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來人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髒得都看不出本色,還少了半截衣袖的綢緞長衫。
他的眼圈明顯浮腫,精神萎靡,身上還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估計有段時間沒洗澡了。
來人進門時,先扶著門框,向裡面張望了一眼。
見到蕭劍時,還愣了一下,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走到蕭劍面前,恭敬地行禮道:「在下呂宋許文志,祖籍大華豐州人氏,見過蕭公子。」
他說話怪怪的,感覺比外國人說華語還要彆扭,帶著濃濃的閩南口音。
見他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就好像是連續趕路,幾天幾夜沒睡覺一般,站在那裡搖搖欲墜。
蕭劍指了指茶几前的椅子,說道:「許先生請坐下說話,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許文志並沒有坐下,他怕弄髒了椅子,引起對方不快,還是弓著身子,雙手抱拳說道:「我是從呂宋逃亡來到大華的,西雅人在呂宋大肆屠殺華民,求公子在朝廷幫忙說句話,救救呂宋華人。」
說到後面,已帶著哭腔,又突然跪了下來,用手捂住臉,他不想讓人看到他在哭,免得惹貴人心煩。
許文志並不了解蕭劍,在他看來,蕭劍能做到如此程度,在朝廷中必定是有後台的。
蕭劍也不解釋,問道:「呂宋共有多少華民啊?」
這是亂世,死幾個人稀鬆平常,呂宋離大陸最少也有一千三百多公里,就算想救,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許文志繼續跪在地上,抬起頭看著蕭劍,淚水中飽含著仇恨:「在呂宋周邊島上生活的華民,一共有幾十萬人。」
「我住在呂宋島的馬尼拉城,城內一萬多婦孺老幼,被他們殺光了,我家二十餘口,只我一人因外出逃過劫難。」
「城內殺完後,他們又將城外的二萬多華人,也給殺光了。」
說完,又用雙手捧著了臉,身體微微地顫抖著,淚水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陳碧華這時正好出來端茶倒水,聽說呂宋殺死了幾萬婦孺,玻璃茶杯從茶盤中掉落下來,啪的一聲碎在地上。
蕭劍這時也是滿眼冒出凶光,氣得渾身發抖,他一直以為無非幾人之間的仇殺而已,哪知道竟然是滅絕人性的屠城!
他倏地站起身來,咬牙切齒道:「你詳細說說經過!」
據許文志所說,西雅在呂宋駐軍三千,加上西雅商人和水手工四千餘人。
在呂宋生活的人,大多數都是華人。
西雅為了削弱華人勢力,他們聯合當地土著,對華商實行殘酷的剝削和蹂躪,不僅徵收苛重的稅收,還強迫華商服繁重的勞役,許多華商被活活的折磨而死。
華商實在忍無可忍,奮起反抗,西班人立即調集大軍圍剿,用大炮將整個華人街都轟平了。
昔日繁華的華人街,頃刻化為灰燼,一萬多人,也葬身在火海之中。
接著,又在呂宋島全境進行大屠殺,把華商騙到大院內,進行集體槍殺。
甚至連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
這次大屠殺持續了三個多月,罹難華人達三萬四千餘人。
蕭劍聽完,頓時火冒三丈,手裡的茶杯,都被他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上次在展廳中還見過西雅商人,看起來熱情豪爽,人模狗樣的,想不到竟然是這種畜生!
蕭劍扶起飲泣吞聲的許文志,安慰道:「請節哀,你放心,呂宋華人的仇,我來替你們報!我要讓他們加倍奉還,你且先去休息。」
又對門外喊道:「黑炭,帶許先生去休息,順便給他找幾件換洗的衣服,通知張春、劉英傑、狗兒來廳堂議事。」
陳碧華收拾完地上破碎的玻璃,又重新給蕭劍倒了一杯茶,等他坐下之後,輕輕地幫他捏著肩膀,溫柔地說道:「少爺彆氣壞了身子,要替呂宋華人報仇,也要從長計議才行啊。」
這時張春、李英傑、狗兒三人相繼走了進來。
幾人坐定,狗兒看蕭劍臉色陰沉,疑惑地問道:「公子,發生了啥事啊?」
蕭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環視幾人,才說道:「西雅人在呂宋屠城,殺了幾萬華人啊,我咽不下這口氣,你們說說,該怎麼辦吧!」
幾人也被蕭劍的話驚得瞠目結舌,西雅人大家都多少了解一些,想不到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張春起身轉了兩圈,說道:「廣城這邊,西雅人並不多,他們住在廣城中,我們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呂宋島的駐軍倒不多,但要拿下呂宋,恐怕也非易事啊。」
劉英傑沉思良久,才說道:「我在黃石村時間不短了,呂宋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呂宋附近的島嶼繁複,海盜眾多,我們是否可以先在呂宋附近,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再徐徐圖之呢。」
張春眼睛一亮,說道:「我們也可以在呂宋附近,找一個地方當海盜!專搶南洋公司和西雅的商船啊。」
蕭劍覺得當海盜搶劫商船,是個可有可無的事情,也搶不到有價值的物資。
運輸糧食的商船鳳毛麟角,搶來一大堆銀子,花都沒地方去花呢。
糧食才是蕭劍心中的一根刺,大華的糧食嚴重不足,他不想在大華,去購買僅剩的一點點救命糧。
即使買回來再多,也只是吃飽了自己人,餓死其他人而已。
他不忍心別人因自己而餓死,也不想違背和李萇弘之間的約定。
當時,兩人就商量過,要從海外購買糧食,來補充大華的糧食不足。
現在手裡的部隊還是太少,工廠也需要大量人力,光靠仙人坪的糧食產出,只是杯水車薪。
他希冀道:「呂宋島地處熱帶地區,糧食產量應該很高吧?」
狗兒一直在黃石村,收購物資時也參與過,對各種物資的來源,除陳碧華之外,也就他最清楚了。
狗兒搖頭說道:「公子,呂宋沒有運過糧食來黃石村,最早的幾艘糧船,都是琉球來的,最後一艘糧船,是大越的。
「我也打聽過,呂宋島中間高,四周低,地勢起伏大,平原面積狹小,適宜種植水稻的地方有限,水稻種植不多。」
看蕭劍一臉失望,又補充道:「呂宋盛產銅,黃石村收到的銅礦,大多來自呂宋,對了,據說黃金產量也很高。」
蕭劍點點頭,雖然糧食不多,但銅礦也算得上是重要資源,銀子失去貨幣價值之後,金本位是遲早的事情,如果儲備一些黃金,也有一定價值。
琉球盛產糧食,但南洋公司就在琉球島,蕭劍還不想馬上和他們對上。
對方的大本營,就像自己的九龍山一樣,絕對不是輕易就能拿得下來的。
劉英傑說道:「公子,我認為咱們不能老窩在大陸,琉球本來最為合適,但是有南洋公司在,恐怕我們進不去,呂宋島就是一塊飛地,西雅人也只是外來者而已,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南洋公司總部在琉球,大家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