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135章

  俞陸情況穩定, 雖然還是有很多問題亟待解決,但到底還是能讓朝中能過個好年, 尤其是帝後二人。

  後宮如今人本就少, 又一度縮減用度,和往年比著,今年年節確實是有些冷清的, 但這卻是容翦和溫窈各種意義上的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所以,兩人心裡還是很暖的。

  不過今年上元節, 溫窈就沒有再出宮逛燈會。

  雖說危機解除了, 但到底事情還多, 她也實在做不到隨心所欲出去玩樂。

  知道她心思重, 想得多, 不想去, 容翦也沒講大道理勸她,只是帶她去了行宮。

  這段時間,一直繃著神經, 他瞧著都心疼, 不想出去玩就不去好了, 至少要好好放鬆一下, 不然日子久了, 身子也吃不消。

  溫窈自己也清楚,能做的都做了, 再擔心也沒什麼用, 所以容翦說去行宮, 她便點了頭。

  換個環境,兩人都換換心情, 免得整日裡都被朝政壓著,也該適當紓解下。

  泡溫泉是最解壓的了,尤其是冬天泡溫泉,是溫窈最喜歡的一件事。

  泡了一會兒,她趴在溫泉池邊喝蜂蜜水,順便還吃了幾瓣橘子。

  她一邊吃一邊嘟嘟囔囔:「學堂那邊挺忙的,回頭可以帶秦綰來泡泡溫泉,放鬆一下。」

  溫窈在水池中央,聞言看了她一眼。

  她小小一隻兩隻胳膊架在岸上,長發、漂浮在水面,在身後形成一小片扇形,襯的膚色更加凝白如雪。

  不過容翦視線卻是最先落到她頸側,那個紅痕上。

  他面色緊了緊,若無其事道:「還說不是把秦綰當女兒養,什麼事你都惦記著她。」

  溫窈頭也沒回,繼續嘟嘟囔囔:「沒有啊,我是把她當好朋友,你不懂!」

  臭男人怎麼會懂女孩子間的友情呢?

  容翦也不在意,只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溫窈泡得整個人軟綿綿的,像團煮熟的湯圓一樣,隨後又拿了個橘子,這個橘子有點酸,她不動聲色咽下嘴裡的橘子,看到容翦湊過來,便自然地把橘子遞到他嘴邊。

  容翦低頭便一口吃下。

  下一刻。

  他眉心輕輕動了動,緊跟著眼風裡就瞥到,溫窈趴在池邊偷笑得全身都在抖。

  容翦:「……」

  他轉身,直接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疼倒是不疼,就是挺那啥的,溫窈一邊笑一邊躲,還揶揄他:「就這麼信我啊?」

  給啥吃啥,傻。

  容翦幽幽看著她:「嗯。」

  本來就是突發奇想逗逗他,沒想到他這麼認真回答,溫窈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感覺自己像個壞人一樣。

  容翦盯著她看了片刻,一本正經地問:「休息好了麼?」

  溫窈在霧氣騰騰中眨眨眼。

  容翦又道:「那麼想養女兒,我們自己生!」

  容翦對『生孩子』的執著,讓溫窈很是費解。

  想要孩子,她可以理解,但如此執著,真的讓她很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麼。

  不過她沒問,容翦那樣敏感還小氣的性子,她要問出口,他肯定以為自己不願意!

  轉眼就是二月,天氣漸暖,沉寂了一冬的樹木開始競相吐新芽,俞陸那邊也再次傳來好消息,春種不耽擱,再過段日子,齊王便能回京,朝中可以開始派新的巡撫和布政使去接手了。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溫窈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還好齊王的主角光環夠強大,這一路驚險雖多,但最後都化險為夷,還算順利。

  四月,繁花開盡的時候,齊王終於載著榮譽歸京。

  這半年,齊王象徵著皇家,既穩住了局面,還給了百姓,自然該封賞。

  只是齊王已經是親王爵,再往上加封也只是一些虛名,溫窈便給容翦提了個醒,可以加封齊王已故的母妃。

  雖然也是虛名,但至少也是一種態度。

  齊王的母妃在先帝時位份就不高,死後也只是以婕妤的禮制下葬,容翦登基時追封過一次,之後齊王立功又追封了一次,這一次算是第三次,直接追封為貴太妃。

  既是追封,朝中難免有人提及太后。

  原本齊王歸京,容翦心情還挺好,但聽朝臣提及太后後,他整個早朝都冷著一張臉,氣氛凝滯地讓人氣都喘不上。

  原本提及加封太后只是從禮法上考慮,畢竟皇上都登基這麼多年了,太后一直這麼不咸不淡地在慈寧宮裡靜養,大大小小的重要場合不出現也就罷了,就連千壽都不曾過過,不是不曾過過,是皇上從來沒有提及過一句,這讓史書怎麼寫?

  這不是等著讓後世罵皇上不孝麼!

  偏偏,沒人想到,都這麼多年了,皇上對太后的態度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這下好事沒辦成,發到惹怒了皇上,提出建議的官員,一整個早朝都在出冷汗,下朝的時候,更是差點直接從議政殿的高階上滾下去。

  容翦回到昭陽宮的時候,臉色都還很不好看。

  溫窈一早就聽到宮人來回話了,見容翦這樣她也沒多問,只給他斟了盞桃花茶:「先喝點茶水潤潤,等下就擺膳,今兒新添了一道清蒸鰣魚。」

  容翦看著面前的茶盞,曾經的陰晴不定戾氣騰騰差點又回歸,要不是理智在,他都要忍不住把茶盞砸了。

  瞧他面色是真的不好,溫窈捏了捏他的手:「想什麼呢?

  別不高興了,俞陸都已經交接妥當,災民也都重歸家園,都是好消息。」

  容翦看她一眼。

  溫窈扯了扯嘴角,輕輕道:「不高興的人不高興的事,就拋到腦後好了。」

  容翦很想說,哪怕他現在不能再聽到旁人的心聲,他也能瞧的出,他們在心裡譴責他不孝,不仁,不義。

  所以他才格外生氣。

  當年登基的時候,要不是眾朝臣以孝道逼他,慈寧宮裡那個早就在他登基前一天去見先帝了!

  讓她在慈寧宮,以太后的尊貴活了這麼久,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

  只是這些話,他自是沒辦法同朝臣說。

  「你也彆氣了,」見他還是不高興,溫窈又道:「那幫文人有時候有多煩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不還不同意散六宮的麼,你看現在,個個都覺得我這個皇后很是個樣子,能聽的就聽,不能聽的,就當他們放了個屁,不要理。

  再不高興了,就讓御前侍衛把他們拉出去打幾板子出氣……」

  容翦被她煞有介事的樣子逗笑:「你是皇后,不能這麼說話。」

  溫窈挑眉:「我是皇后,沒人管得了我,我愛怎麼說怎麼說。」

  容翦剛想說,還有我能管你呢,就被她搶先逼問:「還是說,你要管我?」

  容翦失笑:「我不管你誰管你?」

  氣氛緩和了些,見他也喝了半盞茶,氣也順了,溫窈才吩咐宮人傳膳。

  用過早飯,容翦情緒徹底平復下來,他看了眼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溫窈一眼,有點奇怪:「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溫窈一臉坦然:「有什麼好問的,她對你不好,你沒趁機打擊報復已經仁至義盡了,還要做個活菩薩把她供起來嗎?」

  容翦:「……」

  他沉吟片刻:「你怎麼不問問我,她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溫窈停下正在撥茶葉的手,抬頭看向容翦,擰著眉頭道:「我怕我問了會忍不住找她麻煩!」

  書里的隻言片語,進宮後,聽宮人零零碎碎說的,還有那日詢問齊王的,已經夠她恨得牙痒痒了,再聽容翦說詳細的,她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衝進慈寧宮給容翦出氣。

  還有一點就是,這麼久了,容翦從來都沒提過太后半句,想來是不太想提,她又何必去觸碰他曾經的噩夢。

  她猜,容翦之所以陰晴不定,跟太后有脫不開的關係。

  童年陰影是會伴隨一個人一生的,尤其還是跟生死有關。

  既然朝中需要一個『太后』,那就讓她在慈寧宮裡待著好了。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容翦靜了會兒才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些什麼,你會不會覺得我殘暴?」

  溫窈看了看他,認真道:「不會。」

  容翦:「……」

  話落,她又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

  容翦:「………」

  「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溫窈把新沏好的果茶遞給他:「就像你不問緣由支持我一樣。」

  這話讓容翦眉心一動。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抿了口茶,他又看了眼正低著頭繼續泡茶的阿巒,心底閃過一個念頭:她知道了?

  還是有所察覺?

  想到她往裡的謹慎和敏銳,容翦又抿了口茶,微微垂著的眼眸閃過一抹瞭然,估計是有所察覺罷,畢竟她的阿巒那麼聰明。

  溫窈確實有所察覺。

  畢竟她的很多行為,在這個時代來看,都很奇怪。

  一些小零小碎的事情就不說了,大的比如,土豆的種植和推廣。

  雖然可以託辭歸咎為生活環境不同,可土豆這個東西,大梁沒有,沙利同樣也沒有,她的這個偶然發現,在初始只在宮裡種植時能站得住腳跟,但之後不遺餘力拼命推廣,就很明顯了。

  只是因為當時儲糧要緊,她沒時間多做『合理性』鋪墊,也顧不得多做掩飾,就直接那麼開幹了,萬幸容翦信任她,也支持她,否則她還真的解釋不了。

  之後的女子學堂,就更明顯了。

  連南巧和竹星這兩個在沙利土生土長的都問過她,為什麼突然想辦女子學堂了,怎麼就有了這個想法了……

  但,容翦從沒問過她。

  但凡容翦稍微用點心就會知道,沙利從來沒有女子學堂,更不太注重教育。

  容翦是個非常細心且謹慎的帝王,所以沙利的情況他一定了如指掌。

  他不問,肯定是因為,他知道了什麼。

  比如她的來歷。

  其實這事,她一開始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只當容翦是寵著她,還信任她,還是南巧和竹星問她女子學堂的事,才點醒了她——她的很多行為,都很匪夷所思。

  若不是女子學堂的事,她絕對不相信,容翦會那麼早看透她的來歷。

  被點醒之後,她自己細細想過,容翦察覺到,且確定她的來歷,肯定是在推廣種植土豆之前。

  也就是說,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的時候,容翦就察覺到了。

  他一直沒挑明,還假裝不知,是真的很維護她,很信任她了。

  這般想著,溫窈抬眼。

  正好容翦也朝她看過來,兩人視線對上,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