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都病了

  張虛懷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差點把驛站的廚房點著,若不是蘭淼發現的早,往爐子上撲了一盆水,那火指不定燒多旺呢。

  「太醫,求求你回去吧,別在這兒瞎胡鬧了,你這手診脈可以,做飯不行啊!」

  張虛懷琢磨了下,認為他說得很有道理,便暫且決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這傢伙用水濺他一身的帳先記了,問道「總不能讓你家老大餓了肚子睡覺。」

  蘭淼一個頭,兩個大,揮揮手,身後幾個廚娘跑過來。

  張虛懷拍拍手,「你早說有廚娘,也用不著本太醫親自動手?」

  蘭淼「……」姓張的,是你自己說要為公主做一頓地道的家鄉菜的,這會倒來倒打一耙?

  張虛懷不理會這人的咬牙切齒,連傘也不撐,直接衝進雨里。

  這活祖宗……蘭淼在心裡咒罵了聲,趕緊跟過去。

  快衝到公主院子,張虛懷腳步一停,立刻變成個斯文人,慢慢踱過去。

  庭院裡,阿古麗手拿刀,正雨中舞一套刀法,憤恨無處發泄,只能靠這個來解一解。

  一套刀法舞完,她聽有人輕笑道「漂亮。」

  一抬頭,見張虛懷雙手抱胸前,正滿臉促狹地望著她。

  「要練刀,也得先填飽肚子,四九城的雨和蒲類的雨可不一樣,透著寒氣呢,你也一把年紀了,淋不起。」

  阿古麗手心長了痱子一樣瘋狂的癢起來,說她一把年紀了,真想抽上去啊!

  張虛懷步伐飄渺地走到阿古麗面前,不等她開口,便搶先道「進屋進屋,我替你診診脈,那個……凡事要想開,別為走了的人糟踐自己,他們在天上看不見,不是折磨我這沒走的人嗎?」

  「張虛懷,你給我閉嘴吧!」阿古麗忍無可忍。

  張虛懷皺著眉,心道換一個讓我閉嘴試試,老子毒不死他。

  「我說你這人……能不能……啊……說話斯文些,姑娘家家的,瞪著眼睛,握著拳頭像什麼話?來--」

  阿古麗一怔,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張虛懷的手正握在她的胳膊上。

  她並不知道,他本來是想去握她的手的,被她眉間的厲色嚇了嚇,沒敢!

  「進屋!」

  張虛懷二話不說,直接把人往屋裡拉,「來人,備熱水,公主要沐浴。」

  阿古麗「……」

  張虛懷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見阿古麗眼神裡帶出了星星之火,當即在她「燎原」之前,搖身一變,裝出一副正經人的樣子「你若病了,宮裡十有八九派我來,你又不待見我,何苦讓自己的眼睛遭罪。」

  「姓張的?」阿古麗咬牙切齒。

  「沒大沒小的叫誰呢?」

  張虛懷眯著眼,「我不是說過了嗎,叫我虛懷,若是這兩個字你叫得嫌累,叫小懷我也是能接受的。」

  「怎麼不叫小虛呢?」阿古麗的反應堪稱神速。

  「這……」張虛懷臉一紅,立刻低頭道「老子腎好的很!」

  阿古麗肝火被這人左一言右一言的,弄得異常旺盛,正要開罵時,「阿嚏,阿嚏」兩聲。

  這時,有下人抬了熱水進來,張虛懷頭一抬,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要我幫你解外衣嗎?」

  「滾--」

  隨著一聲怒吼,張太醫被人一腳踢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不惱,慢悠悠的扯著嗓子道「我話還沒有說完呢,你就踢,我想說--要我幫解外衣嗎?那是不可能的,男女授受不親!」

  親你個頭!

  阿古麗咒罵了一聲,門一關,三下兩下解了衣服,把身子泡進木桶里。

  熱氣襲來的時候,她心跳略加快了些,不知道為什麼,被那姓張的一通胡攪蠻纏,心裡滔天的怨恨,似乎淡了許多。

  想著剛剛自己那一腳不輕,她沖外頭喊了一嗓子「你快滾吧,十五鬼門開,別深更半夜的外頭亂晃,就你這身子,都不夠半個女鬼纏的。」

  張虛懷聽了,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夠你纏的就行。」

  這混帳東西!就不能給他一點好臉色瞧,阿古麗默默的想。

  天熱,澡洗不了長久,再出去時,庭院空空。

  「那老東西呢?」

  蘭淼上前「已經回王府了。」

  回了?

  阿古麗冷笑,這老東西一定是怕自己揍他,所以跑得比兔子還快!

  ……

  「阿嚏,阿嚏!」

  張虛懷擰著鼻子,心說連打兩個噴嚏,一定是那女人在想他。

  馬車疾馳,雖然已經宵禁,但皇帝御醫的馬車,無人敢攔。

  回到王府,看門人一驚,不是說太醫今日不回來了嗎?

  「去把王妃叫起來,替我診個脈。」張虛懷說完,頭一栽,倒了下去。

  「太醫,太醫……快,快去請王妃!」

  玉淵趕到的時候,下人已經幫張虛懷換了乾淨的衣裳,只頭髮還濕潮著。

  三指落脈上,玉淵心裡一沉,目光朝貼身小廝看過去。

  青衣小廝忙哭喪著臉道「回王妃,公主沒入京,他身子就有些不好了,夜裡總走眠,這幾日更是成夜成夜的唉聲嘆氣,今日回來時,渾身上下都是濕透的,這才……還有,他腰後面,有一大塊青紫,像是被人踢的。」

  玉淵沉默了。

  她這師傅看著吊兒郎當,死沒正經,一句話能把人頂出三丈遠,但內里,卻是個極為長情長性的人。

  只看他照顧李錦夜這麼多年,不離不棄,便可窺一二。

  阿古麗是他這麼些年來的執念,她入京,師傅既盼著,又怕著;怕她不習慣京里的衣食住行,又怕她受人欺辱,一驚一怕之下,病自然找來。

  再加上今日之事,今日之雨,今日這一踢……能撐到現在已經算他身子底子好了。

  玉淵二話不說,直接開了方子交給外頭的下人。

  那邊開藥庫拿藥,這邊玉淵施針,幾針下去,張虛懷悠悠醒來,一把握住玉淵的手,一臉混帳道「阿古麗,別為走了的人糟踐自己。」

  玉淵一愣,眼眶微微泛紅。

  這一宿,雲遮月,雨紛紛。

  有人痛,有人病,有人暗中看戲,有人台前唱戲,誰是戲中人,誰是戲外人,誰又說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