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是副官室的主任副官，馮鍔跟著石祖德坐在後排之後，小汽車繼續朝前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停了下來。
「呼！」
石祖德和馮鍔在一片麥田邊站著，兩個人手上吊著煙，石祖德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同樣的，馮鍔不知道處長是來幹嘛的，也沒有吱聲。
「馮鍔，你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前面的弟兄們打的很慘，你能活著回到後方不容易；只要上了戰場的，個個都是英雄啊！」
石祖德的聲音顯得有點低沉，可是馮鍔卻聽得很清楚。
「士兵的職責就是拼命，跟小鬼子拼命，我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馮鍔很快的反應過來，在這場戰爭中，中國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哪怕是現在，訓練新兵也是抗戰的一部分。
「中央軍嫡系的士兵，活著的有軍餉，傷殘的有補助，死了的有撫恤；哪怕政府再難，這些東西都給你們保障了的，為了這，後方的百姓交了很多稅，各種各樣的稅。」
石祖德繼續說著。
「江浙之地淪陷，半個中國被鬼子占領，政府的稅收來源越來越少；軍械、藥品、糧餉等等，國家越來越困難了。」
「卡點今天扣了很多車，這些車都是那些商人的；你不知道，今天中午開始，我辦公室的電話就沒停過，全是各路人來說情的，可是我並沒有讓你放過一台車，為這，我甚至是還訓斥了其他的軍官。」
石祖德說著，又點燃了一根煙。
「多謝處長，只是該怎麼處理我還不知道。」
馮鍔點點頭，他到現在為止，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弄了。
「該怎麼處理，補訓處自然有一整套的流程，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想說的是，等下有一個車隊，你不能扣了，要放過去，甚至你要當做這個車隊沒來過。」
石祖德的聲音帶著無奈，告訴馮鍔他來的目的。
「什麼貨？」
馮鍔問道。
「煙土，全是煙土。」
石祖德沒有隱瞞。
「處長，這玩意可不是好東西啊！為什麼啊？」
馮鍔急了，相比較於煙土，他覺得其他東西都好說。
「在你的眼裡，它只是煙土，可是對於川軍、滇軍和其它的地方雜牌部隊來說，這就是他們的軍餉。」
石祖德說出來的東西讓馮鍔感到震驚。
「軍政部只對中央軍進行保障，其它的地方雜牌，別說軍餉了，能補充一點彈藥都很不容易；這種情況，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能說破而已，這玩意，畢竟是明令禁止的。」
石祖德說完之後，就不說了，他看的出來，馮鍔現在很糾結。
「處長，你完全不用告訴我，直接讓其他人來接手卡點就好了。」
馮鍔苦笑著，他寧願自己不知道這個消息。
「這個事情你遲早要知道，更何況，今天你扣的那些車隊，明天也會處理，到時候還會有更多你不知道的東西；後方，明面上沒有前方那麼兇險，但背地裡的東西很多，明天就知道了。」
石祖德搖著頭，馮鍔跟其他人不一樣，補訓處所有校級軍官的調動都必須通過軍政部，他們打交道的時間還久；而且他覺得也有必要讓馮鍔適應後方的生活，包括背地裡的那些齷齪勾當。
「我知道了，處長。」
馮鍔點著頭，其實石祖德都不用給他說這麼多，直接一道命令讓他放行就成，只是那樣的後果是什麼，連馮鍔自己也不知道。
「葉主任等下會留下，等車隊走了之後他會離開，這段時間，你們兩個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我的走了。」
石祖德很滿意，馮鍔並沒有他來之前想像的那麼犟。
「馮組長，說實話，你今天乾的這些事情兄弟想干很久了，可是那幫人太難纏，我這身份又有點尷尬……」
石祖德走了，副官室主任葉方坐在火堆邊，和馮鍔抽著煙，扯著補訓處的點點滴滴。
「來補訓處的這幾天，你覺得補訓處怎麼樣？」
葉方問著馮鍔。
「很好，比我想像中的好多了，至少伙食不錯；就是那些新兵的伙食不咋地，還沒有前線弟兄的標準高；我本來想加大訓練量，讓他們晚上睡覺前再練一練，可是晚餐那東西，我真不忍心啊！」
馮鍔搖著頭，補訓處的新兵現在還不是高峰期，都有近七千人，如果滿訓的話，恐怕的突破一萬五千人，畢竟他們的編制有八個新兵團。
「你是覺得我們軍官的伙食太好，把新兵的軍費挪用了吧！」
葉方看著馮鍔，他從馮鍔的語氣中能聽出來，這貨絕對有這個意思。
「實際上你錯了，副官室、後勤科的人都知道，每一個新兵軍政部的補給標準是多少，穿的、吃的全都包括在內，實際上，補訓處不僅沒有挪用他們的費用，而且還補貼了很多，不然的話，他們連兩套軍裝都湊不齊。」
葉方搖著頭，他是副官室主任，對於這個太清楚了。
「補訓處倒貼？就靠這個？那些東西不是不用上交處里嗎？」
馮指著卡點的那個簡易木頭房子發出了疑問。
「就那點錢，平攤到每個弟兄的頭上有多少？每天多次兩個饅頭恐怕就沒了，實際上，這個卡點並不想你想的那麼簡單，這個卡點，也是軍政部默許補訓處撈好處的地方。」
葉方搖著頭，回答著馮鍔的疑問。
「從這裡過的每一個車隊，就是商人的那些車隊，他們按照數量，每個月都必須給補訓處一點好處；毫不客氣的說，我們吃的每一顆米，都是他們提供的。」
「而且，你更不知道的是，補訓處的軍官，軍政部是不管我們的軍餉的，全部都的靠我們自己解決；你不用那麼驚訝，你上校組長的軍餉，處里不會少你一個大洋，每個月準時都會發給你，而且只會多，不會少。」
馮鍔驚訝的表情讓葉方趕緊換了個說法。
「補訓處在綦江開訓的時候，其實這個卡點的利益分配已經定下來了，包括你今天扣下來的那些車隊，他們都是交了錢的。」
葉方微笑著，繼續說著關於這個卡點的一些東西。
「那我今天這麼幹，是不是斷了所有弟兄的財路？你們也沒人提醒啊！」
馮鍔終於明白，自己今天幹了什麼。
「呵呵，你今天乾的很不錯啊！處長很滿意。正因為你是新來的，啥都不懂，所有處長才可以靈活處理，有了理由，也有了把柄，處長借著這個機會可以重新進行利益分配，或許還可以讓那幫人多出點血……」
「嗚嗚嗚……」
葉方說到這裡的時候，遠處的黑暗中有大量的車燈傳了過來，汽車的轟鳴聲也非常明顯，葉方知道，應該是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