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陸續開鎖,腳一踢車撐,架著車龍頭把車往前一推,上車,走人。

  從始至終看都沒看曲向向跟梁正一眼。

  半響,梁正青著臉爆粗口,「我操!」

  曲向向沉默著抿了抿嘴,她把掉在地上的鏈條鎖撿起來。

  不遠處有個校門出入證。

  曲向向過去撈到手裡,一看,上頭的一寸照里,少年蓄著短髮,輪廓青澀又好看。

  像藝術家筆下最完美的藝術品,只是眉眼間一片極致的孤冷。

  她回過神來,連忙抓住出入證,快速蹬上自行車,直衝校門方向。

  校門口,陸續被門衛攔下來,他皺著眉頭,面色陰沉。

  門衛一副公式化的態度。

  時間在其他同學的竊竊私語跟好奇的目光里分秒流逝著,場面有點兒僵持不下。

  曲向向靠近時,就是那樣的景象。

  她撐住車,頭歪了歪,細細喘氣,「陸續。」

  陸續回頭,看到一隻雪白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指間捏著他的出入證。

  藍色帶子拖下來,輕微晃動。

  視線上移,視野里是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

  他看著她,眼神像海,深不見底,又冷冰刺骨。

  曲向向愣怔幾個瞬息,「你把出入證掉車棚里了,我……」

  話沒說完,手上倏然輕微一麻,藍色帶子連同出入證一起被拽走了。

  曲向向望著少年冷酷的背影,不確定的想,他在生氣?

  跟她有關?

  她惹他生氣了嗎?

  梁正從後頭抄上來,手掌在曲向向的腦袋上拍一下,「傻了吧唧的,看上了?」

  曲向向見有同學往這邊看,她尷尬的垂下腦袋,「哥,你別胡說八道了。」

  「沒看上,你他媽瞎幾把湊個什麼勁兒?」

  梁正皮笑肉不笑,「人連那破機子都不借,當咱倆是空氣,是個屁,你還屁顛屁顛給他送出入證……」

  曲向向顫聲打斷,「梁正!」

  「怎麼地?」

  曲向向的胸口一陣起伏,她握緊車龍頭,撞了下樑正的自行車。

  梁正被撞的一歪,英俊的臉頓時鐵青,「死丫頭,說你兩句,你還……我話沒說完,你跑什麼跑?」

  他飛快的追上曲向向,繼續他的梁氏說教。

  到了家,曲向向悶聲把車停好,拿了書包上樓。

  梁建兵喊了聲,她蔫蔫的應答,不像平時那麼朝氣蓬勃。

  眼看兒子後腳進門,梁建兵把人叫住,「惹向向生氣了?」

  梁正比竇娥還冤,「老梁同志,天地良心,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梁建兵抓起手裡的掃帚抽過去。

  臥槽!

  梁正從自行車左邊繞到右邊,再繞回左邊,躲著揮過來的掃帚,「搞毛線啊,三天不打我,骨頭就癢還是怎麼著?」

  梁建兵氣急敗壞,「別他媽跟你老子貧,讓你護著你妹,你護了嗎?啊?」

  梁正脫口而出,「護了啊,我怎麼沒護,我對她比對我馬子還上心。」

  說完就將自行車往院子裡一g,準備逃命。

  梁建兵把院門一關,冷颼颼的看著兔崽子,「厲害啊,梁正同學,我是不是該給你整備辦酒的錢了?」

  大門被攔,梁正只能採取迂迴戰術,他一本正經,「我說的是以前的,早就分了。」

  梁建兵哼了聲,「現在呢?」

  梁正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現在當然以學業為主。」

  梁建兵當他放屁。

  梁正脫下校服外套繞成團,以投籃的姿勢懶懶一拋,外套準確被他丟進了自行車前的筐子裡面,「爸,根據科學依據,15到18歲,就這個年齡段啊,人人都會處於青春叛逆期。」

  「一進入青春叛逆期,就開始不跟家長分享事情了,正常的,哪家小孩都這樣,要淡定點。」

  「青春叛逆期」這幾個字就跟平地一聲雷似的,梁建兵臉上的肌||肉|抽||動,聲音刻意壓低,「向向在學校里跟男孩子早戀了?」

  梁正抖腿的動作一停,他伸出舌尖抵了下牙齒,「沒吧。」

  「那她放假了,怎麼會不高興?」

  梁正打哈哈,「女人心,海底針,我哪兒知道啊。」

  「老梁,你也別太擔心,這不還有我嘛,我能讓人欺負她?不能夠。」

  沒理會兒子的吊兒郎當,梁建兵的眉頭皺了起來,那孩子在學習上從來沒有問題。

  對著他一個大老爺們,她也不會掏心窩子。

  要是她媽媽沒跟人走……

  「哎!」

  梁建兵手叉著腰來回走動,腦子裡想這想那,等他回過神來,兒子已經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十一長假在曲向向跟梁正的冷戰中拉開帷幕。

  過去的這些年,他倆冷戰過很多次,最長記錄是一個禮拜,至今沒有打破。

  這次也不例外。

  當晚,梁正就拿著一根棒棒冰進了曲向向的房間,特地挑了她最喜歡的黃色。

  曲向向在做習題,解題思路寫了大半張草稿紙,還沒寫完,鋼筆漏墨水,沾到她的手指上面,她也沒管。

  梁正瞥了眼,「那破筆早該扔了。」

  曲向向不搭理,沙沙沙聲在她的指間持續不止。

  白殼電風扇呼呼的吹著風,卻沒什麼涼意。

  她壓著桌子的胳膊底下已經汗濕一片。

  一隻灰不溜秋的蛾子飛過來,繞過做作業的女孩,一頭栽到燈罩底下,跟幾隻小飛蟲結伴玩耍。

  梁正看到曲向向的脖子上汗涔涔的,靠左耳那邊趴著一隻麻蚊子,喝多了,癱在那兒消食呢。

  他眯眼,伸手就是一下。

  「啪——」

  曲向向脖子上突然一麻,伴隨著冰涼涼的觸感,嚇得她的手一抖,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受驚的線條。

  她扭頭,烏溜溜的杏眼瞪過去。

  梁正舉起那隻手,掌心對著她,上面有一具麻蚊子屍體,以及一灘血。

  曲向向,「……」

  梁正看形勢不錯,是個和好的氛圍,就把棒棒冰藏到背後,跟平時一樣,讓曲向向猜在哪只手上。

  曲向向把稿紙跟習題冊收到一邊,上衛生間裡洗掉手上的墨水回來,說,「左。」

  每次都是這個答案。

  梁正抽抽嘴,這死丫頭只願意在學習上動腦子,私下裡懶得要命,他擔憂的搖頭,「妹啊,你這麼懶,以後沒人要可咋整唷?」

  曲向向甩出一個固定答案,「我工作了,能養活自己。」

  「不找婆家?」梁正嘖嘖,「哥還以為你和這個年紀的其他小姑娘一樣,很嚮往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呢。」

  曲向向像是沒聽出他的調侃,抿抿嘴,認真的說,「可遇不可求。」

  梁正豎起大拇指,「曲老師。」

  曲向向把梁正的左胳膊拽到前面,拿走他手裡的棒棒冰。

  說她懶,他還不是一樣,每次都把東西放在左手。

  梁正打開紗窗,將燈罩底下的蛾子趕出去,又弄死那幾隻小飛蟲,「好了,不生氣了啊,放學那會兒是哥亂說,哥跟你道歉。」

  他在小板凳上坐下來,翹著二郎腿,抖的很愜意,「你沒看上那個姓陸的,你是班長後遺症發作。」

  初中三年,丫頭一直是班長,管紀律,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大道理一籮筐接一籮筐,他煩的要死,又打不得。

  好不容易撐到初中畢業,結果高中還要一個學校。

  這不是天要亡他嗎?

  梁正求啊,菩薩耶穌玉皇大帝觀世音,什麼都求,不知道哪個神仙聽見了,丫頭高中可算是沒再當班長。

  估計是厭了,只要了個課代表噹噹。

  今天這事兒梁正咂摸過,丫頭當久了班長,習慣背負班級榮辱的大任,可不就是下意識的愛護同學,助人為樂四個大字早就刻在了她的骨子裡。

  那出入證不管是誰的,被她看到了,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給人送過去。

  不是陸續有多特殊。

  梁正摸著嘴角,無聲的笑笑,他的妹妹是一個熱心腸的好姑娘啊。

  當然,僅限於原則跟底線以內。

  想起那個陸續,梁正的眉毛桀驁的上挑,那小子比他還傲,他起碼有看得起的人,對方誰也看不起,誰也不放在眼裡,吊炸了。

  就目前來看,向向跟他都沒說過幾句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同學以外的發展。

  不對!

  梁正眼皮一跳,好像陸續只跟向向說話,別人說話都不鳥,這不得了,要壞事兒。

  他心下波濤洶湧,面上若有所思,以後我得多留個心眼。

  曲向向吸溜著棒棒冰,「哥,補課是什麼時候?」

  「後天。」梁正的思緒回籠,幹練流暢的下巴抬了抬,「去嘉年華。」

  曲向向噢了聲。

  放假了,梁叔的文具店生意應該會不錯,晚上關店門的時間會晚一些,梁正大可以帶劉瑩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不那麼做,隨他去。

  曲向向把棒棒冰的顏色吸淡了些,嘴巴都白了,她呼口氣,「我明天去爬山,天熱,我打算早點出門,下午五六點回來,鑰匙我會掛身上,你白天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不用在家給我看門。」

  「去唄。」梁正抖著腿,煞有其事的說,「山裡有豺狼,小心把你抓去生小狼崽。」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