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恙14

  無恙14

  沈鐫白的行動力快速, 很快進書房打了幾個電話,就把去廣沂的所有事情安排妥當。Google搜索

  出來的時候, 窗外的暮色已經漸沉。

  雲層染上了漂亮的玫瑰色, 像是和太陽吃酒吃大了以後醉醺醺的輕晃。

  岑虞披一件素色披肩,懶懶散散地窩在沙發里,刻刻趴在她的大腿上, 蜷成一個金色的棉花團。

  她低著頭, 長發從耳後散落下來,懸在半空中。

  岑虞的手按在刻刻的小肚子上輕揉, 嘴角含著笑意, 尤其那一雙桃花眼, 柔和而明媚, 發出瑩亮的光。

  「......」

  沈鐫白站在走廊處, 靜靜地凝著她看了許久, 漆黑的眸子裡,有看不明的情緒。

  而後他緩緩靠近,在沙發里重新坐下, 食指指尖蹭了蹭刻刻棕黑色的小鼻頭。

  小傢伙再也不敢招惹他, 只乖巧地哼唧, 隨著他摸自己。

  「我打算送刻刻去德國的導盲犬學校訓練一段時間。」

  沈鐫白冷不丁地開口。

  聞言, 岑虞愣了愣, 就連趴在她腿上的小傢伙好像也聽懂人話了似,嚶地抬起頭來, 小臉寫著迷茫。

  沈鐫白提議的原因誰都清楚。

  岑虞怔怔地盯著他, 半晌, 猶疑道:「導盲犬篩選條件很嚴格的,刻刻能行嗎, 而且還要吃很多的苦頭。」

  雖然刻刻是一條金毛,是最適合成為導盲犬的品種之一。

  但是有資格成為導盲犬的狗狗,都是要經過非常嚴格的篩選的,還要追溯狗狗的前三代,要求家族裡所有的狗都沒有攻擊人的經歷。

  刻刻是流浪狗出生,別說它的爸爸媽媽找都找不到了,就它之前咬沈鐫白的前科,就足以讓它一開始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沈鐫白大掌壓著刻刻的小腦袋,把它壓矮了半截,淡淡『嗯』了一聲,「所以就只是讓它去試一試,能通過最好。」

  不能通過,至少也會比一般的狗狗要聰明機敏一些。

  「既然它成了家裡的一員,就該有它的責任。」

  刻刻歪著腦袋,眨了眨漆黑水潤的眼睛,和男人的對視。

  良久,它跳起來,對著沈鐫白小聲地「汪汪」。

  好像是在附和他說的話,表示著自己的贊同。

  —

  他們離開出發去廣沂的前,一家人送刻刻去機場。

  眠眠把刻刻抱在懷裡,親了又親。

  和把刻刻帶回家來時車裡的氣氛完全不同。

  即使是短暫的別離,也讓人很難過,尤其是要把那么小的狗狗送走,讓它獨自去到陌生的國度,進行很艱苦的訓練。

  刻刻仿佛也預感到了接下來的分別,被眠眠抱在懷裡乖乖的,時不時伸出舌頭去舔它的小主人。

  機場有負責寵物託運的工作人員等候,刻刻被關進鐵籠子裡時,竟然出奇的乖巧,一點沒有鬧,好像是知道自己身上肩負了什麼責任。

  岑虞盯著縮在籠子裡的小傢伙,圓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一眨,可愛又可憐。

  工作人員推著它,越走越遠,最後只剩下一個小點。

  她不忍心再看,猛地背過身去,擦掉從眼角流出來的淚。

  「......」沈鐫白手臂攬過她的肩膀,將她靠進懷裡,無聲地安慰。

  眠眠扯住男人衣擺的一角,仰起頭來,「爸爸,刻刻什麼時候回來啊?」

  沈鐫白的目光沉沉,直直地凝著遠處的那一個點,「春天到了就回來了。」

  —

  回家以後,岑虞的情緒始終有些低落。

  好像刻刻去導盲犬學校這件事情,把她一直在刻意迴避的事情擺到了明面上。

  隨著她的眼睛視野範圍越來越窄,她也越來越焦慮。

  仿佛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命運有一雙手就抵在她的背後,隨時會推她一把。

  岑虞只能儘量地表現出正常,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媽媽——媽媽——」眠眠坐在飯桌前,晃著兩條藕節一樣的小腿,歪著腦袋喊了她好幾聲。

  岑虞怔怔地回過神來,眼睫微顫,「怎麼了?」

  「爸爸說我只能帶三件玩具去廣沂。」

  小傢伙嘴裡還含著飯,嘟著個小嘴,上面還沾了油,頗為不滿意地告狀,「那我就帶不了多蘿西了。」

  多蘿西是眠眠的玩具之一,一個很漂亮的芭比娃娃。

  「都帶都帶,媽媽的箱子分給你裝玩具。」

  岑虞笑了笑,很容易就打破了沈鐫白給小傢伙定的規矩。

  眠眠像是得逞的小狐狸,很清楚哪些事情爸爸會幫她,哪些事情媽媽會慣著她,不同的事情找不同的人。

  哄完眠眠以後,岑虞繼續默默地低頭扒飯,表面上看起來什麼事兒也沒有。

  沈鐫白擱下了手裡的碗筷,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停了許久,然後移到了桌上的糖醋排骨。

  明明做了她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也沒見吃了幾塊。

  晚上,岑虞幫著眠眠收拾她的行李,第二天就要出發去廣沂了。

  因為劇組拍戲的周期是兩個月,要住得時間很長,所以有很多東西要帶的。

  想到要去陌生的城市,小傢伙也頗為興奮,蹦蹦跳跳地問在廣沂有什麼好玩的。

  岑虞坐在兒童床上幫忙一件一件疊著她的衣服,然後遞給沈鐫白,認認真真,但又有些游離於場景之外,就連眠眠講話也沒有注意聽。

  沈鐫白半蹲在地上,接過她遞來的衣服時,眼皮微掀,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慢騰騰地搭話,「有一個海洋世界很漂亮。」

  聞言,眠眠眼睛一亮,呲溜一下從地上跳起來,「我想去我想去。」

  地毯上放滿了她要用的東西,小傢伙一沒注意,赤著腳踩到了她的臉霜,小身體一歪,跌進了岑虞的懷裡。

  岑虞才回過神來,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你要去哪裡啊?」

  「去廣沂的海洋世界!」

  眠眠手舞足蹈地答。

  聞言,岑虞愣了愣,下意識抬起頭去看沈鐫白。

  沈鐫白也在看她,兩個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含著不明的意味。

  那會兒就是在廣沂的海洋世界裡,他們兩個正式在一起的。

  算算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尤其是經歷過分別以後,原本以為褪色的記憶,在他不經意的提及里,重新上色,鮮明恍若昨日。

  沈鐫白傾身握著小傢伙的細胳膊,把她拎起來,免得壓到岑虞,「等媽媽不工作的時候,帶你再去一次。」

  —

  等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完畢,時間已經很晚,小傢伙趴在床上自顧自地睡著了,發出淺淺的呼吸。

  兩個大人輕手輕腳地關了燈,把兒童房的門帶上,回了主臥休息。

  頂燈關掉。

  臥室里昏暗下來,但沒有全暗。

  地上裝了一圈的夜燈,發出朦朧的白光。

  怕岑虞晚上起夜看不見,家裡的夜燈在晚上從來不會關掉。

  岑虞躺在床上,怔怔地凝著天花板,眼前是一片的黑暗。

  房間裡安靜而幽深。

  「捨不得刻刻走?」

  沈鐫白也沒有睡,冷不丁地出聲問,將她一整天盡力在掩飾的低落看在眼裡。

  「......」岑虞眨了眨眸子,憋了很久的情緒終於忍不住了。

  她轉過身,抱住身邊的男人。

  安靜的空間裡發出被子布料的摩擦聲。

  「捨不得你。」

  岑虞把臉埋進男人的胸膛,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擠了出來,攜著濕潤的水汽。

  「也捨不得眠眠。」

  聞言,沈鐫白愣了愣,抽出被她壓住的胳膊,將她整個環住,輕笑道:「我和眠眠又沒走,捨不得什麼。」

  「我怕以後看不見你,看不見眠眠。」

  看不到眠眠一點點的長大,看不到沈鐫白一點點變老的樣子。

  岑虞越想越覺得難過,眼淚不受控制地傾瀉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將恐懼失明的情感暴露出來。

  沈鐫白感覺到衣襟的濕潤,透過衣服的布料,滲透進來。

  滾燙熾熱,灼燒著他的肌膚,一直蔓延到心口,臟器隨著她的哭泣,抽痛起來。

  沉沉的夜色無情地將他們籠罩住,冰涼冷淡。

  沈鐫白仰著頭,下巴抵著她的發梢,手臂抱她抱得更緊,幾乎要嵌進骨髓里。

  他深吸一口氣,卻涼進了肺腑。

  而後,沈鐫白掰過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翻轉,壓在床下。

  感覺到重心的顛倒,岑虞怔怔地凝著出現在她上方的男人的臉。

  他的薄唇輕抿,黑髮垂落在額前,漆黑的眸子比夜色還沉,正直直得與她對視,宛若黑洞一樣,似要將她攫進去。

  岑虞的眼睫輕顫,又長又卷的睫毛上還沾著濕潤的水珠,迷茫地看著他。

  半晌。

  沈鐫白伸出一隻手,『啪嗒』一聲,關掉了主臥里的夜燈。

  空間裡瞬間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比剛才的昏暗更甚。

  「你摸摸我。」

  他的聲音低低緩緩,「眼睛看不見的地方,心可以看見。」

  岑虞一愣,感覺到她的手被人抓住,往上提。

  手背碰上了男人的側臉。

  微涼細滑。

  她的另一隻手也被拉起,按上了他心臟的位置。

  撲通撲通——

  她聽到了他的心臟有力的跳動聲。

  她聞到了空氣里散發出來的淡淡鼠尾草海鹽味道,蓋過了黑暗,籠罩住她,給她以安全感。

  岑虞的手從上至下,一點一點。

  摸著他的頭髮,偏硬但很順滑的發質。

  摸過他的眉骨,深邃。

  眉心有淺淺的皺褶,她的食指按在上面,輕輕地打轉,替他撫平皺起的眉。

  然後指尖繼續向下,經過單薄的眼皮,眼皮上那一顆小小的痣,區別於平緩的肌膚,有微不可觸的突出。

  之後是他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唇瓣。

  好像在她手指細細的賞玩下,勾勒出了男人俊朗好看的模樣。

  沈鐫白垂下眼皮,深深地凝著她,從窗簾縫隙潑灑進來的月色,照在她的臉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裡,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卻依然透著瑩亮的光。

  他任由岑虞的手在他臉上放肆,持續向下。

  岑虞摸到了他的下巴,連接脖頸處的地方沒有一絲的贅肉,下顎線條明晰深刻。

  她的指腹輕輕擦過了男人修長脖頸處的突起,像是摸到什麼新奇的事物,停留了下來。

  喉結被她捏了捏。

  沈鐫白呼吸一窒,像是被碰到了異常敏.感的地帶,喉結上下突滾。

  黑曜石般的眸子沉得不能再沉。

  他猛地抓住岑虞亂來的手,帶著她去到別的地方。

  手心裡的觸感滾燙熾熱。

  岑虞瞪大了眼睛,臉頰漲得通紅。

  沈鐫白傾身覆了下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窩。

  他的聲音低沉,從嗓子眼裡出來,含著粘稠的磁性,「這裡也摸摸。」

  「......」

  岑虞由著他的手抓住她的,在他的引導下學習。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激烈。

  他們心照不宣的,通過深入骨髓的觸碰,驅散對未知的恐懼,仿佛後背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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