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章不是我，但有可能是你
路易中午和傑里·韋斯特見面，他預計談判過程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當他發現米奇·庫普切克沒來的時候，便感覺談判可能只會持續半小時左右。
因為韋斯特不是那種可以和人聊個不停的話癆。
但是這場談判從中午持續到了傍晚。
路易和韋斯特喝了飲料，吃過點心，然後又共進晚餐。
因為韋斯特不吃中餐，路易讓老闆給他做了西餐。
吃過晚飯，他們繼續聊天。
連續聊了這麼長的時間，路易和韋斯特互相熟識了嗎？
不，他們並沒有聊太多自己的事情。
那種事情太私人了，而他們現在還不是那種關係。
這大半天，路易和韋斯特交流的內容，全都是關於籃球和比賽的。
籃球這項運動的本質。
過去的比賽和現在的比賽有什麼不同。
韋斯特帶著橫跨50-60-70年代的獨家視角，而路易對80-90年代的比賽的理解無人能及。
他們真的聊了賽場上的所有事情。
比如讓韋斯特痛苦無比的貝勒的退役。
直到今天，韋斯特仍然受到折磨。
但他受折磨的原因僅僅是貝勒的缺席嗎？
不，不是的。
路易能和韋斯特聊那麼長的時間，就是因為他可以像韋斯特那樣思考問題。
他在之後問韋斯特：「如果埃爾金不退役，你們能拿下1972年的總冠軍嗎？」
韋斯特痛苦的目光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次。」韋斯特沮喪地說，「我知道比爾（沙曼）是對的。埃爾金必須替補，但埃爾金不是一個好替補，他也不會接受替補，他有自己的尊嚴和標準，如果他再也無法做到他所做的事情，他就會離開。」
那就是讓韋斯特痛苦的原因。
他是這麼感性，又富有理性思考的人。
當他重新復盤起整件事，便發現，貝勒的缺席是他痛苦的根源，但讓這股痛苦延續了那麼多年的原因，是他發現如果貝勒不離開，湖人無法奪冠。
因為貝勒對替補是抗拒的，而且與張伯倫不和。
如果他留在隊裡，那支原本氣氛良好的湖人隊的更衣室氣氛會很不一樣，不會有33連勝，冠軍更是無從談起了。
聽韋斯特復盤他輸掉的那些重大比賽是有趣的。
如果你感受不到他的痛苦的話。
讓路易記憶深刻的是韋斯特回憶1962年的總決賽，那是湖人搬到明尼阿波利斯的第二年，年輕的韋斯特和全盛期的貝勒在那年的季後賽里勇不可當。
貝勒在那年的季後賽場均8分8籃板3助攻，韋斯特則是場均31分6籃板4助攻，在他們的帶領下，湖人也順利殺進總決賽，和同樣處於巔峰期的凱爾特人血戰七場。
這輪系列賽，貝勒場均40分17籃板，韋斯特場均31分7籃板，但他們最後還是沒贏，因為在第七場，湖人把能夠終結比賽的關鍵投籃，交到了對現代球迷來說默默無聞的弗蘭克·塞爾維（Frank Selvy SG/SF）手上。
這樣關鍵的球，居然不是貝勒或者韋斯特投的，而是什麼塞爾維？
「是的，那摧毀了我們，隨後我們進入了加時賽，被羅素統治了。」韋斯特如數家珍地說，「他在那場比賽里拿下了30分40籃板和數不清的蓋帽。」
韋斯特認為，正是1962年的失利，開始了湖人隊被凱爾特人統治的詛咒。
但他同樣認為，那一球給塞爾維來投是沒有問題的。
因為在「熱棒」亨德利（Hot Rod Hundley SG）⑴把球傳給他之前，塞爾維已經連續命中了兩記投籃，他是那場比賽在關鍵時刻唯一站出來的人。
這就是韋斯特，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依然記得所有的比賽細節。
哪怕是如此慘痛的失利，他依然能拋開其他原因去客觀看待比賽。
已經很晚了，路易沒想到這場「談判」會進行一天的時間。
韋斯特和他談了一天的現在與過去，就是沒談過將來。
但這一天的交流，讓路易對韋斯特有了足夠的了解。
如果路易指望韋斯特像貝勒那樣當自己的工具人，那無疑是對對方的侮辱和巨大浪費。
韋斯特是個優秀的行政管理人員，他可以做很多貝勒做不了的事。
「路易，你打過完美比賽嗎？」
在「談判」的最後，韋斯特問道。
路易笑道：「我可能沒親自打過，但我的球隊可能打過這樣的比賽。」
「你想知道我的完美比賽嗎？」
路易選擇不接話，因為韋斯特自己會說的。
「場地應該是在花園，我最討厭的地方。」
路易猜，是波士頓花園？
「當然，這得發生在季後賽期間，而且是系列賽的第七場，這是我為之而活的決定性時刻。時間最好是春天，比如五月的第一個星期天，空氣中仍有一絲寒意。人們排隊進入花園來參加這場關鍵的比賽。」
「還要有最好的裁判，他們必須是那些公正的裁判，允許球員與之交流的裁判，不會受到明星球員影響的裁判。」
「這場比賽將按我打球時的規則進行。」
這意味著
「Hand-g沒有限制。」
（可以在球場的任何位置上手）
「不允許球員違規帶球。」
（持球人的手必須停在球的上方，而不是球的側面）
「只有當接球人直接出手得分時，才會被計為助攻。」
然後，沒有助理，所有人都要處理好自己的事，只有一雙球鞋，而不像現在這樣每個人上場前都會穿上新鞋。
球隊要獨自去客場，乘坐商業飛機，沒有包機，必要的時候需要轉站換乘。
沒有隨行人員，沒有保鏢，沒有公關人員，沒有媒體——只有球員，隊友，教練，他們像兄弟一樣友愛。
按照韋斯特所說，這場比賽里會聚集他自己、張伯倫、拉塞爾、貝勒、巴里、哈夫利切克、賈巴爾、J博士、伯德、悲劇師、威爾遜、桑普森、喬丹、佩蒂特。
然後，比賽期間會發生很多可怕的事情和意外，最終決出一個震撼人心的結果。
這些理想的條件終究不可能實現，但路易覺得，韋斯特打過這樣的比賽。
在最後，韋斯特說道：「你知道嗎，現實中發生過這樣的比賽。」
「你贏了嗎？」路易感覺自己說了句廢話。
「如果我贏了，我就不會有這樣的妄想了。」韋斯特搖頭說，「那是我永遠都無法釋懷的比賽——1969年的第七場，湖人有我、埃爾金、威爾特，而羅素和他的隊友已經老得冒煙了。在當時，沒有人知道羅素會在比賽結束後退役，但我隱隱有種感覺，他願意為了那場比賽的勝利而獻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才無法原諒威爾特在比賽中途因傷退出。」
「我更無法接受的是，我們幾乎已經贏下了比賽，最終卻葬送在唐·尼爾森的一記可笑的罰球線跳投的手下，你再給他一百次機會，他也投不進那球的。」韋斯特的語氣變得很輕，「可他就是投進了。」
路易聽貝勒說起過那場比賽。
那是一場連貝勒這樣的人都無法釋懷的失敗。
從此，波士頓的小精靈永遠地留在了那一代的湖人球員的心裡。
大概只有張伯倫這樣超越生命的大人物，才能直接面對，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輸。
「這就是我不喜歡你的原因。」
韋斯特驚人地說。
「你贏下了這樣的比賽，而我沒有。」韋斯特的情緒中含著羨慕、嫉妒、不解和許多難以解釋的東西，「你知道嗎，尼克斯完全沒有任何理由贏下1993年的總決賽，開拓者是一支比你們更加完整，更加團結，也更加強大的球隊，你們的團隊被腐朽的榮耀撕碎了，但是你們就像那支凱爾特人一樣，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你們能贏的情況下贏得了比賽。」
「這也是我希望你來洛杉磯的原因。」
「過去和現在已經證明，將來能為湖人破除魔咒的人，不是我，但有可能是你。」
⑴「熱棒」亨德利也是個搞子，他在關鍵時刻搶到了進攻籃板，卻沒有選擇自己出手，因為塞爾維之前連進了兩球，所以他把球傳出去了。塞爾維投丟，比賽進入加時，湖人輸了。退役之後，亨德利偶爾會給塞爾維打電話，只要對方一接，他就說「投的好」然後馬上把電話掛了。
－－－－－－題外話－－－－－－
一般來說，我們看見遠古球員去世會象徵性地發一句「RIP」。我們不應該有什麼感覺，因為我們沒完整看過他一場比賽。但比爾·拉塞爾的離去確實讓我感到很沮喪。我無法解釋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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