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商辭,字與安
秋日暖陽的暗面盡數落在玉淺肆面上,只有幾點亮色的斑駁,似是泥塑裂開後內里包裹著的晶瑩剔透的水晶。
卷睫亦被那亮色畫上了一道線,虞安寧只能看到那條線撲閃了幾下,又落定了下來。
玉淺肆輕輕「嗯」了一聲,難辨神色。
虞安寧鬆了一口氣,左右顧盼一番後,又有些急切,悄悄問道:「那那我之後還能再見到她嗎.」
玉淺肆呼吸一滯,心口是再難平抑的鈍痛。看著眼前滿面期許的虞安寧,她這次連一個「嗯」字都說不出。
伯懿一直擰著眉試圖看清將自己藏身於黑暗之中的她。
一瞬間,三人之間的靜默讓他們似是徹底融入了這片密林一般。
饒是虞安寧,也差距了二人的生硬,突然靈光一現。
連忙擺了擺手:「不不不,還是算了。她好容易安頓下來,還是別被我們打擾了吧。萬一再被人發現就糟糕了。」
再者說,若是再見,難免會說到馬堅,她也不知臨安此刻是否已經知曉了馬堅之事.想到這裡,她也有點不敢面對臨安了。
「郡主安心,臨安如今自由了。」玉淺肆咽下了卡在喉嚨里的痛,帶著依稀殘存的幻痛回道。
伯懿見她如此,心中稍安,這才岔開了話題:「郡主今日入宮,也是為了這太液池的壽宴?」
「對啊,我是同與安哥哥一同來的,來看商家姑母。」
與安?商家?
玉淺肆扭頭看了看伯懿,虞安寧一向與商賦不對付,怎得突然如此親切稱呼起來了?
伯懿似是讀懂了玉淺肆眸中的疑惑,輕笑了起來。
為了遮掩春交的笑容,伸手摘了一片頭頂的樹葉在手中把玩,打趣道:「玉大人記錯了,商賦字與思,與安應當是.少卿大人的嫡親兄長,商辭,商與安。」
商辭,年紀輕輕便進入尚書省任職的青年才俊。也正是因為他的厲害之處,才讓清流一黨決意忽略商賦的荒唐名聲,推他繼任大理寺少卿。
伯懿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一臉困惑的玉淺肆。
她這副對朝政之事的懵懂模樣,的確有些可愛。想來她從未將商賦放在心上,連他都記得初見那日商賦的自我介紹,提到了自己的表字,可她卻連商賦有個哥哥都不知曉,還將兩個人的名字混在了一起。
玉淺肆眨巴了眨巴眼睛,自如道:「少卿大人沒來?」
「哼,不知道又跑去哪裡鬼混了!商家姑母對小輩都那麼好,他可好,從來都不來宮中看望姑母!」虞安寧噘起了嘴:「不過,若是他來,我也就不來了。」
外間的熱鬧一陣陣擠過樹杈枝丫,傳到他們耳中。
玉淺肆想到了方才清寧殿中聽到的熱鬧。
臨近先帝忌辰,聖人打算再先帝忌辰後准許諸位太妃們離宮歸家,若是因親族離散,再無歸處的也可自請留宮。
她立時靈光一現,才來了太液池。
聖人憐惜久居宮苑的太妃們,歷來准許其家人入宮探望。若時辰不當,告知內務司後也可留宿宮內。
她輕輕攬過虞安寧的肩,讓她與自己並肩而立,指了指那群熱鬧,請她介紹宴席上的人。
虞安寧不明她此舉之意,但還是乖巧地按玉淺肆所指,一一為她講解。
伯懿旁觀,察覺到了玉淺肆關心之人的共通點。
這些男子右手食指上都戴著玉戒,心中亦是一動,明了了她此舉之用意。
若臨安被害並非是留宿在玉宸殿的臣工所為,那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那日入宮看望親族,留宿宮中。因著與北方和談,近來京城中又多了許多胡商,弓馬騎射又時興起來。士族之間多流行在拇指與食指上佩戴玉戒。
若是聖人真在先帝忌辰後放歸各宮太妃,日後追查起來自然難上加難。不若今日,趁著這些人齊聚太液池邊,先來探查一番。
伯懿看著被斑駁點亮輪廓的玉淺肆,心中暖意瀰漫。
她當真說到做到,哪怕馬堅已經離世,但也從未忘記過尋找殺害臨安的兇手。
「那個居於正中,頭冠華麗的,便是今日壽宴的主人,嚴妃娘娘。她這個人.」說到這裡,虞安寧砸吧砸吧嘴,才繼續道:「為人驕縱,不喜歡與人往來。」
是以,今日身為壽宴的主人,她卻獨居在主座之上,無人問津。
「那你的商家哥哥呢?」
玉淺肆淡然的語調,落在虞安寧面上,卻點起了朵朵紅暈。
她擰了擰手中的帕子:「怎麼就是我的商家哥哥了?玉姐姐你慣會胡說!」
聽到身後的伯懿輕輕嗤笑,玉淺肆這才後知後覺說錯了話,正打算解釋,虞安寧已經伸出了泛著粉嫩羞色的玉指,指向了一側。
「那個穿著暗綠色圓領交袍,戴著白玉冠的便是。」
玉淺肆與伯懿順著那一指齊齊望了過去,目光盡頭正含笑垂眉同長輩見禮的男子,便突然抬眸望向了他們這處林子。
似是悠哉的獵物察覺到了隱於暗林之下的危險,他緩緩地凝起了好看的眉,神色似有疑惑。
這邊廂,玉淺肆登時張手捂住了虞安寧的眼,而伯懿則在同一時間壓下了虞安寧指過去的胳膊。
兩人對望,只覺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二人慣常隱於暗處觀察,早就知曉了該如何觀察別人而不被察覺。可此人,卻能在言笑晏晏的宴席之上,於一瞬之間察覺到有目光隱於暗處追隨,實在是.太過靈敏。
虞安寧被二人相繼放開,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玉淺肆再次望過去,卻再未發覺商辭的異常,不過是一個尋常男子的模樣罷了。
他雖也身著綠色服飾,卻與商賦的模樣完全不同。一個浪蕩無羈,一個端正守禮,一個無所畏懼,一個看起來就像是時時刻刻憂思許多事情的模樣。
商辭身邊那個滿面慈意的便是商賦的姑母,順廟商妃了。安養得當的面上紅光耀然,慈愛的笑意與包容自眼角眉梢流露而出。她此刻正與自己的弟弟弟媳,商辭的父母藹然交談著,而商辭就靜立在一旁,含著笑,時不時說上一句,總惹得三位長輩笑意連連。
若非此刻親眼所見,玉淺肆決計不會相信,這樣守理端莊的人會同商賦是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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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