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心裡有你就行

  李錦夜「銀錢我已經著人送過去了,糧食沒辦法。」

  玉淵想了想道「我今年好幾個莊子收成不好,存糧不多,若那邊急著要,還是能湊出一些的。」

  李錦夜搖搖頭「不用,讓她自個想辦法,如今邊關查得緊,運糧之事,動靜太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張虛懷想了想,沒吱聲,低頭喝酒。

  李錦夜暗下踢了他一腳,「鬼醫堂備下的外傷藥,我已經書信孫焦,讓他想辦法混在西北大軍的糧草中運過去,有錢,有藥,她死不了。」

  張虛懷心中一凜,忙笑道「三爺,不好意思,關心則亂,來,明兒大喜,我敬你一杯,恭喜恭喜!」

  玉淵端起杯子,「三叔,我敬你!」

  李錦夜也舉杯,「三爺,敬你!」

  謝奕為嘴角彎了,一一回敬。

  喝完,他將一碟桌上的花生米,挪到蘇長衫面前,「世子爺,這杯酒我敬你。」

  蘇長衫目光落在那盤花生上,突然毫無預兆的開口,「那衣服可曾試過了?」

  桌上三人都一臉的懵什麼衣服?

  謝奕為只得硬著頭皮道「世子爺在錦衣坊為我定做了一件喜服,試過了,很合身,我就為這事敬三爺。」

  玉淵微驚,錦衣坊的衣服那可是價值不菲,三叔這酒,該敬。

  蘇長衫端起酒杯,漆黑的瞳孔里有什麼東西在翻湧,隨即,他笑了笑道「不謝,回頭我大婚的時候,你還我一件喜服即可!」

  謝奕為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蘇長衫在他肩上拍了拍「玩笑話,三爺別當真,來,今日不醉不歸。」

  ……

  酒過三巡,玉淵便與李錦夜先行一步回府。

  張虛懷想著明日這府里即將辦一場盛大的喜事,而自己與阿古麗的婚事卻是倉促行事,心中又是虧欠,又是想念,一個人自斟自飲,自怨自念。

  而蘇長衫卻因為酒精助興,眼睛裡有了昔日幾分浪蕩意氣,隔著燈籠的光,目光貪婪的向謝奕為看去。

  其實他的酒量很好,但今日這酒,喝的是傷心酒。

  人是不能喝傷心酒的,一喝就醉。

  「奕為,我送你幾句話。」

  謝奕為看著他,臉色有些微妙。

  「人啊,只有回不去,沒有過不去。就算過不去,也得過去,你放心,這事我過得去。」

  語速慢,是因為醉了。

  這話,壓根不是送給謝奕為的,怕是說給自己聽的。

  說完,他掙扎著站起來,喚了聲「大慶」。

  大慶忙上前把人扶住,「爺?」

  「回府吧,爺想喝杯熱茶,泡個熱水澡,舒舒服服躺自個的床上,這日子一天天累的……」

  喊著要走,腳步卻沒挪。

  他從盤子裡拿起一顆花生米,捻在手心裡,又緩緩放下,「還有一句話。」

  他緊跟著說「一個人啊,看清自己很難,面對自己更難,謝奕為,你看清你自己沒有?」

  謝奕為張張嘴,想說自己「看清了」,卻沒發出聲音來。

  蘇長衫染上醉意的一雙眼黑得像浸過水。

  他擰著眉,在慢慢地,趁著自己還清醒的時候,說了最後一句,「謝奕為,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蘇長衫,你也會後悔的!

  他自己對自己說。

  ……

  母親走得早,父親性情大變,唯一不變的,是對他的那份愛。

  這些年他活得肆意妄為,沒上沒下,跟著李錦夜造反掉腦袋都不怕,可現在,他怕了。

  他想把謝奕為留在身邊。

  可是,拿什麼留呢?

  自己這點念想在他眼裡,狗屁不是!

  蘇長衫喉嚨發乾,掀起車簾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不知怎地,他又想去謝府。

  過了今夜,他就是那個女人的了。

  過了今夜,他和他再無半分可能。

  「調頭,回去。」

  大慶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爺,你說什麼?」

  「回去,回謝府!」

  「爺?」

  「閉嘴!」

  蘇長衫一腳踹在馬車壁上,車身晃了晃,驚得馬一聲嘶鳴,大慶忙勒緊韁繩,調轉馬頭。

  ……

  謝奕為此刻已經著人將張虛懷送去王府,回到書房,手拿一卷書。

  書上每個字都認識,卻不知其意,蘇長衫最後那幾句,不停的浮在他的腦海里。

  「爺,不早了,該歇了,明兒還要早起呢!」

  青芽的話剛落下,突然,書房的門被一腳踹開。

  蘇長衫歪歪扭扭的走進來,目光虛虛的往他這裡掃一眼,然後踉踉蹌蹌的走到貴妃榻前,往後一倒,人歪下了。

  他領子松著,為了透氣,頭枕著自己的左手臂,也不知道是醒是睡。

  大慶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了不是,乾巴巴的叫了一聲「三爺,您看?」

  謝奕為嘆了口氣,「今日就讓他睡這裡吧。」

  「這……」

  「青芽,著人備熱水,醒酒湯,拿一套我的乾淨衣裳來。」

  「是,三爺!」

  謝奕為看了大慶一眼,「你也去吧,著人和國公爺說一聲。」

  「三爺,我就在院子外頭守著,您有事就喊。」

  大慶把門掩上,謝奕為起身走到榻前,蹲下來,手心摸了下他的額頭,額上有汗。

  他拿起屏風後的毛巾,替他擦了擦。

  「謝奕為,這世上什麼都有的吃……就是沒有後悔藥吃!」

  蘇長衫低聲,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還有些口齒不清,「那日……你,你為什麼抱住了我……何苦?」

  「我,不是故意的!」

  蘇長衫一聽他的聲音,遲鈍了好一會,緩緩的,將緊閉的眼睛睜開,黑色瞳仁里映出了他。

  像沒認出來似的,瞅著他……

  「真不是故意的!」謝奕為皺眉「我若知道你會……」那天說什麼都不會去怡紅院。

  「奕為……」

  蘇長衫喚他一聲,帶著濃濃的醉腔,「我不怪你……心裡沒我……我有你,就行了……就行了!」

  說罷,他頭一歪,昏睡過去。

  謝奕為站在榻前看了半晌,轉過身,從裡間拿出一床毯子,蓋在他身上,自言自語道「還是這個樣子--看上去一點也沒變。」

  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總是自說自話;

  總不顧別人的感受;

  總不撞南牆不回頭!

  從前這樣,現在還這樣!

  蘇長衫,你這個樣子很傻啊,我都變了,你為什麼還是原來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