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疑點重重
「阿肆,這不怪你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莫要自責」伯懿見她如此,心中鈍痛難當,只恨不得將她遭遇的這一切都轉到自己身上來,替她承受。
玉淺肆冷絲絲地一笑:「是嗎?」
外間雜草叢裡光禿禿的花杆猶在迎風輕晃。
花會重新長出來,會和原來一樣,或許是命。
可掰斷花枝的人呢,若沒有此人,這枝丫是否也不用經過再一次生長的痛?
而生出來的花,就算全然與之前相同,可是,再也不是原來的花了啊。
她低頭看著自己雙手的血跡:「我就是那個折花人.」
伯懿知曉她定是又陷入了魘魔之中,扶著她的肩膀,切切盯著她道:「折花人是兇手!不是你!阿肆,你清醒一點!這世上因因果果那麼多,你若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撐得住嗎?!」
她的淺眸里氳起一層薄霧。
「可若不是我」
「不是你!」伯懿晃了晃她:「阿肆,大師給你花,不是讓你自責的。他是告訴你,萬般皆有命!這花就算無人來折,他今日也會命盡於此。不是因造成了果,而是果本就在此處,你明白嗎?」
她輕晃著腦袋,眼神依舊無焦地盯著自己。眼中的晶瑩被顆顆甩落,帶著耀眼的弧度,似他幼時把玩過的水晶一般剔透,落在他的掌心,卻燙得他連著心口一起抽痛。
「我知曉,你給自己這麼多壓力,不過是想激自己往前走,可是.這些壓力本就不該放在你肩頭.」
「阿肆,放過你自己吧」
「我身邊可護之人本就不多了.若是連這些人都護不好」
「你沒有義務保護其他人!你也沒有能力保護好所有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阿肆!」
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方才收起那半塊佛簽。
她的執念實在太深。
門口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應當是隱龍寺的僧眾。
他匆匆恢復好了寂空的衣服,再看一眼呆在原地的玉淺肆,她也渾身是血。
不過,這個好解釋,便說她攙扶救助過寂空便好。
他連忙出門相迎。
這麼一番折騰,他身上也染了不少血跡,幸好身著黑衣,不甚明顯。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有些面善的沙彌,看著滿院的屍體面色煞白,發著顫靠在門邊,遲遲不敢進來。
他想起來了,昨日在院中見過這個沙彌,他應當是這間禪院的。
果然,緊隨其後的隱龍寺主持看到這慘象,也閉著眼念了幾聲佛號。
繼而轉身問那沙彌:「明鏡,這是怎麼回事?」
「小僧不知道啊.今日一早,我便被禪尊差出門去買茶葉了,我剛回來」
眾人再看他腳邊,的確扔著一包已經沾了土的紙包。
主持智印求助似的望向廊下靜立的伯懿。
聽寺門口的沙彌說,他和提刑司的玉大人最先來到,繼而便看到了紅色的花火信號,緊接著便又是他急匆匆跑出寺去搬救兵,還囑咐寺門口的沙彌去尋主持前來。
禪院外幽深的竹林小路如今已失去了幽深安謐的禪意,又是一陣喧鬧,耀光帶著人從小道上擠了進來。
抱拳一禮,隔著門檻喚了聲:「大人!」
可一抬頭只看到伯懿,再看到滿院慘不忍睹的屍體,也有一瞬的猶疑。
他來時便聽說了京兆府協同金吾衛封坊之事,可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耀光統領,辛苦了。外面情況如何了?」
耀光「哦」了一聲,想了想告訴伯懿也沒差,便道:「京兆府已經封了坊,同金吾衛搜查可疑之人。這裡.」
伯懿身後傳來一道極淺卻淡然的聲音。
「帶著無涯衛將這院子給我搜個乾淨!一顆塵土都不能放過。」
伯懿回頭望去,玉淺肆蒼白著面色,單薄卻堅定地從禪房走了出來。
圍聚在院門口的眾僧見到她渾身是血地從陰影處走出,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地獄惡鬼,連連合十雙手念起了佛號來。
伯懿擰著眉卻難掩關切:「你還好嗎?」
她望著院門口的那些人,輕揚嘴角:「無礙。」
「耀光,尋人將所有屍首的位置都記下來,並一一檢驗。」
「是!」耀光領命,一招手帶著身後的無涯衛邁進院子。檢查、記錄、繪圖一氣呵成,十分默契。
智印聞言,面色一變,忍不住問道:「阿彌陀佛,玉大人,老衲斗膽一問,您這是打算查驗這清禪院中眾僧的屍首嗎?那大師」
她突地冷笑一聲,往前邁了一步,淡然道:「是啊,原來你們還有人記得寂空大師.從始至終,不進院子,不問大師,我還以為,你們無人關心他。還是說,你們看到這滿院的屍首,就已經默認他死了?」
伯懿心頭一凜,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沒想到她急怒大悲之下,還會如此敏銳。
此刻再望向門口眾人,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平淡。
智印雖被玉淺肆所言驚了一跳,但還是不依不饒:「大人,還未回答方才老衲的問題。」
這禪院雖被劃給了寂空居住,可其中不僅有隨寂空而來的小僧,還有隱龍寺的僧人,斷不能讓他們在死後慘遭褻瀆。
玉淺肆卻不理會他,指了指明鏡:「明鏡,你今日幾時出門,做了什麼,有何人為證?」
明鏡是寂空帶來的四個沙彌之一,往日裡都是做些近身的活計,今日怎會去跑腿?
明鏡聽到自己的名字,便渾身一抖,繼而有氣無力道:「回回玉館主的話。小僧今早.約莫是.」
他頭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身後一個小沙彌悄聲提醒:「辰時一刻,明鏡師兄。」
是門口負責接引香客的隱龍寺小沙彌。
明鏡這才「哦」了一聲,繼續道:「是是剛過辰時不久。禪尊說他自今日起要為一位故人誦經三日,不能出禪房。便囑我去買些便宜的茶葉來.」
在逐漸成體統的回憶中,明鏡似是尋到了一些支撐,話也越來越利索了,將去了哪裡,見了何人一一說明。
這倒是寂空的習慣。
他攢好茶,向來只供來客。若是自己喝,從來都是去市場上買最便宜的散茶。
聞言,耀光利落地指了一個嘴巴嚴實的人,那無涯衛便出門依明鏡所言去尋相干人等。
玉淺肆這才緩緩對智印道:「主持大師,這滿院的屍首,無不揭示著惡人所為。若是不查驗屍身,您該如何向外間萬千信眾交待?」
「玉大人不必拿此話搪塞老衲。既然入了我隱龍寺,就該尊我佛門規矩,不得擅動他們的屍首,讓他們死後尋不到往生之門。何況,玉大人帶著手持利器的武人直闖我佛門清淨之地,已是不敬。老衲念在您與禪尊相識多年,一心為他尋兇手的份兒上,暫且不追究此事。」
大盛尚佛,因而佛門之地,本就是紅塵之外。自大盛立國伊始,便有了這不成文的規定。兵卒不入佛門。
哪怕是罪惡滔天的死囚,若有本事進了寺院,願意皈依我佛,官府的人也不得進入追拿*。
耀光此次能順利帶人進入,也是拖了伯懿的福。他提前調開寺門口的沙彌去尋主持,才讓他們能在眾人回過神來之前如願進來。
玉淺肆輕嗤一聲:「佛門之人,還在乎這些身外之物?還是說,主持大師根本不想找到兇手?」
「阿彌陀佛,玉大人。此舉並非老衲有意刁難,只是天下悠悠眾口,睽睽眾目,玉大人一人可辯得?可遮得?這是佛門的規矩,希望玉大人諒解。」
伯懿見她還不依不饒,連忙在中間說和。
恰此時,先前的無涯衛回報:「稟大人!寺門外金吾衛報,已查過了所有地方,並未尋到疑似兇手的蹤跡。」
「屬下也已一一查問過,明鏡所言皆有對應。他辰時一刻出門,隨即路過青草集,緩行一盞茶的時間,右拐進入茶明巷,買了散茶,遇到了幾位相熟的茶商,閒聊交談了片刻,於一炷香前回到寺門口。」
隱龍寺因香火鼎盛,周遭聚集著不少慕名前來的香客,更有小商販圍在這裡做些小生意。
寂空喜茶,明鏡是他自南邊帶來的小沙彌,自然人人都與之相熟。隱龍寺周圍大多都是熟面孔,更不會有人看錯。
想要利用這個時間犯案不難,可那些證人之間相互皆有佐證,這才是讓證詞無懈可擊之處。
如此看來,明鏡的確沒有作案時間。
可既如此,這寺中的人才更加可疑。
不過前後腳的工夫,兇手怎可能人間蒸發?而寂空在清早折下一枝花命人送給自己,還託了非自己禪院之中的人。
他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若是有意為之,難道是察覺到了什麼危險,才來提醒自己?
可方才明明那麼多機會,他為何不言明兇手是誰?
就像是.他已經超凡脫俗到不關心這件事一般。還是說,他早就知曉兇手是誰,卻刻意隱瞞,不願告訴自己。
耀光那邊已經處理好了一切,並將禪房之中疑似兇器的那把刀妥帖地包了起來,立在玉淺肆身後道:「大人,一切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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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囚犯入佛門不追究的說法古代一直有。其實一開始想寫成《巴黎聖母院》里說的那樣,直接就是踏進去就受到庇佑不能抓,用來體現當時佛教盛況,但想想又覺得有點絕對了,自己過不了邏輯這一關哈哈哈,就還是遵照了中國古代的說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