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府中立威

  太子爺說,你錯過了關鍵劇情,不給你看這一章!快去補啦~  「即使想出來的辦法,是我的離開?」

  楚錦瑤低下頭,片刻後,低低說:「對。」

  屋子裡一下子寂靜的可怕。楚錦瑤盯著燭火,不敢去看秦沂的臉色。最後,她眨了眨眼,將眼裡的淚光逼回去,強自笑道:「我們另外找一塊玉,試一試能不能將你轉移過去,總好過白白困死在一個地方啊!再說了,就算這樣你不得不離開我,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是無所不能的玉佩精,以後,你再回來看我就好了。」

  秦沂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開口:「我已經讓人在尋找這種玉石了。」

  楚錦瑤怔了怔,眼裡還泛著水光:「啊?」

  「等找到之後,我會讓他們買下來,不拘是什麼代價。」

  楚錦瑤已經聽懂了,她心裡有些難受,低聲說:「在那之後,你就要隨著他們回去了,是嗎?」

  秦沂覺得自己很絕情,可是他最後還是說:「對。」

  楚錦瑤感到一陣恍惚,她不久之前還在安排她和秦沂以後的生活,然而現在,秦沂就告訴她,他很快就要離開了。楚錦瑤腦子裡有些懵,自回家以來,秦沂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她早就習慣了什麼問題都來問秦沂,什麼話都和秦沂說。原來很快,她又要變成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這座華麗、縱深又冰冷的宅門了嗎。

  楚錦瑤心情低落,秦沂也沒有說話。他們無言了很久,這是他們自相識以來,最不愉快的一次聊天。

  楚錦瑤說不難受是假的,可是秦沂很快就要走了,他們能相處的時日越來越少,在這種時候,怎麼還能用冷戰來消耗本就為數不多的時間呢?最後,還是楚錦瑤開口說:「你能離開,回到你真正該去的地方,這是好事。既然你已經讓別人替你去找玉了,想來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我們不知道還能相處多久,不過,過一天是一天,這幾天我們越發要開開心心的。我原來對你態度不好,你不要在意,等你走後,我一定給你立一個長生碑,祝你早日成仙。」

  秦沂本來被楚錦瑤的話刮的心疼,可是等聽到後面一句,他立刻清醒過來。

  「你可千萬別。」秦沂的聲音中透露出濃濃的無奈,他這幾日最憂心的就是不能回到自己身體裡,或是自己身體出了問題,而楚錦瑤還說要給他立個碑,每日祭拜他……秦沂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碑千萬不要立。你什麼都不要做,自己好好在這裡生活著,就足夠了。」

  「好。」楚錦瑤低聲應道,「我一定會的。你也是。」

  自從兩個人挑明之後,氣氛就變得很凝重。秦沂看著楚錦瑤的臉色恍惚又悲傷,他實在於心不忍,說:「今天晚了,你別寫了,快去睡吧。」

  楚錦瑤搖頭:「不行,都寫了一半了,總是要寫完的。」

  秦沂看著楚錦瑤的手腕都在抖,心裡憐惜的不行,乾脆現身說道:「你握筆不太對,要這樣。」說著,他就將手覆在楚錦瑤手上,帶著她在紙上寫字。

  有了秦沂幫助,楚錦瑤馬上省力許多。秦沂現在還是魂體,他的手覆在楚錦瑤的手背上,微涼,還有一些虛渺。楚錦瑤微微側頭,透過秦沂的手,能清晰地看到她自己的手指。

  秦沂突然用力捏了下楚錦瑤的手指,涼涼地瞥了她一眼:「還敢走神?」

  楚錦瑤乖乖收回視線,專心寫字。過了一會,她還是忍不住問:「齊澤,你們精怪成精後,都是這樣好看又聰明的嗎?」

  「嗯?」

  「你看你長的好看就不說了,寫字、詩賦你都懂,就連後宅里這些勾心鬥角也都難不倒你。你們都是這樣嗎?我突然都想去當精怪了。」

  秦沂笑了,笑完之後,淡淡地說:「你想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是只有我。所以,你還是踏踏實實練字吧。」

  楚錦瑤沉默了好久,死活沒忍住:「你真的……自視相當高啊。」

  「這是事實。」

  楚錦瑤暗暗翻了個白眼,秦沂感覺到她的不以為然,平靜又從容地問:「怎麼,你覺得不對?」

  又是這樣,他的語氣很正常,似乎真的在平心靜氣地詢問,可是尾調卻微微揚高,配上他平靜冷然的聲線,威脅感撲面而來。楚錦瑤暗地裡哼了一聲,而表面上卻說:「對,你說的沒錯。」

  秦沂懶得理她,幫她寫完了剩下半頁大字後,就打發楚錦瑤去睡覺。

  楚錦瑤放下床帳後,平躺在床上,久久沒有睡意。她害怕翻身的聲音被秦沂聽到,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躺著,她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陽光下,一個身姿挺拔、五官精緻冷然的少年站在書桌前,聽到聲音,他微微側過頭,眼中帶著與生俱來的疏離和倨傲。這樣的神情放在其他人身上,一定會倨傲的讓人生厭,然而當出現在秦沂身上時,卻渾然天成,仿佛他天生就該高高在上,就該驕傲無二。

  這是楚錦瑤第一次看到秦沂的模樣,她原來覺得秦沂的聲音很好聽,現在才發現,原來人家的臉才是真正的上天傑作。造物主之鐘愛,莫過於是。

  楚錦瑤悄悄喚了一聲:「齊澤?」

  秦沂沒有回話,楚錦瑤輕輕嘆了口氣:「許是睡著了吧。也是,都什麼時候了。」

  楚錦瑤低聲道:「以後等我們分開了,你一定要過得好好的。這樣,我想起你來,也會覺得欣慰。」

  她繼續自言自語:「大姐很快就會嫁人了,想來我也快了。不知道日後,我會去哪裡度過餘生。我原本想著,有你陪著我,即便日後婆家為難我也不怕,可是現在想想,我實在是太天真了。你怎麼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呢?人果然不能太貪心,你能陪我適應侯府的生活,我已經該感謝上天厚愛了。說到底,我還是一個人。」

  楚錦瑤信馬由韁,自己也不自己說了些什麼。她就這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一會仿佛看到自己和一個陌生男子定親,一會看到她在婆婆面前立規矩,一會又看到秦沂站在書桌前,漫不經心地翻看字帖。慢慢的,她也睡著了。

  等楚錦瑤的呼吸綿長起來,玉佩里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對方身影極淡,幾乎要融在月光里。秦沂朝架子床的位置看了一會,輕聲說了一句:「你也會過得很好。」

  秦沂早在能現形後就給手下傳了密信,東宮的人一直在外面尋找楚錦瑤脖子上的這種玉佩。等找到之後,他會想辦法讓手下悄無聲息地混入長興侯府,然後他轉移到新的玉佩上,就此隨屬下回大同。

  此去一別,他是被發配邊疆的皇太子,她是侯門裡嬌生慣養的閨秀,他們之間隔著君臣之別、男女之防,恐怕,就再難見面了。

  所以即使今日楚錦瑤很傷心,秦沂便是再不忍心,也要將話挑明。他遲早都要離開,不能再給她不切實的期望了。等他回到大同,他會偷偷派人來照拂楚錦瑤,若日後在官場上遇到她的夫婿,只要條件允許,他也會照看一二。

  秦沂的前十七年裡,不停地見識宮廷的虛偽、官場的黑暗,他五歲喪母,小姨和父親廝混在一起,還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母親的一切。當這一切發生時,他才五歲,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冰冷的宮宇孤零零地長大,周圍圍繞著的不是別有用心的宮妃,就是刻意討好的奴才。秦沂原本以為人世就是這樣,人心本惡,無一例外。可是他陰差陽錯地認識了楚錦瑤,楚錦瑤本來是千金小姐卻被農戶苛待,本來是名正言順的嫡女,在自己的家裡卻處處受排擠,她這樣被命運辜負,卻總是哭過之後就擦乾眼淚,說家裡總是有人向著她的,只要她以真心待人,遲早大家都會接受她。

  秦沂覺得不可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蠢的人,都被別人此般對待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呢?他最開始覺得這個女子多半腦子有病,可是相處的久了,看到她笑,秦沂也總是忍不住勾起唇角,心神慢慢放鬆下來。

  秦沂又看了楚錦瑤一眼,緩慢但堅定地朝外走去。楚錦瑤喜歡雲錦,想要照拂姐姐,還想讓自己的親人過得好,這些,都會實現的。

  第二日,楚錦瑤去和花嬤嬤學了一天的規矩。等她回到自己院子,已經累得腰酸背痛,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日是桔梗陪著她出門,她們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院子裡傳來很響亮的叫嚷聲。桔梗跟在楚錦瑤身後,不滿地喃喃:「是誰在院子裡喧譁?沒見姑娘回來了嗎,還有沒有規矩了?」

  楚錦瑤卻覺得哪裡不太對……聽這個聲音,似乎是個生人。

  她剛跨入院門,就看到庭院正中央站著一個婆子。這個婆子頭髮油光水亮,髮髻扎的尖尖的,罩在鐵絲鬏髻里。她穿著一身深藍色襖裙,叉著腰站在院子中,正一個個指著丫鬟下人訓話。

  楚錦瑤皺了皺眉,還沒等她說話,嘴快的桔梗已經站出來說:「你是什麼人?怎麼在我們姑娘的院子裡逞威風?」

  那個婆子見了楚錦瑤,不像其他僕婦那樣恭敬地過來行禮,而是昂著脖子,微微屈了屈膝,就站直了對楚錦瑤說話:「老奴給五姑娘問安。我是太太派來的,太太讓我來替五姑娘管院子,順便教理這些小丫頭。」

  楚錦瑤訝異又吃驚地皺眉,趙氏派來的?這個婆子看起來很是跋扈,把這種婆子送來,她的院子裡還能有安寧的時候?楚錦瑤心裡暗暗嘆氣,此事,多半是楚錦妙搞的鬼了。

  林熙遠含笑進了屋,一路上目視前方,並沒有左右張望,周圍坐了這麼多姑娘,他也沒有失禮地抬眼去看。林熙寧走到楚老夫人身邊,標準而又悠然地行晚輩禮:「見過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安康。」

  楚老夫人向來嚴肅,但是此刻見了林熙遠,也忍不住露出寬慰的笑:「原來是世子。世子怎麼想起來我們長興侯府?招待不周,還請世子見諒。」

  林熙遠笑道:「老夫人這是說什麼話。長興侯府乃鐘鳴鼎食之家,一路走來,貴府規矩之井然,讓我受教不已,怎麼能叫招待不周呢?」

  楚老夫人被說的大笑,她很少有這樣開懷的時候,嘴邊深刻的八字紋都笑開:「世子喜歡就好。」

  和楚老夫人問安之後,林熙遠才像楚珠行禮:「二嬸。」說完之後,他又笑著對林熙寧等人點頭:「二弟,大妹妹,二妹妹。」

  楚珠回娘家,自然將自己的兒女、庶女都帶過來了。林熙遠是王府的嫡長子,他口中的二弟是林熙寧,大妹妹是楚珠的庶女林寶瓔,二妹妹是嫡女林寶環。

  懷陵王府的子嗣比起長興侯府實在清減太多,郡王和郡王妃唯有一子一女,俱是嫡出,便是世子和縣主林寶珠,王府二老爺就是楚珠的夫婿,膝下也只有一個兒子林熙寧,一庶一嫡兩個女兒。

  林寶環是王府的嬌嬌女,兼之又是姑奶奶唯一的嫡女,自來了長興侯府後便是眾星捧月,可是如今在林熙遠面前,林寶環不敢有一點驕縱之色,連忙低頭行禮:「大哥。」

  林熙遠是她們的嫡長兄,還是堂堂王府的世子,即便他看起來是一副溫和公子的脾氣,但林寶環卻知道,她們的大哥遠不止如此。

  楚家的眾姑娘們看到素來眼睛長在頭頂的林寶環在林熙遠面前都乖的和兔子一樣,她們對林熙遠越發心折。翩翩公子,家世顯赫,容貌俊美,而且總是攝著三分笑意,這種濁世佳公子,哪個少女不喜歡?

  林熙遠站在榮寧堂,那便是萬眾矚目。姑娘們都在偷偷打量林熙遠,她們昨日還覺得表哥林熙寧風姿出眾,但是現在看了世子,林熙寧頓時就成了平平。說白了,林熙寧就和她們家的兄弟一樣,在家庭的教導下舉手投足都是貴氣,但也沒和同齡人有多大區別,因為大家都是這樣。但是林熙遠,明顯不同。

  林熙遠身上頂著眾多視線,卻笑容不改,臉上一絲絲僵硬都沒有,仿佛生來就習慣了被人注目。他神色自若地和楚老夫人、楚珠等長輩談笑,進退有度,舉止優雅,任誰見了都得贊一句後生可畏。

  楚錦妙偷偷看了一會,收回視線,但身側的手攥地越發緊了。這就是王府和侯府的差距,同樣教養繼承人,二公子就不會有林熙遠這份光芒,她只要去了王府,就有機會接觸到縣主、世子這一類的人,日後借著縣主的機會,能和世子時常見面,說不定還能見到皇太子!這可待在長興侯府前程遠大多了!

  楚錦妙這樣想,其他姑娘也都不是傻子。膽子大的繼續偷偷瞄林熙遠,心有溝壑的,已然垂眸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她們的站姿都沒有改變,但是姐妹間的距離卻突然疏遠起來。

  楚老夫人仔細問王府老太君的身體,林熙遠說完後,楚老夫人笑道:「世子今日特意趕來,實在辛苦了。既然大老遠來了,那便不妨多住幾天,我們兩府是親家,本就是再親密不過的關係,你嬸母、寧哥兒等都在,你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安心住下吧。這些是你的表妹,不必生分。」

  楚老夫人說了之後,林熙遠才回過頭,給各位姑娘行了個揖禮:「各位表妹好。」

  他雖然轉過身來,但眼睛卻虛虛看著地面,並沒有大喇喇往姑娘臉上瞅。老夫人看到後越發滿意,就連趙氏等人也滿臉笑容。

  這可是實在是個好兒郎啊,家世好,人才好,品行也好,實在沒得挑了。

  世子對她們說話了,姑娘們都微低下頭,蹲身給世子回禮:「表哥好。」

  這聲表哥表妹,其實是有些牽強的。但是老夫人都這樣說了,長輩的意思她們心裡都懂,所以半推半就地就遵從了。楚錦瑤混在姐妹堆里,低著頭,儘量減輕自己的存在感,細若蠅聞地給林熙遠請安。

  在場有三房共七八位姑娘,這些姑娘們平日裡脾性各不相同,有跳脫的也有不愛說話的,但是此刻,她們卻清一色的溫柔嬌弱起來,行禮也擺出了禮儀課巔峰,若是花嬤嬤在此,看了不知道要有多感慨。

  閻氏精明,一張利嘴也最是會說話,她見到林熙遠的時候就覺得這條大魚不能放過,看到現在的情形,她趁機上前,爽朗地笑道:「都是一家人,表兄妹之間不必這樣客氣。世子似乎是第一次來,人還認不全吧?」

  林熙遠眼神閃了閃,笑道:「是。勞煩二夫人替我介紹各位表妹了。」

  早在閻氏說話的時候楚老夫人就覺得不妥,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到林熙遠竟然笑著應下了。楚老夫人有些意外,她和顧嬤嬤對視一眼,又坐了回去,打算靜觀其變。

  閻氏一看林熙遠應下了,越發開心,熱情地介紹各位姑娘。而介紹的時候,她稍微在言辭上做些功夫,將二房的姑娘著重點出,而其他房的,帶一句就過了。

  趙氏聽了之後氣得肝疼,但是當著外人的面,卻很不好發作。閻氏指到楚錦妙和楚錦瑤面前時,耍了個心眼,說:「這兩位是我們府上的四姑娘和五姑娘,世子應當對五姑娘很是眼生吧,她剛從外面接回來。」

  這就是閻氏的狡猾之處了,她同時介紹楚錦妙和楚錦瑤,但是楚錦妙提了一下就略過,反而著重強調,五姑娘剛從外面接回來。

  什麼樣的姑娘才會剛從外面接回來?沒人會想到被抱錯之類的緣由,大家心中默認的,都是外室之女。

  人家明明是嫡出女兒卻被閻氏暗示成見不得人的外室女,可是你能說閻氏說的不對嗎?不能。楚錦瑤聽了之後佩服不已,後宅里,說話果然是一門技術活啊。

  但是楚錦瑤卻沒什麼糾正的意思,她對這位世子可沒有任何想法,白天那一遭實在太丟人了,她巴不得這位世子一眼都不要看她。

  林熙遠心裡哦了一聲,他笑著對楚錦瑤說:「五表妹好。」

  說完,他一雙笑盈盈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楚錦瑤。

  楚錦瑤垂著眼,沒有和林熙遠對視。其他人見了,雖然暗恨楚錦瑤得了林熙遠的單獨問好,但是看楚錦瑤的表現,她們心說了一句倒還知禮,也就轉過了視線。

  楚老夫人也覺得楚錦瑤很有規矩,雖然是窮人家來的,但是沒有藉機擺弄,規矩竟然比宅門裡長大的小姐還要好些。楚老夫人滿意之極,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孫女也改觀了不少。

  外人覺得楚錦瑤知禮,事實上,楚錦瑤不敢抬頭的真正原因卻能將她們嚇死。楚錦瑤叫苦不迭,她怕被認出來,下午還特地找藉口回去換了衣服,沒想到林熙遠居然跟到老夫人這裡來了,還要一個一個問好。楚錦瑤心裡憂傷極了,她都換了衣服,為什麼還是被認出來了?

  林熙遠的到來仿佛是一顆石子,丟在小姐們平靜如湖水一般的閨中生活里。表面上看來湖水平靜如昔,但是底下卻掀起洶湧的暗流。

  小姐們這回才直觀地意識到,被選為伴讀,意味著什麼。

  楚錦瑤當日回了朝雲院,入寢時,她坐在西稍間的小塌上和秦沂訴苦:「你說,我該選這個伴讀嗎?」

  秦沂想了想自己的伴讀過得都是什麼生活,實在沒法昧著良心說伴讀是個好差事,他說:「伴讀看起來光鮮,但是暗地裡,少不得要給皇子公主背黑鍋,受氣是難免的。」

  楚錦瑤點頭:「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好不容易有嬤嬤來教導,我本來就差別人一截,現在這麼好的機會,如果還不把握的話,那就活該被四姑娘笑話了。所以,我想著,白日上課時我好好學,等最後去郡王府由王妃相看的時候,我故意穿的差點,落選就成了。」

  秦沂很是贊同,他發現楚錦瑤心態倒是意外的好,上進,卻又灑脫。秦沂問:「懷陵雖然不上不下,但畢竟是個郡王府,你就一點都不心動嗎?」

  「心動啊。但是也要看是不是我的東西。」楚錦瑤笑著舉起玉佩,說,「你是不是以為我會說不心動。」

  「對。」秦沂本來想繃著臉,最後還是沒忍住笑了,「你這個死心眼啊。」

  「誰不想讓自己過的好一點呢,如果有機會過得好,我也會爭取。可是我在世子面前出了這麼大的丑,已經沒機會了,不如放平心態,好好和嬤嬤學些東西。這才是正經事。」

  秦沂沒說話。男子的通病,他原來很不喜歡那種費盡心思掐尖上爬的人,總覺得恬靜淡然,與世無爭的女子才是好的。可是現在聽楚錦瑤這樣說,他卻覺得很真實,也很可愛。

  後宮裡那些說著自己不爭的女子,其實不爭,反倒是最大的爭。

  「你該睡了。」秦沂說,「明天恐怕有得鬧呢。」

  楚錦瑤聽到後也嘆氣:「原來這些姑娘們就話里藏話,一個個有心機的不行。現在要爭伴讀之位,指不定能咬成什麼樣子呢。你說,我如果被誤傷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

  「嗯?你是說你會幫我避開嗎?」

  「不。」秦沂平靜又冷酷地說出真相,「我的意思是,你一定會被誤傷,你的心眼哪能斗得過其他幾個。勾心鬥角這種事情,總要多吃幾回虧才能學會,反正你皮實,沒事,放心去吧,就當長記性了。」

  「你真煩。」楚錦瑤砰地一聲把玉佩放到塌上,還赤著腳從旁邊的桌案上取了一個果盤過來,啪地反扣在玉佩頭上。「那我也給你長長記性,你晚上就這樣捂著睡吧。」

  秦沂低低地笑,楚錦瑤聽到這個貨還敢笑,越發生氣,原本打算嚇唬嚇唬他,現在她倒真的來氣了,當真不去管玉佩,自己上床,放下帘子睡覺去了。

  燭燈滅了以後,唯有月光透過窗欞,孤零零地灑在地板上,清澈又安靜。月光中,一個人影慢慢從玉佩里走出來,他個子極高,肩膀平直,腰身勁瘦,身形還帶著少年人的清瘦,但脊背卻非常挺拔,骨感分明。他身上穿著一套靛藍色的窄袖常服,袖口處,用金線繡著四爪蟒龍。

  秦沂這幾天魂魄越來越強,漸漸竟然能脫離玉佩,獨自在外面行走了,只是現在的他依然握不到實物。月光照在秦沂的身上,竟然透過他,投射到地上。他的臉幾乎和月光一樣清透白皙,眼睛犀利明亮,眼角微微上飛,顯得精緻,又英氣。

  秦沂近幾日入夜後便出來走動,看看能不能從楚府找到什麼線索。他打算親自去白日的那個院子看看,他是腦子發燒了才會指望楚錦瑤。秦沂正打算避開耳目出門,臨走前,他突然停住身,轉身朝架子床看去。

  楚錦瑤睡著了,睡夢裡翻了個身,把半個肩膀和手臂都伸到錦被外了。

  二月春寒料峭,夜裡頗有些涼氣,她這樣睡,明日起來又要肩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