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姑姑,祖母睡下了嗎?」
虞疏晚沒什麼心思解釋現在的情況,直接開口詢問。
知秋後知後覺地點著頭,
「睡下了……」
「辛苦姑姑叫醒祖母。」
知秋知道虞疏晚最是心疼虞老夫人,若是從前知道虞老夫人睡下了,絕對不會叫她們將人叫醒。
看著虞疏晚眼下的裝束,知秋知道是出了大事兒,趕緊應聲,
「小姐先進來,奴婢讓冬雪給您敷一敷臉。」
虞疏晚沒有拒絕,順從地跟了進去。
冬雪看見的時候也不由得驚呼一聲,心疼得直掉眼淚,
「這是哪個動的手?」
「沒事的冬雪姑姑。」
此刻被打後的麻木已經褪去,只剩下了火辣辣的痛楚在不斷地攀升著。
她自己將冰塊兒用帕子包好捂住自己的臉,難得的安靜。
冬雪一看就知道虞疏晚臉上的印子跟蘇錦棠她們逃不了關係。
她退出了房,打算找人打聽打聽。
虞疏晚也沒有什麼反應,坐在那兒就像是一座雕塑。
平日裡愛笑愛鬧的小姑娘此刻身形寂寥,分明還是個孩子,卻叫人感受到了一種蒼涼。
苦心不善言辭,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虞老夫人倒是起來的不慢。
她也知道虞疏晚平日不會這樣的急切,甚至只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衣就匆匆地出來了。
虞疏晚聽見聲響抬起頭,只看見燭火下虞老夫人有些凌亂的銀絲。
她忽地鼻子一酸,眼睛就再也裝不住那晶瑩的淚珠,哽咽著站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撲在了虞老夫人的懷中。
虞老夫人猝不及防抱了滿懷,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兒,只能先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哄道:
「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你跟祖母說,祖母給你做主好不好?」
越是感受到祖母這樣溫柔的對待,虞疏晚就越是恨虞歸晚今日的所作所為。
感受到懷中人的情緒波動,虞老夫人也有些急了,
「知秋,你去看看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
不等知秋應聲,虞疏晚悶聲道:
「不必。」
虞老夫人嘆息了一聲,
「那你也該告訴祖母,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吧?」
虞疏晚不肯抬頭,瓮聲瓮氣道:
「祖母,我現在就帶你走行不行?」
「走去哪兒?」
虞老夫人只當作是孩子氣的話,好笑道:
「你的商會開好了?」
虞疏晚有些沉默,半晌站好了身子,虞老夫人臉上的笑猛地凝固,隨即化作怒色,
「誰打的?」
虞疏晚抓住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語氣甚至帶著一絲祈求,
「祖母,我就算是沒有商會,也能夠養活你我。
我們走吧。」
虞老夫人能夠感受到她手上刺骨的寒冷,她深吸了口氣,沉下臉來,
「是你父親吧?」
蘇錦棠也近不了虞疏晚的身,恐怕就是自己那個兒子回來了。
虞疏晚自嘲一笑,
「忠義侯府容不下我。」
「胡說,怎麼會呢?」
看著她如此,虞老夫人只覺得心疼。
她隱約覺得事情有蹊蹺。
從前再怎樣,虞疏晚也沒有說過要走的話,今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是不是虞歸晚給姨奶奶下藥了?」
一道稚嫩的聲音小心翼翼響起。
虞疏晚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虞歲晚。
虞歲晚訕訕一笑,捏著自己的衣角,
「方才苦心姐姐走後,我就纏了姨奶奶讓我歇夜……」
她覺淺,聽見動靜就爬起來了。
虞老夫人皺眉,
「什麼下藥?」
虞歲晚立刻不敢說話,緊張的看向虞疏晚。
見虞疏晚沒說話,這才敢開口,
「方才苦心姐姐突然過來了,跟知秋姑姑在屋裡找,我在這兒地上和姨奶奶常坐的地方發現了一些粉末。
下午只有虞歸晚來過,肯定是她做的。」
虞老夫人眼中滿是震驚的看向知秋,
「這事兒怎麼沒跟我說?」
知秋也只好道:
「您當時都已經睡下了,這種事情還沒個定論,怎好輕易驚擾了您?」
知秋看向虞疏晚,
「小姐,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您跟我們說說吧。」
虞疏晚袖邊的拳頭緊了又緊,面上依舊是面無表情,
「她放的是蛇床草種子粉末,叫人準備了蛇,月白給攔下來了。」
知秋聲音顫抖,
「她、她想害死老夫人?!」
「祖母是她留在侯府的唯一變數,又是我唯一的靠山,這樣做也沒什麼稀奇。」
她再次看向還沒緩過神的虞老夫人問道:
「祖母,我會給你比忠義侯府老夫人還要高的地位和權利,你跟我離開侯府吧。」
現在的她殺不了虞歸晚,但也斷然沒有整日防著下一次的道理。
虞老夫人緩緩地動了動眼珠子,眸中卻滿是失望,
「饒是我心疼你,你是我親孫女兒那也是應當的。
這麼多年在侯府,我雖然不喜她,可也沒有為難過她。
她怎能如此惡毒!」
說到最後,虞老夫人的聲音甚至都變得顫抖起來。
虞疏晚沒有說話。
虞老夫人轉過身,靜默半晌,這才轉過頭來,面上的神色帶著些勉強的笑意,那雙眼卻是紅了,
「祖母享受了侯府的榮華富貴,也得在這兒守著你父親才行。
若是我走了,你父親……
會被人彈劾的。」
「縱容養女如此作為,便就是彈劾他那也是他該的!」
這話虞疏晚在舌尖轉了又轉,終究是沒能說出來。
不是她心疼虞方屹,而是她想到了侯府最開始,是由祖父打下來的。
祖母跟祖父感情甚篤,這座宅院更是承載了她這麼多年也算傳奇的一生。
她與逝去祖父的孩子不管怎麼混帳,都改變不了母子連心,血脈相連的事實。
所以,祖母割捨不下。
這個認知讓虞疏晚的心頭一涼。
「祖母,我想你好好活著。」
虞疏晚低聲道:
「我很怕你死了。
我做了個夢,我的腿沒有好,我成了殘廢。
夢中只有你對我好,我甚至沒有一個願意站在我這邊的丫鬟。
可是後來你死了,侯府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也再沒有人願意站在我身邊了。
祖母,你就當做是可憐可憐我好嗎?」
她說到最後語調哽咽,雙眼通紅,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滑落下來,
「我現在有能力能夠讓您過上好日子了,您能不能……
能不能答應我,好好的?」
一邊的知秋也忍不住地別開頭擦了擦眼睛,強扯出一抹笑來,
「老夫人,就當做散散心也是。
如今這大小姐就像是得了失心瘋,若是真有那一日傷了您,那小姐的身後就真的沒人護著了。
您也知道他們怎麼對小姐的,您能夠放心嗎?」
虞老夫人聞言,方才總算是平靜下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是祖母不能夠讓你在侯府中享受到該享受的,平白耽誤了你這麼多年……」
「我的父母都不為此痛苦難堪,祖母何必如此?」
虞疏晚扯了扯唇角,
「祖母,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