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案發現場
玉淺肆直起身來轉向他,見他直直盯著那道虛掩的門神色難辨,卻並不催促。
兩人之間的靜默催生了夏蟲的悲戚絕響,庭間的細小喧鬧更襯寂靜,甚至可以聽到雲動的聲音。
須臾,伯懿才上前一步,緩緩推開了門,沉睡了十年的塵埃因著這兩位深夜來訪者不情不願的在空中飛舞翻騰,在方才顯出的月光下,形成一道道白色的長練。
伯懿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響亮到在這幽魂鬼府般的庭院裡發出回想,可他卻不可自抑。
腳下的木板皆化作了綿軟的草垛,他每踏一步都似有些站立不穩,面上蒼白得異常,可卻還是領著玉淺肆進入了屋子裡。
當年,此處事發沒幾天,先帝崩逝、護國戰爭慘勝、新帝登基,一樁樁事情接踵而至,想來他們是案發後除了兇手之外唯一再次踏足此處的人了。
伯懿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玉淺肆,這是近日他根據那些當年見證過當日案發情狀的人們所言繪製而出的屋內情況。
祈福殿重新休整後,殿內屋外一應物是皆為木製。自案發後,這間屋子雖被吩咐了徹底清掃,可宮人們自顧尚且不暇,加之現場殘留的血跡實在太多不好清掃,於是那些宮人只做了簡單的清理,如今就著月色,依舊可見屋內地上殘留著的已經與條狀木板融為一體的斑斑血跡。
玉淺肆看著手中的圖紙,聽著伯懿一一講述當日的情況。
「祈福殿這一列每一間屋舍皆有外廳和內室兩間屋子,中間由精緻素雅,寫滿經文的碧紗櫥隔開。這件屋子當年被用作了貴妃的住所,而母親的住所緊鄰貴妃,是更靠近正殿的地方。」
他們二人此刻便站在外廳內,通往內間的碧紗櫥半開著,可以看到內室的寸許地方,月光從窗縫中擠入,在地上留下奇特詭異的各式白色痕跡。
「據當時親歷現場的人講,」他指了指那條可以隱約看見內室的縫隙,道:「貴妃伏於內室正中的的几案上,身上遍布傷痕,甚至氤濕了她最愛的那條西域進貢的雪色絨毯。碧紗櫥緊閉,而母親則暈倒在外廳距離碧紗櫥不遠的地方,手上有血跡,身邊扔著一把沾滿血的匕首,正是殺害貴妃的那把兇器。」
「而整間屋子,無論是窗戶還是這唯一的一扇門,皆從內部被鎖上。」
當時,吉時過了許久。所有因著八字相合被選中進入宮中祈福的士家女子們齊聚於庭院之中,卻久不見主持儀式的皇后娘娘,於是有人發現了那枚新鮮的,還在順著窗紗緩緩向下滑落鮮血的血手印,於是有膽大的女子上前推門,卻發現房門緊鎖。
其中的一位太妃德高望重,擔心事出反常,這才不得已頂著「招致不祥」的壓力,尋了侍衛合力撞開了門。
伯懿環顧四周,卻沒發現被撞開後斷裂為兩部分的門栓。隨即又想到,這些小東西,自然是被隨手丟掉了。
玉淺肆順著他所指望向內間,不知想到了什麼,又一次凝起了眉尖,望向伯懿欲言又止。
而他,隨著回憶一步步鋪陳開來,那些洶湧而來的,在許多人心中塵封了十多年的秘密的重要性,蓋過了他心中難明的恐懼,壓下了他心頭如鼓的雷鳴,他漸漸冷靜襲來,站在外廳的中心,一一指著周圍開始細細說明,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外廳內的所有陳設大多還在,不過有些已經腐朽殘破,枯敗髒亂。
玉淺肆照著圖上所畫一一比對,發現目前此處的陳設與畫上一致。
自踏上這列屋舍外間的長廊起,她心中就有了計較,於是闔上圖,順著地上的血跡去查看各處陳設。
腳下的木板因著她的腳步而發出呻吟聲,似是年邁者不得不扛著重物時發出的呼哧聲。
帶著不滿,也含著對韶華逝去的追憶與腸酸肝痛。
果然,在一條几案的桌角下方,發現了已經發黑的團狀血跡,而這樣的隱於暗處的血跡,在外廳的每件東西上都或多或少存在。
「他們也提到,他們在事發後返回此處,買通了看守的侍衛查看時,也發現了這些奇怪的血跡,我用胭脂標出來了。」
當年事發後,明德皇后被囚於宮中,她自然察覺到了自己中了計,擔心兇手會折返,於是派他們當中有些人返回現場,細細記錄下了一切。
「皇后娘娘當時如何說?」
「她言道,當時吉時將至,她便回房沐浴更衣,剛進入自己的房間,閉上門後便覺得異香撲鼻,沒走幾步便暈倒了。」
再次被叫醒時,便是被所有人發現的那一幕。
伯懿垂眸沉思,兇手究竟是如何做到將母親從自己的屋子裡搬到這裡,然後從裡面鎖上門離開的呢?
「她暈倒前,有沒有留意到滿地的佛珠?」
伯懿緩而鄭重地搖了搖頭:「沒有,當時只有外廳散落有珠子,若是她暈倒前有,在屋內未點燈的情況下,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不管是踢到還是踩到,自然都會有所察覺。也正因如此,當她醒來後發現了滿地的佛珠,才會覺得有問題,於是偷偷藏下了一顆。」
聽到這裡,玉淺肆有些煩躁,她不住地轉著手中的玉里乾坤,任其發出清脆卻催人的聲音,攪動得此處的凝滯陳舊的空氣,也多了幾分煩擾。
明德皇后同自己一樣,也是在醒後發現了滿地的佛珠。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方,皆是密室作案,皆有散落一地的佛珠
這樁案子其實不難,此刻她心中已有了計較。當年恐怕只是因為涉及到帝後與宮中貴妃,又是特殊時期,因而成了一樁懸案。
她心中有些失落焦躁。原以為此案會讓她尋到些當年父親一案的線索,沒想到只是珠子相同罷了。
她有些氣惱,為何查了這麼多的案子,唯獨事關自己的那一樁,她毫無頭緒?!
難道手法不同?
不。
她驟然握緊了拳頭,玉里乾坤的清脆撞擊聲也戛然而止。
手法必然不同。
她回眸望向外廳的門。
這裡是插栓的門,所以才能用這種法子。可當年的閣樓卻是上著鎖的,不可能用這種辦法。
伯懿察覺到了玉淺肆的呼吸變得急促,又隨著玉里乾坤驟然靜謐而重歸沉寂,就像是她此刻化作了幽魂,融於此處的空氣之中。
這念珠既事關一個神秘組織,定然不會憑空出現在這裡,若是能到找到此案的真相,說不定能尋到一些線索。
有了方向,似是幽冥之中點起了一盞孤燈如豆,卻是逆旅人心頭的希冀。
她邁步而出,去印證自己的猜想。
出門左轉,隔壁的屋子便是明德皇后的住所。
伯懿沒想到她乍然動作,緊跟而出,便看到她一把推開了自己母親的那間屋門,一臉不可思議卻有意料之中矛盾的神色。
他連忙跟過去往裡面一瞧,也驚了一跳:「這裡面的東西呢?」
整間外廳空空蕩蕩,十年過去,那些陳設的痕跡也被舊塵掩埋,與其他地方一般無二,壓根兒看不出這些陳設此前如何擺放。
可伯懿記得那些人曾提到過,因著母親提到自己暈倒於自己的屋中,因而他們也一道查看過。並未尋到任何迷香之類的物什,更無半點異常。
後來便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案發現場之上。
案發現場與這裡就一牆之隔,這門外的走廊一覽無餘,案發後多日裡都有侍衛輪番值守。之後邊關動亂影響了宮中,他們這才扔下了這裡。
當時清理的宮人連兇案現場都沒有清理乾淨,更何況是這間屋子?
難道是兇手?
「自然是兇手,」玉淺肆緊抿著唇,嘴角卻微微上揚,帶著輕嘲,似在透過面前被她攪動的塵埃,與過去的人對話:「這裡的東西,自然是都被兇手毀去了。」
倒是有幾分膽色。
說罷,她腳步不停,又朝著案發現場另一側隔壁的屋子而去。
而愣在原地的伯懿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卻聽到了她口中的「兇手」二字。
胸膛中的那顆心又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
這次,帶著激動與惶恐,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你說.『兇手』?」他扭身望向已經走到了案發現場另一側門前的玉淺肆,輕聲地又一次確認:「你說『兇手』,真的有兇手?」
玉淺肆此刻已經推開了另一側的門,望著門內的空洞黑冥,信然而笑。
「其實從方才看到那枚血掌印,便察覺了異常。加之你方才所說,我想你的堅持是對的,當年的兇手的確另有其人。」
繼而,她闔上方才被她粗蠻打開的門,面朝伯懿而立。
清亮的月色再次被濃雲半掩,卻依舊掙扎著泄下絲縷薄紗,此刻全都攏在了她的周身,讓她整個人散發著朦朧的光彩。
「明德皇后是無辜的,不僅如此,我現在也已經知道兇手是如何做到的了。」
對不起啊朋友們。回學校後體檢換簽證收拾東西,真的是沒時間
明天還約了導師見面,以防明天見完導師心情不好,趕緊先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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