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歸處

  「喂,尚池,你……」俞嘉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倉皇,想要阻止卻已是不及。

  「別急嘛,我這是在幫你呢。這邊,對,還有這邊,再多一點才勻稱。」尚池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不停。

  「你這傢伙,真是欠揍!」俞嘉佯裝生氣,言語間卻難掩笑意,兩人的嬉鬧聲在靜謐的空氣中迴蕩,為這平凡的日子添上了一抹溫馨與歡樂。

  兩位曾叱吒風雲、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此刻卻卸下了戰時的盔甲與鋒芒,抱著一盆麵粉,玩兒得不亦樂乎。

  雲裳的嘴角微微抽搐,眼中既含著幾分無奈又閃爍著笑意,她雙手掐腰,故意繃著臉,佯裝嗔怒道:「你們兩個,要是再浪費我家糧食,就不許你們留下吃飯了。」

  尚池聞言,率先收斂了嬉笑,但嘴角仍掛著一抹狡黠的笑意,他故作正經地回應:「這可怨不得我,是他先以麵粉為兵,向我發起了『白雪攻勢』。若真要論罰,也該是他餓上一頓才是。」

  而一旁的俞嘉,此刻已是一副麵粉人的模樣,除卻那雙滿含委屈的眼眸外,周身皆被潔白的麵粉覆蓋,他弱弱地爭辯道:「明明……明明是你先……」話未說完,那份無辜與無奈已溢於言表。

  見狀,尚池輕聲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為了彌補過失,這和面的重任,就由交由我如何?權當是向你賠罪。」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誠意,俞嘉這才委屈屈的哼了哼。

  可是很快,又聽尚池繼續道:「那柴房裡那些還沒有劈的柴,就勞煩俞將軍了哈。」

  此言一出,俞嘉的驚愕之情溢於言表,嘴巴大張,活脫脫像是誤食了黃連的啞巴,苦楚難言,最終化作一聲略帶委屈的控訴:

  「你……你又欺負我。」

  尚池做無辜狀的對他聳肩,端著盆子進廚房重新取麵粉。

  雲裳在一旁,嘴角也不禁勾起一抹淺笑來。

  「我看看我看看,誰欺負姐姐了?」

  那聲音清洌如山間溪流,純淨無瑕,透著幾分急不可耐,自院門外一躍而入,劃破了寧靜的院落。

  墨璟曄慌裡慌張地丟掉手裡拎著的,還活著的大魚。

  他顧不得許多,只一把將雲裳拉至身旁,眼眸中滿是關切與焦急,如同護雛的老鷹,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審視了好幾番。

  確認她安然無恙,未有絲毫損傷,墨璟曄才呼的鬆了口氣。

  他轉身面對俞嘉,挺胸抬頭,擰著眉毛,深深呼吸,道:「姐姐說過,誰也不許欺負人,否則就要挨罰不許吃飯。」

  俞嘉聞言,身體本能的繃直,面容變得異常嚴肅,雙手迅速放於胸前,行了一個標準的抱拳禮,身軀微傾,以示恭敬,其聲如洪鐘,擲地有聲:「遵命!

  這一聲極其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墨璟曄被震得心肝一跳,攸的躲到雲裳的身後去了。

  「姐姐,這個黑臉兒有點嚇人啊,聲音那麼大幹什麼?我不喜歡他。」

  墨璟曄只在雲裳身後露出一張臉來,警惕地盯著俞嘉。

  像極了小孩子。

  墨璟曄重傷瀕死,好在軍師周佑及時趕到,不惜傾盡畢生所學之醫術,用盡世間罕見珍奇藥材,硬生生地將墨璟曄從閻羅殿的邊緣拽了回來。

  然而,周佑在細緻入微的檢查中駭然發現,墨璟曄的身體早已被一種極為陰毒的慢性毒素悄然侵蝕。

  此毒之惡,不僅在於其潛伏之深、發作之緩,更在於它能悄無聲息地剝奪武者的內力,即便是如墨璟曄這般內功深厚、舉世無雙的高手,在毒素的侵擾下,也難免行動遲緩,昔日的矯健身姿變得沉重而笨拙。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毒素還攜帶著一股毀人心智之毒性,讓墨璟曄再也記不得從前的事情,心智也停在了七八歲的年紀。

  是誰在他毫無防範之下對他下毒,都已經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他還活著,這對於雲裳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別呀,王……我是說葉兄弟,咱們說好了,要做好朋友的嘛。我這就幫忙劈柴,多做一些月餅,吃不完咱們可以拿到鎮上去賣。賺了銀子,好給小葉兒買零嘴兒。」

  俞嘉憨憨的苦笑,誰能想到,叱吒沙場的戰王,如今竟真的變成了只知道保護家人的傻子。

  他和尚池對王爺而言,都成了外人,想要與他親近,都要用哄騙的方式才行。

  果不其然,墨璟曄緩緩自雲裳身後踱步而出,眸中閃爍著狡黠而又期待的光芒,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狡辯,慢悠悠地道:「這可是你說的,要去劈柴,我可沒有欺負你。」

  「對對對,是我說的,我這就去。」俞嘉如遭大赦,欣喜地奔往柴房。

  墨璟曄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容仿佛是在向雲裳炫耀自己的小聰明。

  他輕輕扯住雲裳的衣袖,語調中帶著幾分頑皮與邀功:「姐姐,你也看到了,可不是我欺負他,讓他劈柴的呦。」

  「是,我們小葉子最乖了,從來都不欺負人,是一個大大的好人呢。」

  「那,明天我們一起去鎮上賣月餅吧,我想賣很多錢,給小葉兒買零嘴,還要給姐姐買胭脂。」

  墨璟曄一派天真地拉著雲裳的衣袖,晃啊晃。

  雲裳輕輕地反握住他的手,輕柔回應:「好,只要有你陪著我,怎樣都好。」

  晨風靜謐,愛意無聲。

  如此寧靜溫馨的時刻,顯得那麼難能可貴。

  「哎呀,這不是,這不是王爺的戰王墨玉嗎?怎麼會在這兒啊?」俞嘉突然咋咋呼呼地從柴房跑出來。

  手中緊握那把略顯斑駁的劈柴刀,步伐中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慌亂與驚喜交織。

  但見柴刀的刀柄處有一個不平的凹陷,而俞嘉攤開的掌心之中,一枚小巧精緻的墨色玉佩靜靜躺著,色澤深邃。

  這院中很多東西,都是墨璟曄之前派人從孟家廢墟里搜尋出來,特意留給雲裳的。

  尚池聞聲而至,腳步略顯沉重,目光觸及那枚玉佩的瞬間,面容不由自主地凝固,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

  雲裳立於一側,經過那麼多事,她心中已明了這小小玉佩所承載的重量與意義。

  神色也隨之變得複雜而凝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墨璟曄倒是神色坦然地將那玉接了過去,眼眸微眯,仿佛是在審視一件尋常之物。玉石在他修長的指間旋轉,口中呢喃著:「不過是塊不起眼的黑石頭,你們幹嘛都這麼緊張啊?姐姐的臉色都白了,這東西一定不詳,我看還是丟了為好。」

  言罷,他手腕一揚,那玉石便如同掙脫了束縛的飛鳥,劃破空氣,朝著院落外那條湍急河流的方向疾飛而去。

  只見河面瞬間泛起一圈細膩的漣漪,隨後又迅速歸於平靜。

  「別……」

  「王爺……」

  兩位將軍的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焦急。

  那玉石,豈止是尋常之物,它承載的可是足以撼動天下的百萬兵權之象徵!

  可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雲裳的心,隨著那枚墨玉輕盈落地的瞬間,悄然間卸下了重負,宛如春風拂過緊蹙的眉頭,帶來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她心中暗自輕嘆,過往雲煙,既已隨風而散,便讓它徹底消逝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