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梁正穿著組裡提供的一身黑藍色球衣,眉眼間是年輕的陽剛之氣,他撈起地上的籃球拍打著,個高腿長,露出來的肌肉線條流暢,充滿了強大的爆發力。閱讀
唐笑看著他一路動作靈活的運球,到籃筐底下一個大步起跳,身體高高躍起,單手將球重扣進去。
大概是唐笑的目光太明顯了,梁正抓著籃筐跳下來,痞氣的側過頭沖她笑了下。
唐笑痴痴的看著他。
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一切如初。
曲向向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也沒錯過唐笑的表情變化,這明明還是喜歡的啊……
唐笑似是知道她心裡所想,輕聲嘆息,「以前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喜歡就夠了,後來發現不行,光喜歡是不夠的。」
曲向向欲言又止。
唐笑垂眼拍了拍梁正放在她這裡的黑色外套,溫和的說,「向向,待會拍完GG,你跟陸續先走吧。」
曲向向不知道說什麼好,又想說些什麼,她扭頭看向陸續,希望他能幫她牽個頭。
陸續眼神示意她不要說。
曲向向用力抿了抿嘴,不說了。
本來說好的說好的拍完GG一起吃飯,唐笑突然在這樣一個日子裡說出她為自己人生做出的選擇,飯吃不成了。
曲向向跟陸續坐公交回了學校。
回去時的運氣不錯,有位子坐,不用站著。
曲向向對面是一對兒老夫妻。
老奶奶在用方言說著什麼,像是在跟誰生氣。
老爺爺沒有說話,就用乾枯的手拉著她,在她情緒激動的時候,拍拍她的手背。
曲向向看著這一幕,心裡某個角落被觸動到了。
像這樣一段能夠走到老的愛情,有幾個人能遇得到?
結了婚的會離,談戀愛的會分,緣分這東西,太奇妙了,有時候你以為很深,很有可能到最後才發現其實很淺。
淺的不用經歷狂風暴雨的摧殘就散開了。
曲向向有些難過,她哥跟唐笑已經挺過了一年的異地戀,挺過了畢業就分手的魔咒,兩個人從高中談到大學,談了好幾年,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挺的過去。
溝通真的很重要,不止是愛人,親人跟朋友也是,都要溝通。
不溝通,怎麼會知道各自心裡有沒有裝東西,裝了多少,都有哪些。
曲向向放在腿上的手被握住,她的思緒緊跟著回籠,指尖扣了扣陸續的手。
陸續突兀的說,「我有一些不好的地方,有的一直在改,你沒有不耐煩的嫌我改的太慢,有的我不想改,你也沒有鑽牛角尖的希望我一定要改掉,只是告訴我說順其自然就好。」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向向,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提出過什麼要求,給我定一個明確的目標要我去完成。」
曲向向一愣,這幾年是沒有。
「我哥說我只知道看愛情電視跟小說,理論一堆,實踐不行,我也不知道談戀愛有哪些固定的模式,我就是偶爾心煩了,想不通了,會找錢夢說說話,聊一聊我倆的事,然後我就不亂了。」
陸續的面色倏然一沉,「為什麼不跟我聊?」
曲向向小聲說,「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怎麼跟你聊?我得先找錢夢分析分析,搞明白了再來跟你聊,這樣溝通起來才有效。」
陸續皺了皺眉頭,半響說,「過年請錢夢吃飯。」
「你都找好兼職,不回去了。」曲向向撇嘴,「還怎麼吃飯。」
陸續用寬大的掌心包住她的手,「有假。」
曲向向說,「那到時候你要多笑笑,你不笑的時候超凶的,錢夢說你那樣很可怕。」
陸續,「……」
兩個人在一起,吵架鬧矛盾什麼的,都需要時間來處理來調整。
出國是人生里很大的一件事,等於是人生的轉折點,其中一個要那麼做了,事先沒有告訴另一個,這在感情里是很大的傷害。
曲向向怕影響到她哥跟唐笑,就忍著暫時沒給他們打電話,儘管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談好,還能不能談好。
臨近期末,也就意味著寒假將至。
陶娟還在外面跟那個會長同居,穿衣風格變了很多,全是裙子配絲襪,不管零下多少度,她都那樣穿,很幸福的樣子。
不過那個會長一次都沒來接過她放學。
王瑩跟老鄉談上了,約會約的挺勤,就唐月雷打不動的三點一線,課餘時間全泡在圖書館裡面。
上課的時候,寢室里沒人,不上課的時候,也沒人。
考試前一周的下午,曲向向一個人待在寢室里刷題,刷的腰酸背痛,實在是不行了就把書桌上的一大摞習題冊收一邊,拿出積分換的馬克筆,趴在桌上給仙人球的花盆畫向日葵。
這些天因為她哥跟唐笑的感情問題,她複習的效率怎麼都提不上去。
感覺期末可能要涼拌。
曲向向快畫好的時候,心神不寧的手一抖,向日葵長出了一根毛,她趕緊用手擦掉重畫。
桌上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向日葵又一次長毛。
曲向向拿了手機一看,是移動發的,提醒她有新的套餐,有什麼優惠之類的,她失望的把手機放下來,繼續畫向日葵。
陸續今天一天都要待在實驗室里,明天也要待大半天,根本就沒時間陪她。
曲向向畫完了向日葵就往椅子上一癱,腦袋開始放空。
足足有五分鐘,她什麼都沒想,五分鐘後就給她哥打電話,第一次無人接聽,第二次接通了,不是她哥的聲音。
是徐良,喝了酒,說話都大舌頭了。
曲向向蹭地一下站起來,「良子,你跟我哥在一起?」
徐良在電話那頭滿口酒氣的說,「嗯對……我們在喝酒,他失戀了。」
曲向向愣怔的問,「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徐良說,「兩人談不好了,只能分了各走各的,他把我叫出來喝的酒。」
曲向向坐回椅子上,「他傷心,要亂喝酒,你怎麼也喝這麼多?」
徐良輕笑,「我也失戀了啊。」
冬天的日照時間短到讓人往往都猝不及防,五六點的時候天就黑了。
曲向向趕過去的路上碰到交通事故,先是等交警疏通,又是繞圈,堵車,等她到那兒時,夜幕已經把這座城市完全包圍。
她一進包廂,就有一股子濃烈的菸酒味撲了上來。
梁正跟徐良都喝大發了。
兩人一個歪歪斜斜的躺在沙發上,嘴裡胡亂的說著什麼酒話,一個消沉的坐在地上抽菸,眼鏡也不知道丟哪兒了。
曲向向被眼前的情形嚇著了,「良子?」
地上的徐良抬起頭,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眯在一起,他近視度數很高,下意識這麼看人,「向向,來了啊。」
曲向向被煙味嗆的咳嗽,他隨手就把煙給掐了,拽了拽沙發上的梁正,「阿正,向向過來了,你醒醒。」
梁正醒不了,他神志不清的滿嘴酒話。
「高中的時候,你說我身邊圍繞的女孩子太多,沒安全感,好,我就不交異性朋友,都不交,我說到做到,現在連班上的女生誰誰誰都不知道,你埋怨我太喜歡打籃球,沒時間陪你,我他媽都快把籃球給戒了。」
他打了個酒嗝,「說什麼你說的我都不聽都不改,呵,你就覺得我不成熟,不管我做了多少,都還是不成熟……」
「我跟你說了無數次,讓你不要把事情藏心裡,要告訴我,每次吵架,我叫你把不痛快的地方說出來,對我有什麼要求你說說看,你不說,現在跟我來一句你累了。」
「唐笑,你掰手指頭數一數,只要是你提的,我哪一點沒給你辦到?你不說,我能知道?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嗎?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會猜啊……」
「行,真行,出國這種大事,你瞞了那麼長時間,自己做好決定了再來跟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還傻逼逼的想著拍了GG拿到錢寒假帶你去旅行,你拿我當誰啊,我他媽誰都不是。」
「不管我說什麼,你就要分,說你累了,你說我沒成長,你摸著良心說,是我沒成長,還是沒長成你心裡期望的那樣,我還不到二十,你想我怎麼著,我現在就只能這樣,你不能再等一等嗎,再等等我啊……」
「三年了,都三年了……」
梁正無意識的翻來覆去念叨著那個數字,那是他迄今為止談過的最長的一段感情,打破了他的一系列記錄,他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一條腿從沙發上甩了下來。
曲向向來不及去扶,就看到他滾了下來,她連忙跑過去蹲下來喊,「哥?」
梁正趴在地上,沒反應。
包廂里的歌聲一直在響著,《心如刀割》唱完了,輪到《那就這樣吧》。
「不要哭了嗎,該哭的人是我吧,你都坦白愛上了他,我有什麼辦法……」
「那就這樣吧,再愛都曲終人散了,那就分手吧……」
這歌聽的太難受了。
沒過一會,曲向向就聽到了模糊的哽咽聲。
她怔怔的看著她哥,好一會才轉頭去看徐良,本來想讓他幫忙把她哥弄到沙發上去,這一看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滿臉都是淚水。
歌都是徐良點的,聽起來就是在傷口上撒鹽。
曲向向手忙腳亂的照顧著兩個失戀的男孩子,其實她多數時候都很理性,極少數時候會感性的一塌糊塗。
就像現在。
她不知道怎麼辦,很慌。
陸續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過來的,他從實驗室里出來,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捏著酸痛的後頸,「在幹什麼?作業都寫完了嗎?」
「我在南源廣場西邊的ktv里。」曲向向走出包廂,在走廊上說,「我哥跟良子都喝多了,他倆都在哭,良子跟他女朋友高中一直靠寫信聯繫,那時候都好好的,不曉得大學一學期還沒完怎麼就分了……」
陸續聽著她語無倫次的聲音,眉頭緊鎖,嗓音卻很低柔,「你就在那待著,我過去找你。」
話落,陸續掛了電話,大步流星的往樓梯口方向走。
後面傳來周成的喊聲,「小老弟,你穿著白大褂去哪啊?」
陸續的身形一頓,他脫了白大褂丟給走過來的周成,看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你身上有錢嗎?」
周成在幾個口袋裡面掏掏,將一把皺巴巴的零錢拿手裡,「就這麼多。」
陸續看了看,「不夠。」
周成問道,「你要幹什麼?」
陸續說,「開房。」
周成一臉臥槽,老弟你連這事都說的這麼直白?
陸續動眉頭,「不是我開。」
周成心說,我知道,是你們倆。
他老大哥的語重心長,「你在實驗室站了一天,午飯都沒吃,身體扛不住的吧?」
陸續眼神詢問。
「別太拼了。」周成拍他肩膀,「不差這一晚,你對象會理解的。」
陸續一張臉漆黑,「你在說什麼?我說的開房,是給兩個朋友開,他們喝醉了。」
「……」
周成乾笑兩聲,「這麼回事啊,你等等,我問佳龍他們身上有沒有錢。」
陸續叫住他,「算了,我回寢室拿卡。」
b市的夜晚燈火璀璨,呈現出的是跟白天不一樣的繁華與喧囂。
陸續到ktv時,南源廣場的巨大顯示屏上播放著絢麗的煙花,一朵盛開,又是一朵,美的夢幻。
有一個瞬間,他隨意的側抬頭,煙花就在他眼裡綻放了。
陸續停下腳步看煙花,這世界很大,美好的東西太多了,煙花都能開的這麼好看。
但也就只是好看,不會有什麼意義。
兩個人看才會有意義,值得放進記憶的長河裡,以後撓出來回憶一番。
所有的事,和喜歡的人一起做,都會變得珍貴。
陸續收回視線往ktv里走去。
曲向向一看到他,腦子裡的那根弦就鬆了下來,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可以不用提心弔膽。
陸續掃了眼沙發上的兩人,「睡著了?」
曲向向點點頭說,「哭累了,發泄完了就睡了。」
陸續在她身邊坐下來,手肘抵著膝蓋,修長的手指抄進短髮里,指腹用力按著頭皮。
曲向向看他那樣,眉心一蹙,「你直接從實驗室里過來的?」
陸續「嗯」了聲。
曲向向讓陸續往前面坐坐,她跪到他後面,學著網上說的那樣,認真的一下一下從上往下,從左往右的給他按頭。
「現在呢?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
陸續低垂著頭,其實他的頭還是很疼,並沒有好到哪兒去,她的力道太小了,沒什麼勁。
他只是不想讓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