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溫窈是第一次來行宮, 對南巧和竹星而言也是第一次。
這次來時匆忙,並沒有帶太多宮人隨行, 大多事都需要南巧和竹星去忙活。
兩人送了茶點、衣物等一應物什後, 便從殿內退出來,守在廊下,隨時等皇上和主子吩咐。
既是行宮, 自然以賞心悅目, 精巧神工為主,尤其是這個溫泉池, 更是前朝大師的手筆, 無論是格局還是各處水眼都極具匠心, 四面穿堂, 帷幔層層遮擋, 風吹過的時候, 薄紗帷幔隨風而舞,水霧淼淼中,猶如仙境。
溫窈雖然對容翦昭然若揭的心思在心裡咬牙, 但她確實很喜歡這個地方。
這樣大的溫泉池, 這樣精巧的設計, 能碰上, 真的是很難得的幸運。
自那日荒唐一夜後, 她懲罰了容翦幾日,容翦確實收斂了許多——不收斂連床都不給上, 自然只能收斂。
隨後的日子裡, 雖偶有親熱, 但都很節制,反正溫窈是沒打算再睡個一天一夜, 任容翦如何誘哄,她都沒松過口,不僅如此還警告過他,再打著這樣的主意就回他的承乾宮去,他便沒再提這檔子事。
溫窈萬萬沒想到,容翦竟然還會使出這樣的招兒逼她就範。
簡直就是個混帳東西。
聽她在心裡嘰嘰咕咕罵自己,容翦也不惱,反而挺享受。
他端了岸上擺著的果酒朝離自己遠遠的阿巒慢悠悠遊過去:「嘗嘗這個,酸梅酒,你會喜歡。」
溫窈整個人浸在水裡,只露個腦袋在外面。
旁的不說,在這池子裡泡一泡,真的很解乏,她秀氣的鼻尖抽了抽,聞到果子清甜的酒香,她不嗜酒,但對於這種酸酸甜甜的果酒,還是很喜歡的,尤其是冰鎮過後,在炎炎夏日裡喝上一兩杯,特別愜意。
她伸手接過來,容翦就勢要靠近,溫窈馬上伸手阻擋:「就在那兒,別過來了!」
容翦凌厲的五官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把酒杯遞給她,邊點頭邊嗯了一聲。
泡著溫泉和冰鎮酸梅酒,溫窈心情好得不得了,滿心裡都是美滋滋,溫窈瞧著她愜意的表情和嘴角愉悅的笑意,眸色微微沉了沉。
從她手裡接過空了的酒杯,容翦又過去給她倒了一杯,還順便給自己倒了一杯。
三杯果酒下肚後,溫窈心裡對容翦的罵聲消了不少,但還是很警惕,不讓他靠太近。
容翦微微上浮了些,兩手搭在岸上,仰躺在池邊,半闔著雙眼仰頭看著溫窈,帶著無奈地笑意道:「阿巒,你這樣,朕很傷心。」
溫窈看他一眼,那眉眼,那嘴角,她可瞧不出有哪裡傷心的。
她沒理他,不僅沒理,還抱著一盤果子,又挪得遠了點。
容翦眉心微動:「阿巒,你這麼討厭朕?」
「沒有,」溫窈頭也不回地道:「我只是想看看這邊的風景,畢竟是第一次來,比較稀罕。」
見她越挪越遠,容翦撐不住憂鬱的表情,笑出了聲:「阿巒,我今兒真的是看你這段時間太辛苦,心疼你,帶你來泡溫泉放鬆的,你離那麼遠幹什麼!」
溫窈一點兒不上當:「離你遠點,我才能好好休息放鬆。」
本來就只能在行宮住一晚,最遲明日傍晚就得回宮,他是真的想帶她好好放鬆一下,原本以為會很溫馨甜蜜,哪成想,阿巒躲他跟躲什麼似的,別說親親抱抱,就連普通的親昵都夠不到,總不能這樣待一天罷?
就算阿巒不想做什麼,他自然不會逼她,但兩人離得近一些,說說話,也好啊。
這樣子,算怎麼回事?
容翦遲疑了一會兒,正打算直接追過去,剛要動,念頭一轉,他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直接從池裡出來,兩手撐著池邊,坐到了岸上。
嘩啦啦的水順著往下落,容翦雖然沒有故意弄出多大的動靜,但這會兒殿內就他們兩人,這動靜也夠大了。
溫窈尋聲看過去,就見容翦什麼都不穿,大咧咧坐到了池岸上。
溫窈:「?」
幹什麼呢?
容翦抬頭沖她笑笑:「泡的有點熱,我涼快會兒。」
說著,他拖過拜訪酒水瓜果糕點的案子,姿態肆意地吃起了冰鎮蜜瓜。
溫窈:「……」
咔嚓咔嚓的吃瓜聲,又脆又響,一聽就很甜很好吃,溫窈看了看自己盤子裡的葡萄,她也想吃瓜了。
容翦聽到了,但他沒做聲,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又坐在那兒靜靜吃了會兒,這才偏頭看過去:「阿巒要吃麼?
今兒的瓜很甜。」
溫窈:「………」
容翦又道:「我給你送去?」
溫窈盯著他看了看,見他神色認真,心道是不是她太多疑了?
但想到他做的那些好事,溫窈想了想,抬起下巴:「好啊!」
她是不會過去的。
容翦點了點頭,一手拿著長頸玉酒瓶,一手端著一盤蜜瓜,起身,沿著岸邊走過來。
溫窈:「!!」
清楚地看著她瞪圓了眼睛,容翦眸底笑意更沉了些,但面色卻看不出任何異樣,完全就是一個送吃的平常模樣。
雖然朝夕相處了這麼久,這麼直觀的……之前他早上起身上朝的時候也不是沒看到過。
但像今兒這樣,處處散發著……嗯,還真是第一次。
偏偏,容翦眼神清明,面色如常,溫窈把自己剛剛被撩起的心思壓了下去,為了避免露餡,她還又往水裡沉了沉。
容翦在她身旁的的池岸上坐下,把手裡的果盤遞給她:「別浸太深,會不舒服。」
溫窈心道伸手捏了塊蜜瓜塞進嘴裡,咔咔咔,恨恨地嚼著。
吃了一會兒蜜瓜,容翦安安靜靜的,既沒說話,也沒做出什麼舉動,溫窈有點好奇,真的只是帶她來泡溫泉的?
她轉頭看過去,咔咔咔的聲音頓時停住。
她叼著一塊水盈盈的新鮮蜜瓜,瞪圓了眼看著一手搭在膝上很隨意地喝酒的容翦。
容翦又裝模作樣地喝了一會兒酒,才偏頭去看溫窈。
「嗯?」
他挑眉:「不吃了?」
他問。
溫窈沒開口。
容翦把手裡的酒壺遞過去:「想喝這個?」
溫窈看了看面前的長頸玉酒瓶,又看了看正認真盯著自己的容翦,她眉心緩緩擰起。
美人計?
勾、引、她?
!
容翦舔了下嘴巴。
溫窈抓著他的手腕,把他拽進了水裡……
撲通一聲。
水花濺起無數,溫窈也沒想到她一拽容翦就掉進來了,本能地以為他是沒防備,忙放下手裡的果盤去撈他,手還沒伸出去,她就被帶著整個人都進了水裡。
不過並沒有浸太久,容翦便摟著她出了水。
溫窈剛想問容翦又發什麼瘋,容翦的唇就落了下來,把她要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窈都快喘不上氣了,容翦才鬆開她。
「別躲了,」他道:「我又不會吃了你。」
溫窈提不上勁,咬他也夠不到肩膀,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是不知道,這會兒兩眼泛著淚光,又霧氣騰騰的,有多招人。
容翦沒忍住又親了她一下:「泡了這麼久,去岸邊坐會兒?」
溫窈確實有點不行了,她點了點頭,任由容翦抱著她上了岸。
到了淺水裡,容翦沒鬆開她,把她抱在懷裡,讓她靠著他,溫窈也沒提出異議——實在沒必要。
有個人肉墊子靠著,其實還挺舒服的,而且,吃什么喝什麼都不用自己動手,多爽?
兩人依偎在岸邊說了好一會兒話,正濃情蜜意的時候,容翦突然道:「阿巒,之前說過的,我們兩人之間是平等的,你可記得?」
溫窈正被容翦說前朝一些大臣的趣事逗笑,乍然聽他這麼問,一時沒反應過來,偏頭看著他:「嗯,記得啊,怎麼了?」
容翦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我想要你。」
溫窈:「……」
容翦:「現在。」
溫窈:「………」她就知道!
容翦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在向你索取。」
溫窈抿唇。
容翦又道:「你得滿足我。」
溫窈嘴巴抿成了一條縫。
容翦:「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溫窈張嘴要提要求,但容翦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就封住了她的唇。
溫窈其實並不抗拒容翦的親近,她就是有點怵他的不節制。
本來剛剛就被他撩的心跳加速,溫存了這麼會兒,早就心思飄飄,被這麼一記直球直撩得心神蕩漾。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溫窈總算可以把話說出來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唔!」
「不、不可以……」
「……太過分!」
斷斷續續把一句話說完,過了好一會兒容翦才給她回應:「明日不上朝,也不處理宮務,也沒人打擾,申請一下一夜……」
溫窈想說不都開不了口。
她都不知道容翦到底哪裡學來的手段。
不說跟第一次,就是跟上一次相比,都進步神速。
若不是他每日都在她宮中宿著,她真的很難不起疑。
得逞的容翦,心情本就極好,又聽到阿巒在心裡誇他,激動起來,便更賣力了。
南巧和竹星在廊下,一邊吃果子,一邊守著等吩咐。
可皇上和主子都泡了兩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喊她們進去伺候啊?
因著兩人也是第一次來行宮,只剛剛進去侍奉的時候瞄了幾眼,並不太清楚裡面的具體情況,可……水不要添麼?
果子吃完了不要換新鮮的麼?
還有糕點和酒?
都不用麼?
竹星打了個哈欠,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小聲跟南巧嘀咕,一邊湊近了些,聽裡面的動靜:
「主子和皇上不會是在裡面睡著了罷?
都這麼久了。」
「估計是在說事情罷,」南巧倒是沉的住氣,她看了竹星一眼:「你別過去了,真有什麼事,肯定會吩咐我們的。」
以往主子和皇上也總這樣,有時候在寢宮裡,殿內就皇上和主子兩人,大半天也不叫人進去伺候,她都習慣了。
竹星奇怪道:「是麼?」
她說完,又撓了撓頭:「我怎麼覺著今兒有點不太對勁?」
南巧吃了顆蓮子:「快回來坐著罷,別總……」
她話沒說完,殿內便傳來巨大的落水聲。
南巧話音止住,同竹星對視一眼。
「怎、怎麼了啊?」
竹星有點擔心,想進去看看。
南巧一把拉住她:「別自作主張。」
竹星又聽了聽,殿內可安靜了,她更不放心了,推開南巧的手:「我悄悄地聽一下,別真有什麼……」
南巧只得由著她。
竹星輕手輕腳湊近了些,什麼也沒聽到,便又湊了湊,聽到殿內隱隱約約的笑聲,這才放下了心。
既然沒事,她也就不用擔心了,正打算退出去,聽到殿內傳來皇上壓低了嗓音帶著咬牙切齒的一聲:
「……輕點,你想要朕的命嗎?」
竹星登時愣住,這是怎、怎麼了啊?
她正打算衝進去看看,便又聽到斷斷續續的笑聲。
有主子的,也有皇上的。
竹星:「?」
沒事?
她撓了撓頭,算了,她還是出去好了,她聽著,主子和皇上好著呢。
蓄謀已久。
氣氛又正好。
一切水到渠成。
岸上、水裡,來來回回。
溫窈由衷的慶幸,得虧她年輕,身子骨也耐折騰,要不然真的得斷次腰不可。
最後被容翦抱著在岸邊時,漆黑的夜幕已然開始蒙蒙亮,她實在太累了,恍惚中聽到容翦在她耳邊氣息不穩地道:
「阿巒,我好愛你。」
她真的在水裡待不住了,連摟容翦脖子的力氣都沒有,要不是容翦摟著她,她指定要溺水了。
聽到這話,她怔了下。
沒等她回神,容翦便又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沒多會兒,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南巧和竹星在殿外守了一夜,天快亮時,皇上才抱著主子從殿內出來,去寢殿休息。
溫窈又睡了一天。
不過這次有容翦這個一國之君陪著,活生生演繹了一段『從此君王不早朝』。
雖說鬧了一夜,但到底和上次情況不同。
這次兩人都比上次清醒。
再加上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容翦這次便更加注意了些,沒太讓她出力,也沒太過分,是以這次,溫窈睡到傍晚便醒了。
起來後看到外面漫天的晚霞,溫窈瞪了坐在床頭看書的容翦一眼。
容翦體力好,下午便醒了,挨了一記瞪,他也不惱,還笑著問:「餓不餓?」
溫窈想起來,剛動了一下,就被酸痛的腰震驚到了。
於是,她抬頭又瞪了容翦一眼。
比剛剛要兇狠多了。
容翦稍稍有點心虛,因為第一次嘗試在池子裡,便……稍稍放縱了下。
他輕咳一聲,摟著她的腰,抱她起來,也不看她的眼睛:「我讓南巧準備了些清淡小菜,你是想在這裡吃,還是回宮吃?」
溫窈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正想警告他,下次再這樣,就別進她寢宮的門,話還沒出口,竹星聽到主子起了的動靜,就忙跑了進來。
看到主子正揪著皇上的耳朵,竹星霎時一愣。
然後,她轉身馬上要跑。
「等等!」
溫窈又瞪了容翦一眼,鬆開他的耳朵,吩咐竹星:「擺飯罷,我餓了。」
她快餓死了。
這個點,本就已經算晚了,但第一次來行宮,就在溫泉池待了一夜,第二天又睡了一天,什麼也沒看著,溫窈特別遺憾,雖然以後還有機會來,容翦還是讓人把晚膳擺在了院內的湖心亭里——那兒景色好。
能彌補一點兒是一點兒,日後再找機會帶阿巒過來放鬆。
落日熔金,湖面波光都被燃成金紅色,一眼望去,映著遠處的大片蓮花,別有韻味。
兩人簡單用了晚膳,返程的時候,天兒已經黑了。
白日裡溫窈本就沒睡夠,馬上坐了沒一會兒,便昏昏欲睡,她也沒強撐,直接靠在容翦懷裡睡了。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她一睜眼,連個懶腰都沒來得及伸,容翦冊封的聖旨便到了。
晉妃位。
冊封溫妃。
但昭陽宮卻很是安靜了一會兒。
如今六宮只有他們主子一人,主子冊封是早晚的事,而且打從皇上遣散六宮,到如今已經好幾個月了,並沒有晉位的意思,按著去年主子晉升的速度,這其實一點兒都不正常。
宮人們私下裡都有偷偷討論過,說不定皇上實在等著,直接立主子為後呢。
結果,等著等著,卻等來了晉升妃位的旨意。
眾人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不僅其他宮人,就連南巧和竹星都這麼覺得。
昭陽宮知道主子跑出宮的人並沒有幾人,可她們卻是知情的,明明宮裡只有主子一人了,卻只冊封為妃,這是還沒把主子跑出宮的事翻篇啊!
溫窈接到聖旨,也著實愣了下。
晉不晉位,有區別嗎?
她拿著聖旨看了會兒,而後笑了。
容翦還總說她想得多,他想得也沒比她少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