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

  劉詢見此,想著再說幾句場面話,就可將此事暫且拋開了。【記住本站域名】不料田廣明卻不依,雖不再彈劾太子惡行,卻將矛頭對準了孟珏:「孟太傅自責的話很有道理,太子師關係著天下萬民的安康,孟太傅卻如此草率唐突,此次幸虧發現得早,上來得及教導、糾正太子,可下次呢?孟太傅還會忘記什麼?會不會等我等發現時,已經大錯鑄成,悔之晚矣?到時候大人真是萬死都不足矣!臣認為孟大人實難擔任太子師一職,泣奏皇上為了江山社稷,務必嚴懲孟珏,另選賢良。」

  孟珏現在是待罪之神,只能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等候裁決。

  眾人本以為孟珏是霍光的女婿,霍光應該會幫他開解一下罪行,不想霍光低著頭,垂目端坐,好似和他完全無關。

  張賀跪了下來,張安世未等他開口,就亟亟開始替孟珏辯解求情。可田廣明言辭犀利,此事又本就是孟珏失職,張安世辯解的聲音越來越軟弱無力,田廣明越來越咄咄逼人,大有孟珏不死不足以謝天下的樣子。

  劉詢猛地拍了下龍案,制止了他們的爭吵,揚聲下旨:「孟珏身為太子師,未盡教導之責,本需嚴懲,念其向來克己守責,暫從寬發落,廷杖四十。杖後繼續留用,以觀後效。」

  廷杖之刑就是擋著文武百官的麵杖打,與其他刑罰想必,廷杖本來用意不在懲而在辱,不過因為孟珏所犯罪行惡劣,所以四十下的廷杖,算是既辱又懲了。

  百官靜靜站在殿前廣場上,觀看行刑。按照法典規定,司禮監命人將孟珏雙手綁縛,把衣袍脫下,到腰部,裸露出背脊,然後命他面朝大殿跪下,由專門訓練過的壯漢杖打背脊。壯漢拿出一截長五尺、闊一寸、厚半寸的削平竹子,司禮監一聲令下後,他用足力氣打了下去。

  一般人受杖刑,總免不了吃痛呼叫,或看向別處轉移注意力,藉此來緩和疼痛。可孟珏竟神情坦然自若,微閉著眼睛,如同品茶一般,靜靜感受著每一下的疼痛。

  啪啪聲中,有人幸災樂禍地眯著眼睛仔細觀看,有人卻生了兔死狐悲的心思。宦海沉浮,近日雖是孟珏,他日難保不是自己。

  四十下杖刑打完,孟珏背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可人卻高潔不損,依舊雅致出塵,神智看著也還清醒。七喜匆匆跑來,替他揭開縛手的麻繩,掩好衣服,命人送他回府。

  孟珏被送回孟府時,神志已有些渙散。孟府的人看到他這個樣子,立即炸開了鍋。

  許香蘭聞訊,忙跑來探望。一見孟珏背上的血跡,就哭了起來。

  三月剛把幾個哭哭啼啼的丫鬟轟出去,沒想到這會兒又來了一個,可又不敢轟這位,只能軟語相勸:「二夫人不必擔心,公子只是受了些皮肉外傷。」

  許香蘭看三月想幫孟珏脫去衣服,擦拭一下身體後上藥,一面忍著哭泣,一面上前想要幫忙。可她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衣服剛拿開,看到背上皮開肉綻的樣子,她猛地一驚,失了力道,拽疼了傷口。孟珏微哼了一聲,臉色發白,三月一把就將許香蘭推開,又立即想起不對,陪著笑說:「夫人還是出去吧,這些事情奴婢來做。」

  三月一遍清理傷口,一邊納悶。一般人受杖刑四十下,傷成這個樣子不奇怪,可公子練武多年,怎麼沒有用內力去化解杖力,竟像是實打實地挨了每一杖?

  三月拿出府中的秘藥,正想給孟珏上藥,孟珏聞到藥香,清醒了幾分,低聲說:「不用這個。」

  三月以為孟珏有更好的傷藥,忙俯下身子聽吩咐,不料孟珏閉著眼睛說:「把傷口清理感覺,包紮好就行了。」

  三月呆住,懷疑自己聽錯了:「公子?這次傷得可不輕!不用藥,傷口好得慢不說,還會留下疤痕,就是納子疼痛也夠受的,可是會日夜折磨著……」

  孟珏睜眼看了她一眼,三月心中一顫,立即閉嘴,咬了咬唇,說:「是!」把藥扔到一旁。

  因為沒有用藥止痛,包紮傷口時,三月咬得嘴唇出血,才能讓手一點不抖地把傷口包紮好。

  一切弄完後,三月小聲問:「公子,疼得厲害嗎?」

  孟珏神情黯然,眼中流轉著太多三月看不明白的東西,半晌後,沒有說話地閉上了眼睛。三月默默行了一禮後,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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