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向喝了小半杯啤酒,拉上陸續去對面的籃球場坐著去了。
梁正揉揉眼睛,瞪了好一會,除了眼珠子快掉下來,其他屁影響沒有。
「去年還好,從今年過完年開始,那姓陸的騷操作就沒斷過,老子都快閃瞎眼了。」
徐良跟王成功想,操作是真的騷。
梁正罵罵咧咧,「他還總當老子是死的,有老子在,需要他保護我妹?他誰啊?他算個鳥哦!」
徐良說,「他是向向喜歡的人,初戀。」
這話一出,梁正就像是被人澆了一桶冰水,他的面色鐵青,「扯淡,向向有說過?」
王成功用牙扯著竹籤上的烤麵筋,呼哧呼哧的吃著,滿嘴油光,「別人看不看得出來不一定,可咱都是娘家人了,自家姑娘什麼樣兒,咱還看不出來?」
梁正臭著臉,「老子反正沒看出來。」
徐良說,「自欺欺人。」
王成功也整了一句送他,「睜眼說瞎話。」
梁正,「……」
「陸續改變挺大的,現在見到我們,偶爾都主動開口打招呼了。」
徐良動作斯文的往嘴裡夾花生米吃,「他學習跟向向一樣好,同步前進,倆人上同一個大學的機率非常大,估計決定在一起了,能走很遠。」
王成功脫口而出,「走到民政局?」
徐良眼神示意他看梁正,那臉已經沒法看了。
王成功後腦勺發涼,他咳一聲,「我嘴欠,民政局哪是說去就能去的。」
「向向還小呢,她現在是高二理科生,後面是應屆畢業生,名牌大學生,可能還要考研,當研究生,再後面要工作,要賺錢,要升職加薪,給梁叔買四個輪子的車,民政局什麼的,不知道排哪兒去了,是的吧良子?」
徐良嗯了聲,「對,沒錯,是那樣。」
梁正沒發火,他一言不發的喝著酒。
仁義兩塊磚一直懸在他的腦袋兩邊,只要他想整姓陸的,就啪啪拍上來。
人情壓住了他的血性,他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他就算兩隻眼睛都睜著也沒用,因為他家死丫頭的情竇開了,管是管不住的。
梁正捏著塑料杯子,不得不說,姓陸的追女孩子,對自己夠狠。
最早的時候,就靠干架干出的傷跟向向拉近了距離。
姓陸的不是善茬,別看他話不多,陰著呢,就那種悶聲幹大事的一類人,有機會肯定抓住,抓得死死的。
現在好了,單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雙戀,向向還是栽進去了,也知道了姓陸的是什麼心思,倆人就差來一次俗套的表白了。
沒走到那一步,是覺得目前的時機不成熟,都等著呢。
一個兩個的都很有想法。
我去,姓陸的這算什麼?功夫不負有心人?
滾蛋吧。
梁正把啤酒瓶重重往桌上一扣,口氣惡劣的叫罵,「臥槽,他倆怎麼還不回來?餵蚊子呢啊?」
王成功差點被嘴裡的麵筋噎著,他把一串烤年糕放到哥們面前的小盤子裡,「別管他們了,差點東西吧。」
徐良拿出了一串火腿腸。
梁正左手烤年糕,右手烤火腿腸,「老子就不滿意姓陸的。」
那樣子像是幼稚鬼,無理取鬧。
徐良內斂一點,穩一點,他在思考怎麼說,王成功那詐唬性子,直接就來一嗓子,「你只是大舅哥,大舅,哥,不滿意也沒用啊。」
梁正凶神惡煞的瞪過去。
王成功給他開了瓶啤酒,來來來,喝酒喝酒。
籃球場那裡,曲向向坐在水泥台階上,手裡拿著陸續給她買的米泡兒。
「去年你給我了米花棒,記得不?」
陸續,「嗯。」
「我沒紮好袋子,第二天就綿了,不脆了。」曲向向說,「我吃了好久,吃到後來都黏一塊兒了。」
陸續側過頭看著她,「為什麼不扔掉?」
「那多浪費啊。」
曲向向抓一把米泡兒塞進嘴裡,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她很快就吃完了,說話時的氣息沾上甜香,「你要不要吃?」
陸續不喜歡吃這種小玩意,從來都不喜歡,也沒機會嘗試,看她滿臉的期待,他就控制不住的把手伸進袋子裡,抓了一點出來。
「太少了。」曲向向說,「你得像我剛才那樣,抓一大把,那樣吃起來才香。」
陸續聞言,照她說的做了。
曲向向看陸續吃米泡兒,一點都不熟悉,她就想問他,童年是怎麼過來的。
可她沒問出來。
不要覺得他們還年少,就真的無憂無慮,每個年齡段都有每個年齡段的煩惱跟憂傷。
她的童年有不想觸碰的地方,陸續也有。
曲向向看陸續的臉上有粒米泡兒,她下意識把手伸了過去。
陸續沒動,任由她的手碰到自己的臉。
曲向向把那粒米泡兒弄下來,思緒飄開了,早青山那次,她看到陸續的衣服上有隻小螞蟻,作出了同樣的動作。
當時他抓她的手腕,力道可怕,反應敏感又激烈,整個身體都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後來她不管是無意間碰到他的胳膊,還是手,或者是哪兒,他都沒有再那樣反擊過,不確定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適應的。
適應的過程一定不容易。
習慣跟本能是很難改變的。
曲向向的思緒回籠,遲來的害羞從她的心窩裡漫出來,聚集到臉上,她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仰頭看星星。
陸續看的是看星星的她。
過了會,曲向向忍不住的出聲,帶著些惱怒跟無措,「你別看我了。」
陸續聽著她綿|軟的聲音,說,「好。」
嘴上應著,目光還落在她的臉上,沒有挪開一分一毫。
王成功喝多了,抱著路燈杆子嚎哭。
這段時間他擔心錢夢,卻裝著沉住氣的樣子不說,就憋著,把自己憋壞了,這回一次性的全倒了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說酒話。
說的什麼也聽不清,就純發泄。
迷茫的青春,痛苦的初戀,未知的人生,各有一套折磨人的路數。
梁正跟徐良一左一右把他拽起來,架著他的胳膊,送他回家。
王成功搖搖晃晃,粗聲粗氣的大聲喊,「你挑著擔,我牽著馬……」
「……」
唱什麼不好,非得唱這個?
梁正跟徐良對視一眼,前者果斷且蠻橫的認領了孫大聖,後者只能選擇小白龍。
至於沙悟淨跟唐僧,他倆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向向旁邊那位,沙悟淨吧,嗯,就那個了。
陸續面無表情。
王成功朝天喊,「敢問路在何方……」
「腳下,路在腳下,我靠,良子,你看著腳下啊,差點踩到狗屎了都!」
梁正呼吸粗重的吼,「成功,你減肥減哪兒去了啊?」
徐良彎著腰,渾身的血往臉上涌,步履艱難的要命,他都說不出話來了。
王成功忒沉了,喝醉了更沉,整個就是一大團。
徐良弱不禁風的小樣子,扛不住,他在被壓趴下的前一刻喊停,換陸續上了。
一晚上過去,王成功就恢復成了原來的老樣子,好像昨晚喝成爛泥,哭的鼻涕眼淚糊一臉的不是他,是不知道哪個誰。
他繼續把減肥掛在嘴巴上邊,也身體力行,雖然效果可以忽略,但他還堅持著。
這是他唯一堅持的一件事。
曲向向沒有找過錢夢,怕她覺得煩,覺得有壓力,都是她找的自己。
一般那時候,錢夢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聊聊天了。
那曲向向便會做一個傾聽者。
曲向向跟錢夢的髮小張威來往多了,每次都從他那裡了解她的近況,知道她家現在是她在扛,也知道她變得成熟了很多。
等過段時間,這道坎就會慢慢邁過去的,一定會過去。
曲向向心想,成長往往都是猝不及防的啊,不會給你準備的時間,在你耳邊倒計時的喊,三,二,一,預備,開始。
每個人的成長都是一樣的慌張。
也都是一樣的緊跟著挫折的腳步,先是挫折,後面才是成長。
這個開學季的九月因為錢夢家的事,過的很慢很慢。
到了頭,又是一年國慶。
去年梁正不是在外面打遊戲,就是睡懶覺看小說,今年他不是跑步,就是打籃球。
他在改變,在成長,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奮力朝著屬於自己的未來奔跑。
四號那天,梁正帶曲向向去了唐笑的畫室。
美術生高三就不在學校里待著了,要培訓,等到明年專業課考試結束才回校,靠剩下的幾個月補文化課。
唐笑沒像班上的個別同學那樣,去外地報一些比較大的畫室,她就在學校老師辦的畫室里畫畫。
那畫室在居民區,三樓。
曲向向一邊上樓,一邊說,「笑笑姐知道我們要來麼?」
梁正懶洋洋的,「知道。」
曲向向停下來,聽他嚷,「走啊,杵這兒幹嘛呢?」
「哥,」曲向向扭頭,「商城現在有很多秋天的衣服,你要不要下午帶她去逛逛啊?」
梁正扯扯嘴角,「算了吧,上次帶她去逛,她自己什麼都沒買,光給我買,給我整了兩身衣衫。」
曲向向,「那你買了送她。」
「女孩子嘛,會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了,就會口是心非,嘴上說不喜歡,其實是喜歡,說不要,心裡可能想要,你都談那麼多回了,這都不懂?」
她往上走,「像陸續,他平時給我東西,都不問我要不要,就買了給我。」
梁正的臉抽搐,老子出現幻覺了嗎?
死丫頭竟然這麼明目張胆,又很自然的在他面前提姓陸的,一副渾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樣子,還釋放戀愛的酸腐味,想熏死誰啊?
當初誰說的朋友,好朋友?現在打臉了,跟沒事人似的。
梁正想擺出哥哥跟家長的架勢,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咋說,老爺們突然嘴笨起來。
他氣急敗壞的罵了聲,「這他媽叫不尊重人!好個屁!」
曲向向不認同的說,「不問不是不尊重人,是自己先觀察過了,他會留意我的喜好,你也要多留意留意笑笑姐,不要老指著她自己說,女朋友又不是兄弟,哪能直來直去。」
梁正翻白眼,現在還沒手牽手一起走呢,就這麼向著姓陸的,以後還得了啊。
辛辛苦苦養護多年的大白菜被豬拱了,現在反過來用菜幫子掃他。
曲向向喊了聲,「哥,我跟你說話呢,你在想什麼啊?」
梁正磨著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在想,晚上水煮大白菜。」
「再放點粉條進去,」走在前面的曲向向沒發覺梁正咬牙切齒,她吞口水,「我都餓了。」
梁正,「……大姐,你才吃過午飯。」
曲向向幽幽的嘆氣,「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很快就餓了,老感覺吃不飽。」
梁正看她的腰,「你覺沒覺得自己的褲腰最近變緊了?」
曲向向條件反射的低頭一看褲腰,再用手拽拽,真的,好像是有點緊了,她心虛的說,「應該只是我長大了吧。」
梁正呵呵。
曲向向,「……」
一到三樓,就聞到了鉛筆灰跟顏料混雜的氣味,從敞開的那扇門裡飄散出來的。
梁正不是第一次來,畫室里的人都認識他。
關鍵他長得還痞帥痞帥的,就那種書上說的壞小子,很受女孩子歡迎,迎接他的熱情度非常高。
梁正跟她們說笑,卻保持在一個很適當的距離。
曲向向感慨,笑笑姐教育有道。
唐笑在水池那裡打肥皂洗了手過來,拉著曲向向說話,「向向,你長高了。」
曲向向眼睛一亮,「真的啊。」
「嗯。」唐笑用手比比,「高了差不多兩三厘米。」
曲向向開心的笑起來,「那我再長長,豈不是就過一六五了?」
唐笑說,「你才十七,肯定能的。」
「嗯嗯。」
曲向向覺得唐笑把頭髮弄起來一部分籠到後面,用一個月牙形狀的紫色夾子固定在一起,很淑女。
她也對著鏡子弄過這樣的髮型,覺得不適合自己,臉太圓了,肉呼呼的,不像唐笑這種瘦瘦的瓜子臉。
唐笑目光溫柔的望著梁正,對曲向向說,「我本來想讓你哥來當模特,他不願意,說三個小時坐不下來。」
「三個小時啊?」曲向向吐舌頭,「那我哥是不行,他總是坐不住,好像椅子上有釘子,會扎他屁||股一樣。」
唐笑噗哧笑出聲。
曲向向看見唐笑畫板上的畫了,是畫的水粉,照著前面小桌上的物品畫的,顏色好好看,作為一個外行,她覺得畫的很厲害。
「我可以嗎?我當模特。」
「可以啊。」唐笑說,「你來的話,我跟老師打個招呼。」
曲向向環顧畫室,又亂又髒,地上一層厚厚的鉛筆灰,感覺都黏上去了,「笑笑姐,你的老師也會畫嗎?」
「看情況,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不過他都會改畫的。」唐笑知道她的小心思,「我可以找老師改畫,回頭讓你把畫拿回去。」
曲向向說,「那我明天過來。」
唐笑給她把垂下來的馬尾往肩後弄,語氣溫和,「你上午來吧,我們這邊都是上午畫素描,你來了,可以一起吃午飯。」
曲向向笑了笑,「好啊。」
聊了會兒,唐笑給曲向向找了個空畫板,又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撿了個調色板洗了洗,給她鋪水粉紙,還把自己的顏料盒放到她那邊,讓她畫畫。
曲向向本來挺緊張的,後來發現畫室里非常自由,老師不怎麼管,也不是一直都在,她就放開了,瞎塗瞎畫。
梁正過來一看,特嫌棄,「畫的什麼鬼東西,浪費紙跟顏料。」
唐笑說,「向向是第一次畫,不錯了。」
曲向向滿臉憋不住的得意。
梁正,「……」
曲向向跟梁正一直待到畫室下課,跟唐笑吃了晚飯,又逛了會兒才把她送到親戚家。
她親戚家跟畫室在一個小區,暑假就住過去了,圖一個方便。
其實一點都不方便,吃別人的,住別人的,不自在。
唐笑喊住曲向向他們,「等我一會兒。」
她很快出來,手裡拎著一個袋子,裡面全是阿爾卑斯糖。
「我們畫室有個人考上了很好的大學,給我們每人都買了一袋,」唐笑氣喘吁吁,「我不怎麼吃糖,一直放著,你拿回去吃吧。」
曲向向沒推來推去,笑著接到手裡,「謝謝笑笑姐。」
晚上曲向向跟陸續通電話,把自己明天要當模特的事兒說了。
第二天早上,她出門的時候,在離家不遠的巷子裡看到了陸續,倆人大眼看小眼。
曲向向推著自行車走到他面前,看看他撐在牆邊的車,再看看他筐子裡的背包,「你是要跟我一起去畫室嗎?」
陸續點頭。
曲向向說,「要好幾個小時呢,很無聊的。」
陸續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曲向向看他,「那你吃過早飯了嗎?」
陸續欲要開口,就聽到她嚴肅的說,「別騙我啊。」
他的喉結攢動,低聲說,「沒吃。」
「那我先陪你吃早飯,現在這個時間點,不知道還有沒有糍粑。」曲向向邊說邊把車推出巷子,腳跨上去,「沒有就吃別的吧,我知道一家早點鋪子,那裡的醃豆角特別好吃,是送的,不要錢。」
陸續跟在她後面。
小巷很狹窄,兩輛車沒辦法並排,只能一前一後,還要注意兩邊的牆壁,曲向向怕陸續磕到哪兒,她騎得很慢,拐彎的時候她都會記得提前按鈴鐺。
一直到出了那片支支叉叉的巷子,上了大路,曲向向才鬆口氣,她騎得快了些,風在耳邊呼呼響。
陸續伸手去碰她飄揚的長髮,聽見她模糊的聲音,「當完模特,你陪我去拍大頭貼好不好?」
他猛地用腳撐地,車停住了。
曲向向也停下車,她轉頭看他,手緊張的在車龍頭上蹭著,「聽說步行街那邊有家店搞活動,有的套餐很便宜,我是想……」
陸續不等她說完,就答應了,「好,我們去拍。」
作者有話要說:小夥伴們中秋快樂啊,這章送小紅包,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