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我來看看你,不成嗎

  「怎麼不說了?」李錦夜問。

  玉淵半晌硬生生憋出一句,「你要嫌棄也沒用,反正這裡只有這一種。」

  李錦夜又好笑又無奈,忍不住嗆了句「我說過嫌棄了嗎?」

  玉淵「……」

  「走,你帶我去!」

  「那,你把替換衣服帶著。」

  李錦夜看著她耳朵上一層細細的絨毛,鬼使神差道「我眼睛不好,你幫我整理帶著!」

  玉淵真想伸手摸摸這人的額頭,不會是發燒了吧,怎麼盡說胡話呢!

  「我不是你貼身丫鬟,自己拿!」

  李錦夜啞然失笑,「高玉淵,短短几月不見,你兇悍了不少。」

  「那得看對什麼人!」

  「你的意思是,你專門對我凶?」

  玉淵咬咬牙,「誰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我就對誰凶!」

  一股異樣的情愫從心裡泛起,李錦夜伸手,輕輕的摟了她一下,只一瞬,就鬆了手,「行,你凶吧!」

  他這樣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遷讓恭順,反倒讓玉淵心裡七上八下,總覺得不踏實。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千里迢迢的跑來,然後這麼溫柔地看著她,忘了他已經是定過親了嗎?

  她輕輕嘆了口氣,道「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阿淵!」李錦夜突然喚聲叫住她「在有些人身上浪費時間,是值得的。」

  ……

  一句話,讓玉淵走起路來,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暈乎乎的。

  以至於李錦夜從溫泉里出來,還見她坐在大石上發愣,兩頰通紅。

  這丫頭今日換回了大莘的女裝,腰盈盈不及一握,骨架卻是高了不少,臉依舊是那張臉,素淨白皙。

  這邊濕潤的氣候,似乎把她養得更好了,整個人如同空谷里的一株幽蘭,看一眼,便再難忘記。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朝青山比劃了個手勢。

  青山立刻會意,與亂山一道,一前一後守著這片竹林。

  冬天的南越,依舊溫暖如春,竹林鬱鬱蔥蔥,林間遍地小花小草,山風吹來,竹林颯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李錦夜走到玉淵面前,「陪我走走,可好?」

  玉淵暈暈乎乎的起身,暈暈乎乎的跟著他的腳步,暈乎到最後,她不幹了。

  頓步,昂起小臉,乾脆利落道「李錦夜,你這會也睡醒了,也洗乾淨了,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什麼問題?」李錦夜一雙桃花眼,含著些許似笑非笑的意思,「再說一遍,我忘了!」

  「你……」

  玉淵腦子裡亂鬨鬨的,一堆問題不分先後的湧入,末了,鼻子一酸,所有的問題只剩了一個「你來做什麼?」

  昨天夜裡,她等他睡穩了,抽出手,去了師傅跟前,知道平王敗了,他們打了勝仗;知道這人一身的重傷,在床上躺了足足兩月;也知道他被封為親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他為什麼來?來做什麼?她必須親口問問才甘心。

  李錦夜低頭一曬,輕聲道「你給我送了糧,送了匕首,我來看看你,不成嗎?」

  原來,他只是來看看我啊!

  玉淵心裡湧起毫無徵兆的悲傷,像是突然決堤的河,洶湧無情地衝散了她不為人知的那一點希望,沉默了好一會,才從嘴齒縫裡迸出一個字「成。」

  李錦夜看著她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不忍心再逗他,掏出匕首放眼前瞧了瞧。

  「這刀,是我外公送我的,上面鑲嵌著三顆我們蒲類最珍貴的珠寶,知道為什麼是三顆嗎?」

  玉淵茫然搖搖頭。

  「因為我們蒲類有個傳說,男人和女人真心相愛,能有三世情緣。三世過後,才會各自再找別的人。」

  玉淵簡直不敢相信,怔怔道「一世都不容易,還三世,有些扯。」

  「阿淵!」李錦夜的臉唰的一下沉了下來。

  玉淵忙陪了笑,「好吧,說三世,就三世,少一世都不行。」

  李錦夜被氣得胸口直疼,心道這丫頭不僅脾氣差,煞風景這事,也在行。

  玉淵扯了扯他的衣角,柔聲道「其實……能把這一世過好,就挺好,人不能奢求太多,奢求太多,老天爺會嫉妒的。我這輩子不奢求什麼,就求你能長命百歲的活下去。」

  「轟隆」一聲。

  李錦夜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被這話砸得生疼。

  蒲類的滅族讓他心中有深淵,在這個深淵裡,他算計,自私,殺戮,陰謀,詭計……他要的很多,想得到的更多,報仇,權利,地位,富貴,獨獨沒有他自己。

  可這個丫頭卻什麼都不求,只求他活著。

  這話,在李錦夜的心裡燒成了一片火海,綿亘十萬里的烈焰,融入了他每一根血脈。

  於是,烈焰終於化作一字一句,「高玉淵,蒲類草原上的男子如果有了最心愛的女子,就會把他最珍愛的佩刀,送給她。」

  轟!

  玉淵內心的堤壩槽開一個大口,她看著他,聲音有些發抖「你說什麼?」

  「送出的刀,沒有收回的道理,高玉淵,你說這一趟我能不來嗎?」

  玉淵心裡冒出幾百種情緒,亂成一團,所有的情緒將她的臉封住了,哭不出,笑不出。

  最後,她在這亂糟糟的一團中醒來,問,「我收了刀,然後呢?」

  李錦夜凝神專注望著她,目光溫柔又慈悲,安靜又有力量。

  玉淵倔強地抬了抬下巴,「李錦夜,我不做妾的。」

  李錦夜把刀往她手裡一塞,「我說過讓你做妾了嗎?」

  「……不是」玉淵腦子又漿糊了,「你不是有未婚妻嗎?周紫鈺啊,你忘了!」

  李錦夜微微嘆了口氣,「已經不是了!」

  很尋常的一句交待,也沒有刻意講來龍去脈,也沒有講這來龍去脈的背後,他有怎樣深沉的算計,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玉淵張張嘴,想說一句「李錦夜,你是不是瘋了」,不料腦子裡氧氣不夠,沒發出聲來。

  忽然,她的臉被什麼碰了一下,一隻手托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的視線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