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請賜我毒酒
御書房裡。
寧國公陸征鵬冷笑道:「皇上,臣查到涼州城一戰,錢大人所言非假,確實有一支神兵突然降臨,這事不光大牢里的那幾個俘虜能做證,還有涼州城的幾十個百姓,都是證人。」
寶乾帝目光幽幽落在錢若元身上,後者大著膽子斜看了李錦夜一眼,撲天搶地道:「皇上,真的是有啊,臣冤枉!」
寶乾帝心中冷笑,連個安親王妃的女流之輩都鬥不過,朕讓你停職自省也不算冤枉你。
李錦夜衝著西北深目望一眼,「若真是有這樣一支隊伍,有機緣,本王定要與救命恩人結識一下,若沒有他的出手,本王此刻應該在陰曹地府與判官喝酒。」
寶乾帝點頭道:「寧國公,你既然派人查了涼州一事,可有查出這支隊伍是何方英雄?」
陸征鵬強忍得意,正色道:「回皇上,臣略查出一點眉目。」
「說來。」
「據當地人形容,這隻隊伍個個身騎高馬,手拿長刀,將臉和頭蒙得嚴嚴實實,看不出是何方人士。」
李錦夜冷笑,「做好事不留姓名,倒是真英雄,不像某些小人,咬著一些小事死死不放。」
他每個字都帶刺,這冷嘲熱諷莫名地帶出一些王爺的氣勢來。
陸征鵬不以為忤,反笑道:「真英雄是真英雄,若這英雄心中存了私情?」
寶乾帝劍眉微蹙,「寧國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皇上!」
錢若元跪著膝行幾步,「臣曾經問過那幾個俘虜,他們說那些人騎的高馬絕非西邊所產,而和北狄的馬相似,北狄的馬高大,強壯,後肢極為發達。」
「不僅如此!」
陸征鵬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呈過頭頂,「皇上您看,這匕首上的圖騰,和當年蒲類匕首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北狄蒲類?
寶乾帝勃然變色。
李錦夜慢慢扶著衣袖上的摺痕,啞然失笑。
千防萬盯,還是讓陸家搶了先,他最怕的,最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要如何保住阿古麗呢?
李錦夜咬咬牙,「陸征鵬,虧得你為了你的主子,還千里迢迢尋了這把刀來,下面你是不是要說,這些救我的人,是蒲類的人?」
陸征鵬嘴角一牽,「正是,王爺身上流著蒲類人的血,只有你出事,他們才會急,才會出手相助。」
李錦夜漫不經心地看了皇帝一眼,眼裡卻慢慢湧上了血色,「這麼說來,十幾年前那一次屠城,我蒲類還沒有都死絕?還有喘氣的?」
「有!」
陸征鵬目中寒光一閃,豁出去了,「過年前最後一夜,有人往王府送了一車年禮,無名無姓,這車年禮沒有入庫,直接送入你和王妃的內宅,我著人仔細查過,他們隨著北狄的商隊入關,若你蒲類沒有人,誰會給你府上送年禮?」
李錦夜突然低低的笑起來:「我李錦夜何德何能,竟連收個年禮都在陸大人你的眼皮子底下?」
「我……」陸征鵬啞口無言,臉色鐵青道:「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王爺你和蒲類賊人暗下勾結。」
「賊人?敢問陸大人,哪個賊人?」
「誰知道,反正就是你們蒲類的人,這些人早該死了!!」
「陸大人!」
李錦夜說到這裡,突然毫無預兆的落下淚來,他也不擦,也不哽咽,只一字一句質問道:「我蒲類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要被屠城,被滅族,要早該死了,要被稱為賊人?」
李錦夜瞠目欲裂:「她們是殺你爹娘了,還是姦淫你老婆了?」
「你,你……」
安親王妃潑婦似的話,此刻從安親王口裡說出來,更多了幾分森嚴和殺氣。
陸征鵬眨巴眨巴眼睛,朝皇帝撲通一聲跪下:「皇上啊,安親王這不是在質問臣,分明就是在質問您啊,皇上,安親王有異心哪!」
皇帝一聽這話,如遭雷擊,目光如電般向李錦夜看去。
陸征鵬直起腰來,臉上帶著說不出的決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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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十多年前,蒲類王野心迢迢,明里向咱們大莘國稱臣交好,暗中卻一統北狄十幾個部落,想與我天朝抗衡,您為讓大莘國永久昌盛,這才命白方朔滅了蒲類異族,怎麼到了安親王的嘴裡,就變成了蒲類是無辜的呢?皇上啊,他可是您嫡嫡親的親兒子啊,子怨父,大禍臨頭啊!」
「孽畜!」
寶乾帝蹭的一下從龍椅上站起來,拿起手邊的端硯,狠狠砸過去,「你可是在心頭恨著朕?」
這一砸,正正好砸在李錦夜的胸口,他胸口一片發麻,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並不知道皇帝此刻心裡在想什麼,也不去猜測他會不會把這話聽進去。
他腦子裡只有漫天的刀劍聲,化成了悲歌,烈火燒遍草原,忠魂粉身碎骨。
多少次在夢魘中才能出現的驚心動魄,此刻統統浮現在眼睛,李錦夜神魂懼裂,痛不可擋。
他望著地上碎成兩半的硯台,似是眩暈,舉手伸掌,抵住了自己的額頭,「您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您說我敢怨嗎?」
「王爺!」李公公一聽這話,嚇得魂飛魄散,大吼道:「慎言啊!」
「讓他說,讓他說!」皇帝指向李錦夜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神情里,目光中,都是怒意。
李錦夜撩袍,緩緩跪下,「子不嫌棄母醜,兒不嫌家貧,我自幼生在蒲類,長在蒲類,大莘國於我而言,那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地方。皇上為宗廟社稷,為天下蒼生屠城,生為親安王我不敢怨;可就像陸征鵬所言,我身體的一半流著蒲類人的血,為這一半的血,難道我不能生怨?不該生怨嗎?」
說完,他抬頭,不可思議地望著皇帝,正要開口,一口鮮血突然噴涌而出。
寶乾帝一看他激動至此,心裡怒意頓時嚇跑一半。
李錦夜用衣袖擦了擦唇邊的血漬,冷笑道:「連這一半都不能怨,你們又何苦把我生下來,把我生下來後,又何苦將我送過去,我若自小長在宮裡,活在大莘,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父皇,我生來便是個錯誤,能活著更是個錯誤,如今連一個小小的陸征鵬都能將髒水往我身上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可清靜?若這樣……」
李錦夜緩緩站起來,略一低頭,似是想笑,卻沒笑出來:「請父皇賜我毒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