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溫窈稍稍怔了下。

  因忙著切菜, 便也沒回頭,只問了句:「累了?

  累了就回去睡, 等會兒吃飯再喊你。」

  容翦沒吭聲, 兩手又收緊了些,腦袋還使勁蹭了蹭。

  溫窈:「……」

  這麼粘人?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容翦磨磨蹭蹭,半天才吭了一聲:「不想睡。」

  船上東西不齊全, 溫窈手上實在忙不開, 再加上她真的許久沒下過廚了,手忙腳亂的, 也顧不上他, 便就隨他去。

  她擇菜洗菜, 他小碎步跟過去, 她切菜炒菜, 他小碎步跟過去, 她看粥煮的如何了,他小碎步跟過去……

  原本就手腳就不大利索的溫窈,現在更覺得像是背了個巨型嬰兒。

  原本天兒就有些熱了, 又忙活著做飯, 又被這麼緊緊摟著, 一頓飯下來, 溫窈身上的薄衫已經被汗浸透了。

  不知道是熱的, 還是燒的,容翦臉看著也比剛剛要紅。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溫窈端著手裡的炒青菜, 看著主動去端小砂鍋的容翦。

  粥就是很簡單的白米粥, 快煮好的時候, 把撕的碎碎的燒雞腿肉放進去,再撒些切的碎碎的青菜, 有燒雞的香味,還有清淡青菜味,顏色看著也很有食慾,容翦看了一眼,心道等會他要多喝幾碗,聽到阿巒這麼問,他搖頭:「沒有,我很好。」

  他確實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除了有點熱,有點犯困,其他一切正常。

  見阿巒還盯著他,他又強調了一遍:「真的沒有。」

  小時候他生病了,沒藥吃,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發燒什麼滋味溫窈自己是清楚的,聽他這麼說,她也不問了,等會兒吃了飯,給他灌了藥,就讓他繼續睡覺。

  許久沒做飯,今兒這一頓便有點失敗。

  粥還好,因為放了雞絲的緣故,便沒怎麼防調料,清淡咸香,吃著很是爽口。

  炒青菜就慘了。

  鹽放多了,鹹得發齁。

  因著做飯流了許多汗的緣故,溫窈就想先喝點粥,便沒有動筷子去吃那盤青菜,就看容翦一口一口吃得歡。

  如果她手再慢點,等容翦把一盤青菜都吃光了,那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第一次給容翦下廚炒的菜是個什麼味。

  剛夾了一片葉子放到嘴裡,剛咬了一口,她就被鹹的五官扭曲。

  「呸——」

  把菜吐了,又從容翦手裡接過茶盞喝了大半杯水,她這才看著一臉淡定的容翦:「這麼咸,你怎麼還吃了那麼多?」

  容翦又夾了一筷子,小口小口嚼著:「不咸,我吃著挺好。」

  溫窈:「?」

  難道是鹽都粘剛剛她吃的那一塊上沒化?

  她懷疑地又夾了一筷子。

  這次她沒吐,但表情也沒比剛剛好多少。

  好咸!

  硬著頭皮吞下去,把剩下的半杯茶喝了,見容翦還在繼續吃,她忙把盤子端了,既驚訝又有點羞赧。

  第一次做菜,信誓旦旦,最後卻把菜做成這樣,好丟人啊!

  「別、別吃了……」她紅著臉道:「鹽放多了。」

  榮建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真的挺好。」

  溫窈:「………」

  他到底是燒傻了,還是故意的?

  反正不管哪個原因,吃肯定是不能吃了。

  「不吃了,」把菜放到一邊,她頭也不敢抬,更不敢去看容翦,只悶聲道:「喝粥罷。」

  好丟人!

  她一邊喝粥一邊在心裡懊惱,怎麼能這麼咸?

  還好雞絲粥煮的尚能入口,勉強保住了一點兒尊嚴……

  容翦喝了兩口粥,看了看羞得耳朵都燒紅的溫窈,又看了看,被放得遠遠的青菜,道:「其實,真的挺好的。」

  溫窈這會兒已經很清楚了。

  容翦就是怕她不好意思,故意的。

  那麼咸,竟然能面不改色吃了大半盤……

  溫窈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道:「好不好,都不吃了。」

  說完,她想起什麼,拿了之前的海碗來,給容翦倒了一大碗水:「記得都喝掉。」

  吃那麼咸,必須得多喝點水!

  容翦本想說,我口重,但轉念一想,這麼一說,不就直接挑明了,阿巒菜做咸了麼。

  想了又想,他換了個說辭:「我想吃那個菜。」

  溫窈:「……」

  溫窈從碗裡把頭抬起來,露出一張紅的要滴血的臉,神色複雜地看著容翦。

  容翦沖她笑笑:「真的想吃。」

  溫窈:「……」

  臉紅紅,眼睛紅紅,認認真真盯著你,帶著點討好,溫窈真的不忍心拒絕,片刻後她道:「我再去給你炒一盤。」

  話落,她就已經起了身。

  「不用,」容翦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她身後:「不用那麼麻煩,我吃那個就行。」

  溫窈都想拍他腦袋,是不是傻了。

  「一會兒就炒好。」

  她道。

  這次她一定一點點放鹽,邊放邊嘗!

  容翦很堅持:「不用,我就吃那個。」

  被他拽著走又走不掉,可吃肯定是不能給他吃的,溫窈沒辦法,只好道:「要不,晚上再給你做?」

  溫窈清楚地看到容翦眼睛都亮了。

  他嘴角動了動,眉眼間現出幾分愉悅來,點了點頭:「也好。」

  溫窈:「……」

  重新坐回去吃飯,吃著吃著,她抬眼偷偷瞄了一眼。

  果然。

  容翦開心得不行,臉上的笑擋都擋不住,把溫窈都給看愣了。

  一盤炒青菜,就這麼開心?

  莫不是真燒傻了罷?

  容翦美滋滋地喝著粥,美滋滋地想著,晚上阿巒還給他做飯,心情好得不得了,聽到阿巒在心裡頭懷疑他是不是燒傻了,他臉上的笑都沒停。

  溫窈是把碗裡的粥喝完,才隱約反應過來,容翦為什麼會這麼開心。

  她一時有點好笑。

  但想想又有點心疼。

  難道她真的太忽視他了,所以連炒個青菜煮個粥這種不值一提的事,都讓他這麼開心?

  她一邊反思自己之前的言行,一邊偷偷觀察容翦。

  沒得青菜吃的容翦,雞絲粥喝了一碗又一碗,沒多會兒的功夫,溫窈就眼睜睜看著他喝了三碗下肚。

  雖說粥算不上什麼硬菜,碗也不是很大,但三碗已經不算少了。

  眼看著她又喝了兩碗,還要繼續去盛,溫窈忙伸手攔住了他。

  「別喝了!」

  她滿頭黑線,又無奈又有些羞愧:「再喝要積食了。」

  容翦眨了眨眼,一臉認真道:「我還沒吃飽。」

  剛剛吃青菜的時候,溫窈還有點動搖,但這會兒,她一點都不信了!

  沒吃飽?

  五碗了,這吃肚皮都要撐破了!

  「晚上再給你煮,」溫窈硬著頭皮,強忍著臉上的熱意,故作輕鬆地道:「晚上再吃?」

  容翦神色明顯變了下,他放下勺子,從善如流道:「好。」

  溫窈:「……」

  她已經怎麼就沒發現,容翦還這麼傻白甜呢?

  容翦看了她一眼,有點不解,傻白甜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他大致能猜到。

  看她神情,應該是誇他的。

  看著容翦把藥吃了,讓他睡覺後,溫窈去簡單擦洗了下,卻沒料到,她擦洗完回來,容翦還睜著眼睛。

  「怎麼不睡?」

  她問。

  明明一臉倦容,還睜著眼?

  容翦直勾勾盯著她:「等你一塊兒。」

  溫窈想說她不困,今兒不睡午覺了,但想到中午做飯那一會兒他都黏人黏得跟小尾巴似的,這又強撐不睡非等她回來……勸肯定是勸不動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容翦生病的時候,竟然是這個樣子?

  心裡驚訝歸驚訝,她還是遂了他的意,合衣躺在榻上。

  剛躺下,容翦手就伸了過來,然後她就被容翦摟進了懷裡。

  初夏其實已然有點熱了,容翦原本就是個火爐,現在又發著熱,貼這麼近,溫窈一下就感覺到了熱,好在這是在江上行船,有風,有水,還算清亮,她便沒推開他——免得生病的傻白甜想不開難過。

  聽她心裡嘰嘰咕咕,容翦便更放心了,直接把人箍在了懷裡。

  被箍著動都動不得的溫窈:「………」

  他是怕睡著了,她會跳江逃跑嗎?

  箍這麼緊!

  容翦猶豫了下,還是沒鬆開,他覺得這樣摟著很舒服。

  阿巒身上涼涼的,還香香軟軟,讓他覺得很安心。

  本來就累,又吃了藥,再加上還病著,剛剛又是一直撐著沒睡,現下心一安,很快便睡著了。

  聽著耳邊沉沉的呼吸聲,溫窈試著動了下。

  只動了一下,她就絕望了。

  動不了,她都不知道容翦是怎麼摟的,竟然能摟這麼嚴實,跟個人形鎖似的。

  她並不困,再加上容翦沒退燒,更不敢睡,盯著頭頂看了會兒,便轉頭去盯熟睡的容翦。

  容翦睡得特別沉,因為燒著的緣故,呼吸滾燙,還有點重,打在溫窈脖頸間,熱熱的,還有些癢。

  摟這麼緊,這是得多沒有安全感?

  其實很早之前她就有察覺到,容翦好像有點缺愛。

  最明顯的就是,那次她抗旨,把容翦氣得發了一通火,天寒地凍的還大半夜從松翠宮走人,到了後半夜,自個又折回。

  她那天真的怕死了,怕容翦是回去找她算帳的,一直閉著眼睛裝睡,動都不敢動。

  最後,容翦什麼也沒說,氣沖衝上了榻,還是把她摟在懷裡。

  如果不是太過害怕,怕到動都不敢動,她也不會一點兒都察覺不出容翦的不對勁。

  還有之後的許多事,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其實都是有端倪的。

  只是那時候,她自己都如履薄冰的,也沒太多精力去關注別的,便統統忽視了。

  只覺得容翦心思難測,一會兒一變,難伺候也難捉摸,壓根沒有真的試著去了解他。

  暴躁易怒,陰晴不定……仔細想想,其實就是人格不健全。

  這會兒容翦睡得很沉,也很安穩,闔上眼皮後,長長的睫毛垂著,整個人安靜得很,看上去很是乖巧。

  溫窈突然有點好奇容翦小時候長什麼樣子,這樣的五官,小時候肯定粉雕玉琢,是個萌死人的小帥哥。

  想到書里對他的描寫,還有宮人偶爾話語裡透出的信息,溫窈抿了抿嘴角,容翦小時候,應該過得很艱難罷?

  書裡面一句話就概括了他的童年,雖然沒有詳細描寫,她也明白,一個沒有母妃庇護又不得皇上喜愛的皇子,在宮裡該有多難。

  只是她實在想像不出容翦到底經歷了什麼,才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她突然就懂了合宮宴那天,他發火之後跟她說的那句『你不要怕朕』是怎樣的心情。

  溫窈心情有點複雜,連帶著看容翦的眼神也很沉重不少。

  良久,她終於稍稍能動了點,便把手從容翦懷裡輕輕抽出來,在他鼻樑上點了下。

  初夏的風,裹著漫江的水汽穿堂而過,溫窈盯著容翦安靜的睡顏,在心裡嘆了口氣。

  要不,試著相信他……

  容翦睡得沉,但執念也深,感覺懷裡少了什麼,睡著了都還能精準地抓住那隻胳膊,又塞回懷裡。

  再次無法動彈的溫窈,滿腔的心緒,全化成了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動一動的打算。

  本來就已經這麼粘人了,還是讓他好好休息,趕緊把病養好了的,要不然這麼發展下去,更黏人了,怎麼辦?

  那她豈不是連擦洗都帶個小尾巴?

  容翦這一覺總算睡踏實了,直到傍晚才醒,出了一身的汗,好歹氣色看著好多了,雖然燒還沒退,但至少人精神了點,溫窈也稍稍放心了些。

  鑑於中午出的糗,還有容翦的那點小心思,溫窈多炒了兩個菜。

  雖然都是簡單的菜色,但至少不像中午就一個菜那麼可憐。

  容翦本來就開心,見阿巒還給他做了三個菜,整個晚飯的時間,嘴角就一直揚著沒落下來過。

  有中午的前車之鑑,晚上的菜味道就正常多了。

  再加上,她只是長時間沒下過廚,並不是不會做飯,所以這三個菜,色香味還算可以。

  容翦本來就高興,結果味道還這麼超出預料,令他食指大動。

  若不是溫窈攔著,他大概要連菜湯都和著粥給吃了。

  還是溫窈一再保證,明兒還給他做,容翦才戀戀不捨,放下了碗筷。

  現都快半個月沒上朝,人也不在京城,現在自然是趕行程的,所以夜裡也不停靠,日夜兼程回京。

  飯後稍稍消了食,溫窈便押著容翦去睡覺。

  剛剛容翦洗澡的時候,她去找陳典問了。

  這十多天,容翦統共睡了也沒一天,中間還有三天三夜不合眼的事發生,溫窈雖然挺無語的,但這事怎麼說也是因著自己而起,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儘量讓他多休息。

  這麼長時間不再京城,定然積壓了不少摺子,回去肯定要很是忙上一段時間,所以還是趁著回京的路上,能多休息一點是一點兒。

  容翦現在這麼粘人,想讓他睡覺,溫窈自己也得陪著一塊。

  這段時間,她一路疲於奔命,也累得夠嗆,多休息下,也不是什麼壞事,就是容翦摟她的這個力度,讓她有點崩潰。

  下午那麼摟,她不困沒打算睡,就算了,現在還這樣摟著,她真的睡不著。

  「容翦……」

  溫窈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和他商量一下。

  「嗯?」

  容翦應了一聲。

  溫窈:「……你稍稍鬆開些,摟太緊了。」

  容翦哦了一聲,稍稍鬆了些力道:「可以了麼?」

  溫窈:「……」當然不可以!這跟剛剛有什麼區別!

  但嘴上,她還是委婉地道:「再鬆開一點兒……」

  容翦便又鬆開了些:「可以了麼?」

  溫窈:「再鬆開點。」

  容翦:「可以了麼?」

  溫窈:「……再鬆開點兒!」

  容翦睜開眼:「你是不是不想讓我抱?」

  溫窈冤枉死了:「沒有!真的太緊了!而且現在夏天本來就有點熱了……」

  容翦盯著她看了看,於是又鬆開了她一些。

  溫窈欲哭無淚,但在他這個眼神下,還是放棄了繼續讓他鬆開的打算。

  算了算了,就這樣罷,她不跟生病的小孩一般見識,蘿蔔都枕過,現在也不是不能睡。

  容翦眉心動了下,枕蘿蔔?

  溫窈反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睡罷。」

  說完,便閉上了眼。

  過了會兒,感覺到容翦沒睡,且還盯著她,她便又睜開眼:「怎麼了?」

  容翦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認真道:「熱,我可以把衣服脫了麼?」

  溫窈:「………」

  你穿的睡衣!再脫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