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剩下四分鐘的時候，伯德已經獨得19分，戴爾·艾利斯的表現不相上下，5分鐘內命中4記三分，拿下17分，不到三節的時間命中七記三分，得到全隊最高的26分。

  比分停留在75比76。

  凱爾特人落後1分，伯德有機會在一個2+1的回合里追平。

  他的罰球丟了，這個細節被路易捕獲，他果斷叫停這場比賽，以庫珀、約翰·塞利、羅德曼、斯蒂文斯、威爾遜為核心的謀殺緊逼，再次上陣。

  對待已經連續發力六分鐘的伯德，使用最高強度的防守，如果他得到球，有機會進攻，除了威爾遜外，其他人要果斷犯規送他上罰球線。

  路易寧可考驗伯德的罰球手感，也不想檢驗他在防守下的投籃命中率。

  艾利斯被換下的時候，直接癱倒在板凳上。

  路易將一瓶佳得樂送到他的手上，他不敢想像，如果沒有艾利斯，這輪系列賽會成什麼樣。

  他是尼克斯唯一一個，在心態上做好了完全準備的人。

  如果沒有他，或許伯德方才單節19分的表現，就把比賽帶走了。

  「抱歉，教練。」艾利斯沙啞地說，「我應該表現得更好！」

  「別這麼說，戴爾。」路易感慨道，「你已經遠遠地超越了我的想像。」

  艾利斯鼻子一酸，腳上的疼痛感，就像波浪般，一陣接一陣地襲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上場，他不知道。

  艾利斯更不知道的是，他的表現，給年輕的隊友們，打上了一針強心劑。

  羅德曼像是一個瘋子，斯蒂文斯總像一條瘋狗，塞利沒有嬉皮笑臉了，庫珀重燃熱血，而威爾遜，已經足足打了八分鐘的他，沒有被換下，因為路易知道，他仍然充滿著能量。

  艾利斯帶來的影響很難量化，但要說誰的表現受艾利斯影響最大，那個人肯定是威爾遜。

  他就是這麼一個，心甘情願被情緒支配，一個感性的，忘我的，屢敗屢戰的痴人。

  在季後賽里，他已經變成了謀殺緊逼小組的領導者，即使很少與他們一起訓練，也通過和凱爾特人的鏖戰，融入了他們。

  路易安排對伯德犯規的做法，獲得了驚人的收效。

  伯德一心要打垮尼克斯，在第三節連連開火，他確實達到了一個不可戰勝的極境。

  或許那就是傳說中的Zone，如果他處於健康狀態，就算是打出最佳狀態的戴爾·艾利斯都無法抗衡。

  天佑紐約，他的背部像水晶玻璃一樣脆弱，要強的伯德過度消耗了他的身體。他的精神可以支配疼痛，他的意志可以統治球場，但這是有時限的。

  那精彩絕倫，堪稱不朽的六分鐘，就是身體給伯德的時限。

  他幾乎摧毀了威爾遜，但他沒想到尼克斯還有個靈光四射的戴爾·艾利斯。

  現在，身體開始反噬給他劇烈的痛苦。

  當他罰球的時候，做出將球托舉的動作時，背部的痙攣和抽痛，令他難以找到肌肉記憶。

  兩罰一中、兩罰不中、兩罰不中...難以想像兩罰不中會連續出現在伯德的身上。

  當伯德出現六罰一中的時候，可見他有多難受。

  這場一環扣一環的消耗戰，是尼克斯的意志首先崩潰，還是凱爾特人首先被累垮，結果要揭曉了。

  伯德難以為繼的身體，使凱爾特人在尼克斯的謀殺緊逼面前，難以找到破解之道。

  反觀尼克斯，威爾遜越打越興起，最終在那四分鐘裡打出一波9比1的進攻。

  85比76

  尼克斯帶著9分的領先優勢，進入第四節。

  「你們累嗎？」路易看著他的球員，問道。

  威爾遜大聲回答道：「教練，我們心不累！」

  「相信我，凱爾特人比我們還要累！」路易大喊道，「記住，歷史上所有惡劣的結果，都不是由邪惡或者殘暴導致的。令結果可悲的，往往來自於當事人的軟弱！我確信我們面對著一支最堅強的球隊，所以我們要用最強硬的姿態去挑戰他們！第四節，我們要繼續進行全場緊逼，如果伯德要繼續出場，你們要用更兇狠的方式去找身體接觸。」

  路易調整了兩個位置的人，他換下了犯規過多的斯蒂文斯，以及侵略性稍差一截的約翰·塞利，換上霍納塞克和尤因。

  球員上場後，路易轉身對其他人說：「所有進入激活名單的球員都要做好準備，我要將謀殺緊逼進行到底，你們誰上場，就給我他媽玩命找他們的麻煩！」

  路易的臉色通紅，就像威爾遜一樣陷入極端的情緒化。

  他就像戴爾·艾利斯一樣，非贏這比賽不可。

  「看來，他決定用最血腥的方式結束這場比賽。」

  尼克斯名宿戴夫·德布斯切爾嘆道。

  「很難想像有其他人會用這種手段對待自己曾經的朋友。」威利斯·里德說，「但這是取勝的唯一方法...不，這支球隊從Little Lu著手組建那天起，就是為了今天。為了贏得這場比賽的勝利，Little Lu會不惜一切代價。」

  所有看著路易一路走來的人，都帶著複雜的心情。

  波士頓是他的揚名立萬之處，這兒有他的伯樂、朋友和曾經非常喜歡他的球迷。

  現在，他比魔術師+張伯倫+佩蒂特+里德·霍爾茲曼加一塊都討人厭。

  「除了中國宋，尼克斯激活名單里的其他十二名球員都得到了出場機會，而凱爾特人始終只有七人輪轉。這種情況下，如果尼克斯決定將他們的全場緊逼維持到這場比賽的最後一秒，對於凱爾特人來說...」

  胡比·布朗未曾想過，這場比賽會以這種方式來展開。

  伯德拖著無力的身軀抵抗著身體的警報。

  沒有人知道這會持續多長時間。

  尼克斯發球，霍納塞克運球過半場。

  凱爾特人已經不具備用全場緊逼反制尼克斯的能量了。

  他們打著七人輪轉，所有人都已經感到疲憊，所以尼克斯無需擔心他們的緊逼。

  尤因甩開桑普森，到高位拿球。

  桑普森貼上來，不給他投籃的機會。尤因右手運球，大三步強起，一記彆扭的對抗下單手勾射，打板命中。

  「啊啊啊啊~~！！！」

  尤因像凱文·加內特一樣握拳怒吼。

  87比76

  路易伸出了手。

  尤因激動地拍了過去，而後，他退回後場防凱爾特人長傳，其他四個人有序地分布在前場。

  震天的噓聲從球館的四面八方涌過來。

  路易站在場邊，球迷悲憤的謾罵，被他的聽覺屏蔽了。

  凱爾特人困難重重地發球，上半場摔得腦袋開花的托馬斯發現他沒有一個隊友能幫他把球帶到前場。

  伯德呢？

  就連他，遇到困難的時候，想到的都是伯德。

  然後，他看見伯德勉強地跑位，但無論跑到哪，羅德曼都像影子一樣吸附在他身邊。

  「八秒！小心八秒！」

  K.C·瓊斯大喊大叫，提醒托馬斯。

  萬分緊張的微笑刺客在尼克斯牢不可破的防守下，危險地傳球。

  他的傳球對象是丹尼·安吉，但和安吉對位的是霍納塞克，他卡住了安吉的身體，將球拍掉。

  一剎那的功夫，羅德曼飛身把球搶到手心，伯德奮力撲過來，使出小動作，準備把羅德曼放倒。

  意識到伯德就在身邊的羅德曼，變成了危險的凶獸，他不計後果地向身後的伯德揮出可怕的一肘。

  這一下，肘到了伯德的肩部，連帶著震盪到脆弱的腰背。

  伯德痛叫出聲，裁判為之哨響。

  花園現場的觀眾一瞬間都被窒息了。

  半秒後，狂怒的球迷差點湧入了球場。

  「我看過喬治·麥肯的比賽，也看過威爾特和羅素的較量。」

  胡比·布朗恐懼地說。

  「從40年代，到50年代，到60年代，再到70年代，我敢說我了解這四個年代的比賽，但是，我對上帝發誓，這支尼克斯是我所見過的最可怕的球隊。他們完全不把這當成籃球賽，就好像一群被困在集中營的人，只有殺死一定數量的同伴才能存活，而他們就是那群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同伴的人。」布朗憤怒地批判道，「這根本不是籃球比賽，Little Lu放出了一群野獸！」

  路易就站在那，已經好長時間沒動了。

  伯德和羅德曼搶球的位置，距離他不到四米，他沒有走過去詢問伯德的傷情，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他就是站在那，等待比賽重新開始。

  伯德因背部持續的痙攣陣痛而無法起身。

  凱爾特人的隊醫上來檢查之後，讓人將他抬上擔架。

  尼克斯再次被吹一個技術犯規，他們毫無異議。

  對路易來說，這反而是「好事」，因為技術犯規是不計入個人犯規的。

  伯德被抬下去的那個時刻，花園裡好像執行絞刑的現場。可悲的是圍觀群眾不是來湊熱鬧的，他們就像看著自己的親人被絞殺一樣。

  就在伯德被抬下去之前，他抓住了伊賽亞·托馬斯的手。

  「別放棄，伊賽亞！」

  這是伯德留給隊友最後的話。

  「Benj，你覺得這場比賽結束了嗎？」

  路易問道。

  「還沒有，教練！」

  「伯德已經被幹掉了，為什麼還沒結束？」

  威爾遜答道：「還有兩個麻煩的傢伙！」

  路易繃緊的臉，才算緩和下來：「你知道就好，我也知道，你和伊賽亞之間，有一筆舊帳還沒了結。」

  路易輕拍威爾遜的後背，「我想像不到比這更好的方式了，Benj。」

  威爾遜深呼吸著，帶著其他的四名隊友走上場。

  凱爾特人將執行兩罰一擲，他們選擇讓安吉來罰球。其他人在中場一字排開，威爾遜從托馬斯身邊走過時，兩個來自芝加哥的天才，互相對視一眼。

  對路易來說，他作為教練的真正職責，是讓手下的球員兌現自己的潛力。但是除了潛力，還有一點也很重要——他們得在球場上找到真實的自我。一個可靠的偉大球員，決不能被不真實的自我所困，你是挺身而出的英雄，還是畏手畏腳的懦夫，這些問題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結論了。

  有的人可以站出來，有的人不行。

  天賦與自我，當你擁有這兩樣東西時，你必須去堅守。

  在與凱爾特人的系列賽期間，威爾遜數次出現動搖，伯德屢次要將他擊潰，但都差一點。這些打擊，折磨，失落和沮喪，反而讓威爾遜越發看清了自己。他看見了真實的自我，他會恐懼，會害怕，會犯錯，會讓人失望，但，他越是遭遇打擊，越是會奮起向上。

  他不接受一切結果未出之前的失敗與放棄，這是他將奉行終生的道。

  他將全心全意，恪守自己的信念，永不止步。

  「伊賽亞，」威爾遜殺氣騰騰地說，「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