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宮裡確實有個不成文的傳統。
長久不得寵且再無面聖可能的妃嬪, 會遷去皇家別院,不過那都是在宮裡妃嬪太多, 為減少宮中事務的情況下才會這般, 通常情況下,就算再不得寵,大多也都能在宮中養老。
說是養老, 其實就是幽居深宮, 了此殘生。
現在宮裡,加上溫窈, 也就錦嬪、江婕妤、蘇貴人、常貴人, 五個人。
若按規矩來, 遠遠到不了要把人遷去別院的程度。
但若讓人繼續留在宮裡, 溫窈又覺得, 自己矯情了。
明明很介意, 非要留在宮裡,那不是矯情是什麼?
她咬著嘴巴,坐在那兒想了會兒, 最後在心裡嘆了口氣。
算了, 反正她妖妃的名頭傳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本就介意, 何必還要口是心非委屈自己。
錦嬪江婕妤她們, 就算留在宮裡,依容翦的性子, 她們也見不到他人, 也是幽居深宮的結局, 倒不如遷去別院,也能過幾天舒心日子, 等過段時間,她找個機會,看能不能給她們尋到別的出路,大好的年紀,不管是幽居深宮,還是皇家別院,都太可惜了。
認真想了一會兒,溫窈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事,皇上交給誰去辦了?」
小春子心裡其實是開心的,但因著這事太突然了,再加上史無前例,便有些不敢相信,還有點忐忑,生怕驚喜會變成驚嚇,便有些緊張,這會兒聽主子這麼說,他終於平靜了些。
「回主子,」小春子笑著應道:「皇上說主子身子剛好,不宜操勞,便都交由安總管去辦了。」
溫窈點了點頭,又對小東子道:「你師父可是要忙了,你還是去他跟前看看有什麼差遣,我這邊沒事了,去罷。」
小東子也看出她有些累了,便行禮告退。
小東子一走,溫窈又問小春子:「皇上下旨,錦嬪她們,沒說什麼?」
這可不是小事,就算蘇貴人常貴人不說什麼,錦嬪會答應?
她不會鬧?
小春子搖了搖頭:「好像沒有,就是江婕妤好像有些不……」
溫窈:「嗯?」
「江婕妤有些不高興,」小春子小心翼翼道:「還罵、罵了主子。」
溫窈:「……」
連小春子都知道了,容翦肯定也知道啊!
江清泉那麼聰明一人,怎麼這麼想不開,這個時候罵她?
不是找死嗎?
「江婕妤現在人呢?」
溫窈道:「皇上可動怒了?」
小春子搖頭:「那倒沒有,江婕妤是被押回宮裡的,現在已經回明月閣了。」
聽小春子這麼說,溫窈才鬆了口氣。
真要因此就降罪某個妃嬪,她怕是更摘不掉妖妃的名頭了。
她靜靜想了會兒,從暖塌上下來:「我去趟明月閣罷。」
江清泉那個性子,再鬧下去,容翦脾氣上來,說不定真會治她的罪。
「主子!」
南巧馬上攔住她:「主子還是別去的好。」
小春子也道:「主子身子剛好,現在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主子眼裡不容人呢。」
溫窈哭笑不得:「現在這種情況,跟我眼裡不容人,有區別麼?」
皇上要散六宮,只留她一個,不管是不是她的主意,反正最後肯定是她不容人的結局。
南巧低聲道:「江婕妤性子烈,倒也不是怕旁人說什麼,皇上下了旨,那是聖諭,」就是主子現在過去,奴婢怕江婕妤傷了主子。
溫窈想了想,她現在去,以江清泉的性子,說不定會認為她是在炫耀。
算了。
這些事就交給容翦去處理好了。
反正她怎麼處理都不會落好,不插手最省心。
見主子不打算去了,南巧這才放心。
溫窈又坐著想了會兒,實在累,便睡了。
她睡著後,南巧等人退出去,一出去,南巧就吩咐小春子,讓他多去打聽一下前朝對這事的反應。
溫窈睡著了,沒顧上想,南巧心思那麼細膩,自然不可能疏忽。
前朝果真如她擔心的一般,皇上散六宮的旨意一下,朝堂就炸開了鍋。
指責皇上的,指責她的……數不勝數。
不尊禮法、有違祖制、枉顧江山社稷……
這些聲音在第二天早朝,達到了頂峰。
溫窈自己倒是無所謂的,那些罵她『善妒』『不賢』『無嗣』……還有什麼外族女,這些,她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
可容翦特別生氣。
但到底為著溫窈日後的威信著想,一直壓著火,沒有重責這些出言不遜的朝臣。
這般僵持下,回宮後的第一個早朝,便從清晨一直上到了中午。
一些上了年歲的老臣,都餓得站不住了,還在那兒諫言,說什麼江山社稷為重,請陛下三思。
打又不能打,罵了也沒用,動不動就是那迂腐至極之乎者也的一套,容翦最後實在忍不了了,直接甩袖子走人。
直到到了昭陽宮,調整了一路的容翦,臉色還是特別難看。
溫窈等著容翦下朝吃早飯,一直等到了午飯時間。
一早就聽宮人回來傳信,說皇上今兒在朝上動了大怒,溫窈倒是有心理準備,見容翦氣沖沖的,許久沒見過容翦動怒發火的溫窈稍稍怔了一瞬,不過她也沒問什麼,先吩咐擺膳。
容翦快被氣死了。
飯都吃不下。
溫窈指了指他面前的老鴨湯:「我親手煲的,皇上嘗嘗。」
容翦看了看手邊的湯,又看了看溫窈,明知道她在騙他,這分明是御廚煲的湯,不過還是端起來喝了。
等他喝完湯,臉色好看了些,溫窈才道:「彆氣了,氣壞了身子反倒不值當。」
雖然是心疼他辛苦還被氣成這樣,但說出這話的溫窈突然體會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以往,容翦生氣發火,不過是因為什麼,她都很警惕,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會成了被殃及的池魚,但今天,就沒了這種感覺。
甚至,心疼之餘,她還能分出一點點精力去觀察盛怒之下容翦。
一旦心裡的顧慮沒有了,她發現這個樣子的容翦其實也沒那麼可怕。
氣沖沖,怒不可遏的樣子,還挺、挺霸氣側漏的,唔,還有點點性感是怎麼回事?
眉心擰著,下頜繃得緊緊的,明明氣得不行還不得忍著,克制又危險,是她從沒見過的樣子——見過發怒的樣子,但心態不同,感受也不一樣。
又觀察了一會兒,見他繃著一張臉,不高興地吃飯的樣子,溫窈在心裡笑出了聲,怎麼看著還有點可愛啊?
氣得不行的容翦,聽著她心裡嘰嘰咕咕,也不來哄他,就在那兒盯著看,尤其是聽她嘀咕什麼,以前他生氣的時候都可緊張可害怕可小心翼翼了,他就更不高興了,原本是因著那些個迂腐頑固的朝臣,現在聽她這心理活動,怒氣又升了幾分,還有幾分不滿和委屈。
他不吭聲,就沉著臉吃飯,吃著吃著,又聽她嘀咕什麼,盛怒之下的他也沒多可怕,他就更氣了。
哪裡可怕了?
怎麼他就可怕了?
以前他也不可怕!
直到聽到她又嘀咕什麼霸氣側漏,性感,可愛……那滿心的不滿和委屈,登時就散了個乾淨。
和不滿一起散的還有怒火。
他壓住要上揚的嘴角,偏頭,直勾勾盯著她,故意冷著臉問:「看什麼?」
溫窈盯著他兇巴巴的一張臉,強忍著笑,道:「沒看什麼。」
容翦:「可你分明就是在看我!」
「哦,」溫窈沖他笑笑:「看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明兒好吩咐御廚。」
容翦有點不滿意這個回答:「我在生氣。」
溫窈喝湯的手一頓,抬眼看他:「嗯,我知道。」
容翦:「……」
溫窈眨了眨眼,又道:「老鴨湯好喝麼?」
容翦把勺子一放,眉心又擰緊了些:「我生氣了,你都不哄我嗎?」
正在一旁伺候的餓南巧和竹星面面相覷,兩人對視片刻,又看了看皇上和主子,然後識趣地退了出去。
溫窈盯著他看了又看:「我哄了啊,剛剛不是讓你別生氣,不值當麼?」
那也叫哄啊?
容翦更不高興了。
他覺得自己被敷衍了。
他都氣成那樣了,她就說一句彆氣了,不值當?
越想,容翦越不滿意。
瞧他臉色又難看得不得了,溫窈有點奇怪,她想了想道:「那些朝臣,不是一直如此麼,總是搬出一些大道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天為這些氣,那多不值,還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嘗一下這個,土豆條,我炸的。」
容翦看了看她,一臉不滿地把夾到碗裡的土豆條吃了,吃完,他把筷子一放,悶聲道:「阿巒,我要開始生氣了。」
溫窈:「……」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看著他:「啊?」
容翦黑著臉看著她:「我要開始生氣了。」
溫窈:「………」
她把筷子放下,一臉好奇:「你又氣什麼啊?
誰又惹你生氣了?」
容翦:「你。」
溫窈:「?」
她擰著眉頭想了想,確定自己並沒有做什麼,也沒說什麼話,但抬眼就看到容翦正生氣地盯著自己,眼神還有點詭異的委屈,她試探著問了一句:「皇上,臣妾哪裡惹你生氣了?」
沒道理啊,無理取鬧?
容翦:「我生氣了,你為什麼不哄我?」
溫窈很是哭笑不得:「我哄了!」
容翦:「你在敷衍我,根本就沒有用心哄,我都氣成那樣了,你就敷衍一句,一點兒都不用心!」
溫窈:「……」
她盯著他看了會兒,本著哄小孩的心理,妥協道:「那皇上想讓臣妾怎麼哄?」
容翦哼了一聲:「怎麼哄,還要朕教你,是你哄朕,還是朕自己哄自己?」
溫窈抬手在他額頭上試了試體溫。
體溫正常,沒發燒啊,說什麼胡話?
容翦拿開她的手:「朕沒有生病。」
溫窈:「……別鬧了,快吃飯。」
容翦沒動,臉色也依然臭得不行。
溫窈喝了兩口湯,看容翦還是那個樣子,她只得又把勺子放下了。
明明是朝臣惹了他生氣,為什麼最後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不講理!
想到這裡,溫窈腦子突然閃過一句話『愛情本來就不講道理』。
她稍稍怔了一下,又盯著容翦快氣死的臉看了看,猶豫片刻,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別生氣了。」
容翦繼續繃著臉,把胳膊挪開,並哼了一聲。
從他冷哼的語氣里,溫窈察覺到他似乎沒那麼生氣了,便再接再厲,又戳了戳:「別生氣了,快吃飯罷,我等了你一上午,快餓死了。」
明知道她又在撒謊,容翦還是有點心軟了,他看了看她:「知道錯了嗎?」
溫窈:「……」她哪錯了!
但轉念,她還是點頭附和:「知道了知道了。」
說話,見容翦一直直勾勾盯著自己,溫窈心想,這又要鬧什麼啊,但嘴上還是體貼地問道:「還有什麼?」
容翦:「知道錯了,不認錯嗎?」
溫窈脾氣上來了。
還沒完了!
她瞪著他:「皇上想讓臣妾怎麼認錯?」
容翦抬了抬下巴:「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
溫窈:「……」
溫窈:「………………」
她盯著他看了會兒,眉心緩緩擰起——好幼稚啊!
她抬手捏著容翦的臉扯了扯——看看是不是假的,帶了面具!
見他還是不動,只直勾勾盯著自己,大有,她不親,他就要一直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溫窈先是有些無語,但看著看著,突然又有點想笑。
她傾身,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下:「別生氣了。」
容翦嘴角飛快地牽了下。
清清楚楚看到他想笑又故意板著臉的溫窈:「……」人設都崩成渣了!
容翦挑了挑眉:「還有點生氣。」
溫窈:「……」
她湊過去又親了一下:「不氣了罷?」
原本,容翦只是想告訴她,她剛剛敷衍他了,但被親了兩人,他突然就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
「還有點生氣。」
他繼續睜著眼說瞎話。
溫窈:「……」還裝!
聽著她在心裡咬牙,容翦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板著個臉。
溫窈想了想,這次直接親在他嘴巴上,用氣聲問他:「消氣了嗎?」
容翦神色微動,在她要退開的時候,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溫窈:「——!」
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昨天是回宮第一天,不管前朝後宮,都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容翦忙,溫窈也忙。
雖然容翦說了,讓她好好歇著,不用管,他都會處理,溫窈睡了一覺起來後,還是想讓人把宮務都搬了過來,一一處理——前朝後宮這麼多事,都交給容翦一個,也太累了。
兩人一忙起來,就昏天暗地的,後宮的宮務還好,前朝牽扯甚廣,御書房裡一議起事來,就是一個時辰打底,容翦連吃飯都顧不上。
午膳兩人是錯過了的,晚膳都是溫窈親自帶去御書房,陪他吃,才強制讓他休息了一會兒。
不過溫窈等到都等睡著了,容翦都還沒回去休息。
第二一早醒來,容翦又已經去上早朝了。
若不是溫窈一咬牙去了趟御書房,昨天兩人就見不上面了。
可能是因為在宮外那幾天天天黏在一起,回宮後突然的忙碌,讓同在宮裡的兩人面都見不上,就有點想得慌,也可能是容翦被她主動親了幾下,有點情動,這一吻,便有點激、烈。
溫窈原本只是想逗逗他來著,但親著親著,就徹底投入進去。
等嘴巴都親麻了,喘著氣結束的時候,溫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坐到容翦腿上的。
她緩了一會兒,輕輕動了下,示意容翦鬆開箍著自己腰的手。
容翦沒鬆手,不僅沒松,還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
溫窈又好氣又好笑:「你是在學丸子嗎?」
容翦追著她又親了下:「丸子哪能跟朕比!」
溫窈推開他的臉:「別鬧了。」
容翦悶悶嗯了一聲。
溫窈低頭看了他一眼:「還為早朝的事生氣呢?」
容翦又嗯了一聲。
溫窈搓了搓他的臉:「彆氣了。」
容翦腦袋埋在她懷裡,又嗯了一聲。
溫窈:「?」
嗯嗯嗯?
耍她玩呢?
容翦笑出聲,因為沒抬頭,嗓音聽上去依然悶悶的,但語氣輕快不少:「不生氣了,我已經想到辦法治他們了。」
溫窈托著他的臉,看著他:「什麼辦法?」
還有辦法對付這幫老頑固?
那她倒是很感興趣。
聽她問,容翦本想說的,但想了想,又道:「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溫窈以為是有什麼需要在她不知道的情況打配合,便沒再追問,不過對容翦的法子更加好奇了。
「行罷,」她道:「吃飯了,再不吃,等會又該涼了。」
吃過飯,容翦只坐了片刻,就要回御書房繼續處理朝政,被溫窈強壓著歇了半個時辰午覺。
容翦午覺起來後,便走了,溫窈也沒閒著,大大小小的宮務加起來,也夠費心神的。
之前,容翦讓她執掌六宮事宜,她心態比較佛,也是本著嬪妃的職責去做,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只想多幫容翦分擔點,前朝已經夠他忙的了,儘量不讓後宮的事再讓他分心。
這一忙起來,時間過得飛快,五天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這天,溫窈在裁定宮中第二批夏裝更換,竹星一臉興奮地跑進來:「主子主子……」
溫窈看著各宮送上來的名冊,正在想一件事,聽到竹星的聲音,瞪她一眼:「說了多少次,不要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
秋文被調走後,昭陽宮也沒添人,一些事,溫窈便交給竹星,讓她學著去做。
雖然和剛入宮時相比,竹星已經成長了許多,但做事上到底是不如南巧細心穩妥。
被主子這麼一說,竹星馬上斂了興奮,規規矩矩站好,但眼神還是透著幸災樂禍。
「怎麼了?」
溫窈看她一眼,笑了笑,問道。
竹星湊過來,壓低了嗓音,興奮道:「孟尚書、許大人、周大人還有林大人,今兒都沒來上早朝。」
這幾個人都是反對容翦散六宮反對的最激烈的那幾個。
嗅出其中的不對勁,溫窈抬眼:「怎麼回事?」
竹星樂得不行:「說是,被家裡夫人抓花了臉,不好意思上朝。」
溫窈更覺不對勁了。
一個人兩個人就算了,可能是巧合,但一塊都被抓花了臉就很不對勁了。
她放下手裡的宮冊,盯著竹星:「到底怎麼回事,別賣關子了!」
竹星湊到她耳邊,小小聲嘀咕。
溫窈:「……」
她緩緩睜大了眼,聽竹星說話,她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了。
竹星卻是開心地不行,一直捂著嘴笑。
溫窈緩了一會兒,眨了眨眼,情不自禁道:「這也太缺德了罷!」
竹星一把捂住她的嘴:「主子慎言!」
怎麼能說皇上缺德呢!
而且皇上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主子啊!
溫窈拍開她的手,盯著她問了句:「你說的是真的?」
竹星點頭:「當然是真的,現在滿朝上下都知道了,估計過不久,整個京城都該傳遍了……」
溫窈怔了會兒。
容翦真是……
怪不得之前問他,他不說呢。
給朝中大臣賜美人攪的人家家宅不寧,這是一個皇帝會做的事?
最絕的是,這幾人,分明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懼內。
容翦可真是會搞事!
「主子?
主子……」
見主子一直愣在那兒,也不說話,竹星喊了她幾聲:「主子你不高興麼?
現在朝中,沒人敢反對皇上散六宮了呢!」
溫窈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半天,最後道:「嗯,知道了。」
算了,容翦都這麼做了,她說什麼也沒用了。
而且對付朝中的那些老頑固,確實不能按常理出牌,讓他們自己嘗一嘗後宅不寧的苦頭,切身體會一一下,才能轉變那些植根骨子裡的迂腐觀念。
至於遭受無妄之災的眾位夫人還有送進他們府上的美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等過幾日,她請那幾位夫人進宮喝喝茶,排解一下好了。
到了第二日,溫窈又聽竹星跑回來嘀嘀咕咕,說皇上在早朝上斥責了那幾位大人,說他們內宅都管不好,還怎麼為君分憂,讓他們閉門思過了。
這一下,朝中那點零星的反對聲,便也聽不見了。
這件事了,前朝總算安生了不少,雖然還是很忙,但到底不再那麼讓人煩躁。
又要忙著六宮事宜,又要安置眾人在別院的一切,還要抽時間請那幾位被牽連的夫人進宮喝茶說話,還要去皇家莊園看新收穫的土豆,安排下一季的栽種,溫窈也是一刻不得閒。
在竹星眼裡,主子甚至比皇上還要忙。
皇上就只在議政殿和御書房忙,主子可是前前後後,大事小事,忙得不可開交。
她瞧著都心疼得不行。
兩人忙成這樣,雖然每晚都是睡在昭陽宮,但有時候兩人兩天也見不上一面。
容翦回來的時候,溫窈已經睡了,容翦早上去上朝了,溫窈還沒醒,旁的不說,就是交談,都是剛剛好時機恰當,趁著吃飯的時候說幾句。
這日,容翦又是到了亥時末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溫窈已經歪在床頭睡著了,手裡還拿著本帳本。
容翦把帳本從她手裡拿出來,抱著她,把她放到榻上躺好。
溫窈醒了,迷迷糊糊看著他:「回來了?
怎麼又這麼晚?」
容翦親了她一下,在她身邊躺下:「戶部臨時有點事要處理,明日就不會這麼晚了,睡罷。」
溫窈本想也回吻一下的,但她實在太累了,也困得很,聽他說完,連應聲都沒應聲,便一歪頭,又睡了。
容翦看她這樣,又好笑,又心疼,他捏了捏她的臉,小聲嘀咕:「怎麼比朕還忙?」
捏了會兒,他又道:「怎麼瞧著瘦了呢?」
溫窈睡得人事不省,連動都沒動一下,最後是容翦摟著她的時候,把她熱毛了,這才煩躁地嘟囔了一聲:「熱!別抱我!」
現在已經是盛夏,雖然夜裡比白日清涼不少,但到底是夏季,他本就體熱,摟著她睡自然不舒服。
容翦看了她半晌,最後委委屈屈地往邊上挪了挪,免得吵得她睡不著。
因著第二日不上朝,忙了這麼久,總算可以稍稍鬆口氣,容翦便沒急著睡,他偏頭盯著她熟睡的側臉看了看。
有點心痒痒,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第二日一早,溫窈睜開眼的時候,容翦正坐在床頭看書。
她稍稍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把頭埋回去,過了片刻,再抬頭。
還在?
容翦被她逗笑:「你沒看錯,今兒不上朝。」
溫窈趴回去,一臉睡不醒的表情哦了一聲。
「怎麼把自己累成這樣?」
容翦放下書,捏了捏她耳垂:「不是讓你看著處理的麼?」
溫窈嗚嗚嚕嚕嗯了一聲:「事情多,也不是累,就是繁瑣……沒什麼……」
說著還打了個哈欠。
容翦這段時間被朝政纏得脫不開身,只知道她沒日也忙,還不知道,她都把自己累成了這個樣子。
「再睡會兒,」他道:「今兒歇歇,宮務能有多要緊,怎麼一點兒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子?」
溫窈今兒還宣了幾位夫人進宮,哪有功夫睡懶覺。
她爬起來:「不睡了,今兒還好多事呢。」
容翦看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要強撐,把她按回去:「什麼事?
我幫你處理,你睡就是。」
溫窈笑了:「你幫不了……」
容翦挑眉:「我怎麼幫不了?」
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溫窈又笑了一會兒,徹底把自己笑醒了。
她撐著身子,爬起來了點,好笑道:「我今兒宣了文遠侯夫人、宣陽侯夫人還有李將軍夫人進宮吃茶,皇上想去?」
容翦:「……」
看他的表情,溫窈更覺得好笑:「只怕皇上去了,侯夫人和將軍夫人,茶都不敢吃了呢。」
容翦:「………」
溫窈笑得更厲害了。
夏日的衣物本就以清爽涼快為主,溫窈本就怕熱,睡覺的睡衣自然更是怎麼舒服怎麼來,睡了一覺,也沒來得及收拾,本就沒幾片布的睡衣便有些松垮,這會兒又笑成這樣,長發披散下來,看得容翦眼神都變了。
溫窈還尤未可知,不住挑釁:「皇上要去麼?
皇上要去的話,那臣妾今兒可算是能好好歇歇了,我跟你說,侯夫人和將軍夫人都……」
她話沒說完,容翦就撲過來把她壓在了身下。
溫窈下意識要躲,根本躲不開,不僅躲不開,還被容翦壓著親得連氣都喘不勻了。
兩人忙了這麼長時間,別說親熱,早上睜開眼能看到彼此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奢求,難得今兒休沐不上朝,又是大早上的,溫窈有些情動。
當然,容翦反應比她還大。
她都感覺到了。
她睜開眼,氣息不穩地看著容翦,雖沒說什麼,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容翦盯著她看了會兒。
眼神很是深邃,但卻和溫窈記憶中不太一樣,似乎帶著點掙扎……?
溫窈有點不解,正想開口問他怎麼了,容翦卻直接起了身,還把她拉起來:「餓不餓?
起來吃飯,不是上午還要和幾位夫人吃茶?」
被拉起來,一臉茫然的溫窈:「……」怎麼回事?
她愣了好一會兒,再抬頭看過去時,容翦已經在那兒穿衣服了。
溫窈:「?」
她視線從容翦如常的臉上緩緩下移。
她明明都感覺到了!
容翦這是在做什麼?
尤其容翦在這方面都熱衷地讓她頭皮發麻,突然這樣,溫窈著實有點搞不清狀況。
她愣愣坐在那兒,茫然極了。
容翦穿好衣服,轉身時,已經調整好了情緒,見溫窈還坐在那兒不動,問她:「是不是還困,要不你再睡會兒,過會兒我再喊你?」
溫窈想了想,可能是她太敏感了,容翦或許是心疼她這段時間太累了,今兒也那麼多事要忙?
她嗯了一聲:「沒,這就起。」
雖然想是這麼想的,但溫窈這一天都有點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飯,就連跟幾位夫人喝茶,她都有些不在狀態。
當天晚上,容翦早早就回了昭陽宮就寢。
但兩人還是只親了親,便沒再有別的舉動。
溫窈隱隱約約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也沒多想,只當是這段時間太累。
但之後的幾日,明明都不再那麼忙了,容翦還是只親了親她。
認真算起來,之前在宮外的時候,兩人雖然天天黏在一起,但不是他生病,就是她身子不適,並沒有什麼劇烈行為,回宮後更是忙得天天看不到人,能一起吃頓飯都算好的了,逮著時間,就想多休息會兒,其他的行為自然是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的。
認真算起來,打從她離宮那日起,到現在,都快兩個月了,一次都沒有!
黑暗中,溫窈睜開眼,咬著唇盯著里側的床帳。
不對勁!
這也太不對勁了!
她又沒有拒絕他!
不不不,不對。
溫窈眉頭都擰了起來。
不是拒不拒絕,是他好像壓根就沒這個想法。
這就很不對勁啊!
她盯著牆,左思右想,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最後她乾脆坐了起來,在黑暗中直勾勾盯著已經睡著,還睡得一臉安穩的容翦。
她眉心擰得死緊,盯著容翦的眼神也格外不善。
發個燒,就燒出問題,不行了?
一直裝睡,聽她嘰嘰咕咕的容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