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推測

  第230章 推測

  伯懿一怔,面色愈發蒼白,不可置信地望向玉淺肆。

  「依照此前的脈案,先帝應當是肺脾兩虛、氣滯血瘀導致的肺毒之症。死後的狀態應當與窒息一般。可屍體狀態完全不對症。」

  這可是上好的軟屍香,屍體上的一切痕跡都很新鮮。

  胸口有幾道傷口很新,雖是生前留下的,但並未完全凝血,恐怕,便是這幾處傷口讓他送了命。

  原本就脾肺虛弱的久病之人,失血過多,的確容易葬送性命。

  聽到這裡,伯懿不知想到了什麼,喚來了石沫兒收尾。

  這畢竟是皇家的家事,既然與案情無關,她便不再置喙。

  只得走到一邊,趁他們收拾的空檔,挑了些既能賣上大價錢,又能補中益氣的珍貴藥材包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她攀著繩梯,眼前卻是無數道彼此交錯的絲線與人物。

  黢黑靜謐的通道、恰到好處的攀爬運動,讓她得以神遊,回到法謹堂那扇白牆前。

  即便明悼皇后林氏出身將門,武藝高超。可深宮裡的妃子,怎會有那般決絕的姿態去——

  玉淺肆一窒,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去殺人。

  沒錯,她身上的傷痕,不是自保,不是反擊,而是決絕的同歸於盡的法子。

  祈福殿雖無外人,若真有行兇者闖入,她抵擋不過,大可高聲呼救,即便沒有僕從,其他人趕來,也能驚走行兇者。

  可她口鼻喉嚨處並無異常,沒有被人捂住口鼻,或是下毒麻痹的模樣。

  那便只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要與行兇者同歸於盡。

  可最終被反制,丟了性命。

  攀到平緩處的石沫兒將隨身的包袱扔在一旁,猶豫著伸出手想要幫玉淺肆,想了想,又拉下了高卷的袖子,拍了拍並不存在的塵土,才遞到了玉淺肆面前。

  玉淺肆頷首謝過,抓著他的手大步邁了上來。

  趁著石沫兒轉身去拉伯懿的空擋,她觀察著四周。

  此處距離他們來時的入口已經不遠,能遠遠看到橙紅色的亮斑,像是炭星落在了黑衣上。

  她伸出手擋住那點光,翻轉著自己的手,閉上眼想像方才見過的那些傷痕。

  明悼皇后與行兇者互存殺機。而當時能進入祈福殿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而行兇者在殺害了明悼皇后之後,又嫁禍給了明德皇后。

  她實在想不出,當年後宮裡兩個最為位高權重,且都有幼子的女人離世後,究竟誰能是既得利益者?

  程氏一族與林氏一族,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家族。當時無論誰登基,外戚與輔政大臣都會是新帝的依傍。

  行兇者總不會大公無私,就是為了削弱外戚之力吧?

  聽到身後的動靜,她搖了搖頭,睜開眼,自嘲一笑。

  竟然妄圖使用朝政關係去查兇手,未免有些可笑了。

  玉淺肆握緊拳頭,向投來關懷一瞥的伯懿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還能堅持。

  三人短暫休息後,繼續保持原有隊形朝著洞口進發。

  玉淺肆握緊的雙拳上,似乎還能感受到明悼皇后屍體身上的慘傷。

  屍體身上的線索,為自己此前的猜想更添實證。回京之後,只要順著這條線繼續查,便不難找到兇手。

  如此,才是最腳踏實地的法子。

  眼前的光暈越來越大,走在最前面的石沫兒一彎腰,率先邁了出去。

  玉淺肆緊隨其後,剛一出去便被天光刺得眼痛。

  好在此時已近日暮,光線並非太過刺眼,立時便適應了。

  玉淺肆掏出一塊木牌遞給石沫兒:「回京後帶上你的女兒去玉里館,只要你聰明些,我便保你和你女兒一世安寧富足。」

  石沫兒聞言,心都跳到了耳朵里,雙耳里全是如鼓一般的巨噪。

  如此說來,她要留自己一命?

  他顫著手接過,低頭摩挲了許久,遲疑著試探道:「可我女兒的病,真能一世富足嗎」

  「你答應走這一趟,便是看中了我玉氏族人的身份吧?」

  石沫兒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地言明,一時惶然。

  她拍了拍石沫兒的肩,略帶慰意:「你放心,我醫術雖不佳,但也強過大多庸醫。待我回京,便尋這世上最好的大夫為你的女兒醫治。」

  石沫兒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多謝玉大人,多謝玉大人!小的這條命以後便是您的了。只要能救小的的女兒,小的以後一定為您當牛做馬。」

  「我既不耕種,也不遠行,要牛馬做什麼。」玉淺肆燦笑著擺擺手,虛扶了一把,讓他起身。

  「這個洞口得恢復原樣後,你便離開,越快越好。如何消減痕跡,應當不用我教你吧?」

  石沫兒重重點頭。

  伯懿看看天色,提醒道:「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怕是會被發現。」

  說著,便引著玉淺肆原路返回。

  若來時一般,伯懿帶路,兩人一前一後地沿著來時開的路徐徐而行。伯懿偶爾回身伸臂,替她擋去四周的枝杈。

  可玉淺肆看得出來,出了地宮,伯懿便有些心不在焉,深擰著眉,黑眸中有暗物游移。

  都怪她,在地宮裡太過於冒失

  她清了清嗓,沒話找話:「多虧你費心挑中了石沫兒。今日看起來,倒是個可信的人選,可方才在地宮裡,我們注意力都不在他那裡,他會不會趁機」

  玉淺肆不喜歡做錯了事便隨意糊弄過去,抱歉的話在齒間繞了幾圈,卻還是說不出口。

  萬一,又觸到他的傷心事呢?

  只能如此迂迴,先打破眼下尷尬的局面。

  伯懿「唔」了一聲,似在思索著可能性,良久才緩緩道。

  「你方才都說得很明白了,所需金銀、吃穿用度都可用那塊牌子換取。即便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應當也不會隨意出手,沒事找事。」

  畢竟他們一再強調,那些金玉器都有特殊印記,是專為了先帝國喪而精造之物,明里暗裡的印記太多,不可能人為損滅。一旦在鬼市流通,一眼就會被識貨之人看穿。

  到時,他和他的女兒便再無寧日可言。

  漸沉的天色像是深井一般,將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吸了進去。伯懿一句話便了結了一個話題,四周又沉寂了下來。

  只剩下樹葉與肩踵相磨時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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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