他的臉，他就只好自己偷偷捏了下自己的臉，偷偷想像一下——雖然並不能想像出來。
現在, 他終於知道被人親昵的捏臉是什麼感覺了。
就……跟自己捏自己臉差不多, 可心裡卻暖暖的, 很開心很開心, 要不是怕嚇到仙女姐姐, 他開心地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見他眼睛都彎成了月牙，臉也悄悄紅了, 溫窈酸疼的心軟成一團。
「我不是仙女, 」她沒忍住又輕輕捏了捏他的臉：「你可以叫我阿巒。」
小容翦開心壞了：「阿巒姐姐！」
喊完, 他歪了歪頭：「你是怎麼進來的啊？
我插上門了呢。」
門窗都關得好好的，而且, 他似乎並沒有聽到開門聲。
溫窈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跟小容翦解釋。
萬一解釋不清楚，嚇到他，就不好了，正猶豫著……
小容翦突然捂著嘴，小小聲說：「其實你就是仙女是不是？
因為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你從天上下來了，是不是？」
溫窈：「……」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溫窈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意識到自己猜對了，小容翦特別高興，哪怕臉上還掛著剛剛躲在被子裡哭的淚，依然捂著嘴高興的笑出了聲。
所有的酸澀心疼，都被他這童稚的笑治癒。
溫窈嘴角輕輕揚起，給他把臉上的淚痕擦乾淨。
小容翦想到了什麼，匆忙解釋：「我、我沒有哭！」
溫窈笑著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剛剛只是眼睛不太舒服是不是？」
小容翦偷偷鬆了一口氣，不住點頭：「是的，但我的眼睛現在已經好了。」
說著，還怕她不相信，把小臉湊到她跟前，使勁眨眼睛。
溫窈被他這突然的舉動，萌到說不出話，愣了好片刻，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她又笑了，小容翦總算放下心來，正要問她天上是什麼樣子的，好不好玩……
溫窈突然想起件事來，她起身：「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小容翦立刻就緊張起來，從床上翻下來就跑到她面前，白著小臉緊張道：「你、你是要、要走了麼？」
溫窈揉了揉他的發頂：「不走，我就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小容翦舔了舔嘴巴，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怯怯道：「那、那你記得，一定要回來，我、我等著你。」
溫窈被他這個怯怯的表情，刺的眼睛生疼。
片刻後，她把他抱起來，放到床上，然後給他穿鞋子……
全程，小容翦都長著小嘴巴，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穿好鞋子，溫窈牽著他的手：「你陪我一起，好麼？」
小容翦愣了下，然後重重點頭：「嗯！」
溫窈牽著他出來。
冷宮裡，荒涼又偏僻，夜裡尤其安靜，因為幾乎沒人，便連個燈盞都沒有，只有夜空里的星子安安靜靜的籠著這片地方。
溫窈輕車熟路牽著小容翦來到一顆棗樹下。
她抬頭看了眼樹上的鳥窩，鬆開容翦的手：「你就站在這兒，等我會兒。」
說完，她爬上旁邊的矮牆，然後從鳥窩裡摸了幾顆蛋。
小容翦：「！」
把鳥蛋拿在手裡，她拍了拍衣服，又重新牽著容翦回去。
小容翦很好奇，但他忍著沒有問。
回去後，溫窈又從院子裡荒廢的架子旁撿了幾根枯樹枝，生火、燒水……
鳥蛋雖小，但也聊勝於無。
溫窈給一直瞪圓了眼睛盯著她的容翦沖了一碗蛋湯。
她把碗遞到容翦面前：「生辰快樂。」
小容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前冒著熱氣的碗和碗裡的蛋湯，不自覺舔了舔嘴巴，但他沒有接。
溫窈又朝他遞了遞：「生辰快樂，快點趁熱喝。」
小容翦頭一次過生辰，也是頭一次有人跟他說生辰快樂，他又激動又緊張。
過生辰只有一碗簡單的蛋湯——蛋還少得可憐，說實話，確實寒酸，可溫窈現在確實也提供不了別的了。
「是不是不喜歡？」
她想了下，輕聲問。
小容翦馬上搖頭，伸手接過來，大聲道：「喜歡！喜歡的！」
話落，他就要去喝……
「燙！」
溫窈忙道：「慢點。」
被人如此關心的小容翦心裡暖乎乎的，他笑著嗯嗯幾聲，就一邊小口喝，一邊沖溫窈笑。
本就寒酸的蛋湯，沒一會兒就喝完了。
溫窈把碗洗了，又燒了點熱水，給容翦擦洗——剛哭了一通，不好好擦洗一下，明天會很難受。
小容翦很是不好意思，稍稍躲開一點兒，紅著臉道：「我、我自己來就可以的……」
溫窈看他臉上的羞紅，把帕子遞給他。
小容翦很認真地擦了臉。
收拾好，溫窈捏了捏他還泛著羞紅的小臉：「好了，快睡覺罷。」
小容翦嗯了一聲，一邊往床邊走，一邊回頭偷偷瞥她。
看他一步三回頭的樣子，溫窈忍不住笑出聲。
偷看被逮住，小容翦臉更紅了，他爬到床上，揪著破被子，怯怯地看著她：「我、我睡著了，你是不是就走了？」
溫窈這才明白他剛剛為什麼一直偷看自己。
原來是怕她走了。
沒等她開口，小容翦又咬著嘴巴，很是不好意思又很緊張地道：「你、你能多陪陪我麼？」
溫窈：「……」
說完，他兩隻小手緊緊抓住了身上的破被子，小小聲道：「我、我不想一個人。」
溫窈：「………」
她忍著發酸地鼻頭，扯起嘴角點頭：「好。」
小容翦：「！」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睡罷，我不走，一直陪著你。」
小容翦開心了，這才鑽進被窩躺下，笑得嘴巴都合不攏。
溫窈剛還泛紅泛酸的眼眶，被他這樣子逗得簡直哭笑不得。
「快睡。」
她道。
小容翦把半張臉埋進被子裡，只露出兩隻笑彎了的眼睛，嗯嗯地點頭。
溫窈抬手輕輕蓋在他眼睛上：「快閉上眼睛，睡覺了。」
小容翦咯咯咯笑出了聲，眼睛應該是一直在眨，因為溫窈手心痒痒的——眼睫撓的。
撓的溫窈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揚。
過了會兒，不撓了，她才收回手。
剛想著，終於能觸碰到實物，就趁著他睡著了，幫他把髒衣服洗一下，結果剛轉身，衣袖就被拽住了。
她回頭。
正正對上小容翦清澈的大眼睛。
「你、你去哪兒啊？」
他嗓音打著顫，問得很是心虛。
溫窈想了想，又重新坐回去：「哪也不去，就陪著你，快睡罷。」
夜已經很深了，小容翦也確實困了，他點了點頭，閉上眼後，沒片刻，又睜開眼睛：「你、你真的不會走罷？」
溫窈：「不會。」
小容翦這才又閉上眼。
過了沒多會兒，又睜開了眼睛：「真的不會丟下我一個罷？」
溫窈：「……」
她想起來，當初她逃出宮，回京的路上，容翦不止一次在她耳邊說——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好片刻，她啞聲道：「不會。」
小容翦這才又閉上眼睛。
這一次他是真的睡著了，睡得很安穩，只不過小手還抓著溫窈的袖子。
見他睡熟了，溫窈想把他的手拿開放回被子裡蓋好，卻發現——
他抓得很緊，根本不可能再不驚醒他的情況下扯開。
看著緊緊抓著自己衣袖的那隻手，溫窈無聲笑了笑，初春的夜裡，畢竟還是有些涼的，最後她把自己的手一邊都放進了被子裡蓋著。
許是挪動驚醒了小容翦，他小眉頭擰了擰，含糊地嘟囔了一聲。
雖然嘟囔聲很小，但夜實在太安靜，溫窈還是聽見了。
他輕輕嘟囔的是：
「阿巒，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