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高家往事

  第119章 高家往事

  就著燈籠微弱的光,她側首看了江亭一眼,沒把心裡的疑問問出口,「舅舅常住於此?」

  「二爺一直住京城,是聽說阿淵小姐的行蹤有了下落,才趕回來的。按理說,他的身體是不能長途跋涉的,但二爺說總要見著最後一面,才能放心走。」

  謝玉淵不由的走了一下神,怔了一會才問:「舅舅得的是什麼病?」

  「二爺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就是身子弱,即便是養在菩薩跟前,也只是保命而已。後來老太爺出事,老爺出事,大爺出事,高家被抄,你們母女倆失蹤……一樁樁,一件件就把他給熬幹了。沒病,就是燈枯油盡。」

  三十多歲便燈枯油盡,謝玉淵張了張嘴,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直到走過一處假山時,她才回過神道:「這府邸是按著京中高家的樣子重建的嗎?」

  「阿淵小姐看出來了?」

  「我聽娘說過高府的樣子。」

  「正是和高家一模一樣,只是小了一半,高府的宅院比這處大氣太多。這一處是小花園,後面還有一處大花園,那園子裡的假山要大得許多,一到春天,園子裡……」

  憶起昔日榮光,江亭眼中有亮光,開始喋喋不休的介紹。

  謝玉淵因為心中有事,將他的話聽了個囫圇,直到半個園子逛完,眼看著月影西掛時,她才忍不住開口問:「咱們是不是該回了?」

  江亭心裡算了算時辰,「阿淵小姐,請。」

  ……

  此刻的廂房裡,一燈如豆。

  高櫟微驚道:「長姐,把膽子壓在她身上行不行?她可還只是個孩子啊!」

  高杼輕道:「弟弟,你別急,且聽我把她的所作所為說與你聽,你再作定奪。你也知道那把火一放,我便瘋了……」

  女子娓娓道來,聲音平淡的如一碗溫水,但高櫟卻越聽越驚心,不知不覺手心滲出冷汗。

  「當年我在高家,因為是獨女,爹娘和大哥都將我捧在手心裡,他們只教我賢良淑德,卻沒告訴我人心的險惡,以至於我嫁入謝府後……」

  高杼心裡忽然千言萬語,最後終是化作了一聲輕嘆。

  「世人都道鬼可怕,殊不知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這孩子與我不同,她從小就在狼虎中長大,沒有所謂的婦人之仁,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弟弟若把高家的家業交給她,只會比交給我好。」

  高櫟此刻百感交集全都湧入心口,「別的姑娘這個年歲還在父母面前承歡撒嬌,她卻要挑起家業……」

  「弟弟,嬰兒呱呱落地,還得學說話走路,人長肩膀,是要負重,長腿腳,是要前行!不是我推卸,確實這孩子比我厲害。」

  「既然如此……」

  高櫟眼中一抹濃重的悲色,「我會盡我所能教導她,別的,只看命吧!」

  高杼心口一陣劇痛,「你實話告訴我,還有多久?」

  高櫟伸出一根手指。

  「還有一個月?」

  「還有不到十幾天。」

  有時候,某一轉瞬會變得特別漫長,長得像是過不完一樣,比方說現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櫟啞聲道:「這幾日我夜裡總夢到大哥,他用手揉著我的腦袋,不說話,就這麼直直的看著我。」

  高杼一聽這話,連五官都扭曲了,淚又落了下來。

  「你也別哭,我熬了這些年,也熬夠了,等把事情交付給阿淵那丫頭後,總算能揚眉吐氣地去見一見他們了。」

  →

  高櫟長嘆一口氣,「來人,去把阿淵叫進來。」

  ……

  「阿淵小姐,二爺有請。」

  「好。」

  謝玉淵加快腳步回到庭院,恰好門吱呀一聲打開,高杼從裡面走出來,抬頭看見女兒,目光不復從前的冰冷,而是長而深的慈愛。

  謝玉淵心裡卻咯噔一下。

  爹去逝後,娘便再也沒有用慈愛的眼神看過她。

  果然,高杼向她招招手,「阿淵,你過來。」

  謝玉淵忙上前。

  「跪下。」

  謝玉淵撂起裙角就這麼直直的跪了下去,「娘,您說。」

  高杼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臉,眼中那點血色似乎往眼圈中間聚攏而去。

  「阿淵,你舅舅的話,就是娘的話,你舅舅讓你做什麼,就是娘讓你做什麼。若你做不到,你娘死後跌入十八層地獄,油滾刀砍,永世不得超生。」

  猝不及防的,謝玉淵被這話里的惡毒嚇到,木木叫了一聲:「娘?」

  高杼恍若未聞,厲聲呵道:「你答應我。」

  這是要幹什麼,好好的為什麼要發這樣毒的誓?

  謝玉淵滿臉錯愕地盯著她,感覺滿心的「難以置信」像血液一樣奔騰在四肢百骸。

  半晌,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我答應你。」

  ……

  夜色,寒涼。

  謝玉淵跪在蒲團上,那個被風一刮就能颳倒的男子,哼哧哼哧的從書架上,把一迭又一迭的帳本搬下來,

  「你知道你大舅舅因何而死?高家因何而抄?」

  「知道,他們說大舅舅利用職權,偷偷采玉,銷售換錢。皇帝從高府的地下挖出大批玉石,這才定了死罪,並抄了高家。」

  高櫟把一迭帳本放在書桌上,嘴角牽起一記詭異的笑,「倒也沒有添油加醋。」

  謝玉淵從這話里品出一些意味來,「舅舅,莫非還有隱情?」

  高櫟不答反問:「那你可知,你外公,也就是我的父親如何死的?」

  謝玉淵茫然搖搖頭。

  「那……你太外公,也就是我的祖父是如何死的。」

  謝玉淵還是搖搖頭。

  高家諸多事,娘從不告訴她,她只在旁人隻言片語中窺探出一點真相:高家的人都是慘死。

  但到底怎麼死的,沒有人敢說,「高家」兩個字在謝府是一個禁忌。

  最後一迭帳本拿出來,高櫟已經喘得不行,「也罷,我的時間不多了,就索性都說與你聽吧。」

  謝玉淵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問道:不知道自己聽罷,會作何感想。

  「萬里九州,原是咱們漢人一統天下,太平日子過久了,難免生出驕淫,於是天下被北邊的人奪了去,才有了今日的大莘國。這些,你都知道罷?」

  謝玉淵點點頭表示知道。

  大莘國建國近百年,如今北邊和漢人早已經和平相處,雖然還分彼此,但自熙帝重用漢人為官時,漢人的地位便漸漸高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