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皇后殯天

  夜色如墨,星辰隱匿。

  綠腰懷抱葉兒,腳步匆匆,臉上交織著焦急與慌亂。

  「這更深露重的,你怎麼把葉兒抱來了?」墨璟曄披著外裳,端坐在案前,桌子上堆了不少奏摺待閱。

  綠腰跪倒在地,膝蓋與冰冷的石板相觸,發出沉悶的聲響,與這寧靜的夜晚格格不入。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道:「王爺,不好了……雲姑娘,她竟留下一紙書信,不辭而別,離開了京城。」

  墨璟曄聞言,手中的筆微微一頓,目光瞬間凝聚,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情緒。

  他緩緩放下筆,站起身,步履沉穩地走向綠腰,目光落在她懷中的葉兒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溫柔與疼惜。

  隨後,他沉聲問道:「她可說了什麼?為何如此突然?」

  綠腰的神色間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焦急,那情緒在他的面容上凝固了片刻,旋即,定了定神,將皇后造訪關雎宮的細節,一五一十地向墨璟曄和盤托出。

  「母后,她見過雲裳!」墨璟曄聞言,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青筋隱現,聲音低沉而充滿了自責:「我就不該一時心軟,解了母后的禁足。」

  綠腰抬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說:「皇后娘娘將雲姑娘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雲姑娘。還說王爺和姑娘的緣分簡直是天註定的,一個是大墨公主,一個是遼國皇子,也算是天作之合。只是時機未對,否則定是一段佳話。雲姑娘大受打擊,不肯相信,皇后娘娘還帶了一副畫像給雲姑娘看,那畫上的女子名喚素心,幾乎與雲姑娘一個模樣。皇后娘娘說那就是雲姑娘的生身母親,當年陛下還未登基,為了拉攏前朝勢力,陛下只能辜負佳人,娶了如今的皇后。皇后娘娘早就知曉那素心的存在,本是想早些認識,日後也好相處,可那素心卻傷心欲絕的離開了京城……」

  「後來皇后娘娘多方尋找,再沒有找到蹤跡,線索斷在邊城一帶……雲姑娘聽了,心如刀絞,她依然不敢輕信,誓要尋雲家人以明真相。可皇后娘娘說,雲家人早已經被王爺你滅口,就是怕姑娘因為此事而受到傷害。雲姑娘聽了大受打擊,皇后娘娘依然不肯罷手,說王爺對陛下全無養育之恩情,一心踏平大墨,勢將曾經麾下的王軍趕盡殺絕。這次派雲少將軍北上,就是要將陛下與三皇子趕盡殺絕。姑娘傷心之餘,又偏不敢向王爺求證。」

  「雲姑娘與王爺情深相許,可另一邊亦是生身之父,雲姑娘實在沒有法子見你們殺個你死我活。皇后娘娘出了個主意給她,讓她去見陛下,勸陛下主動禪位,這樣不僅可以消弭這場戰爭,免去死傷,王爺也可以不必擔上弒殺養父的罵名。就這樣,雲姑娘被皇后安排的人馬帶離了皇城,北上去了前線。」

  墨璟曄聞訊之下,面色驟變,一抹怒愕陡然爬上他本已疲憊不堪的臉龐。他猛地站起,動作之劇烈,仿佛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自心底迸發,卻因情緒激盪過甚,喉間忽地涌動起一股腥甜,最終化為一口鮮血,觸目驚心地噴灑於地。

  「王爺……」

  綠腰大駭失聲,殿外立即有腳步聲傳來,墨璟曄當即喝道:「本將軍無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綠腰抱著葉兒上前,急得落淚:「王爺,您這臉色怎的這樣蒼白啊?宮中流言四起,皆道王爺為戰事操勞過度,身體堪憂。可老奴怎麼看著,您這憔悴之態,似非單純疲憊所造成啊。而且你還吐了血……」

  墨璟曄呼吸深重,唇畔殘存的一縷血跡可怖駭人。

  目光深邃的聽清楚了,綠腰所說的每一個字。

  怪不得,午後雲裳竟少有的來前殿見他。

  那時候,他只覺得雲裳的神色異常,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對自己說,可是近日來他的確太多軍務需要處理,只能輕哄她先回去,等他忙完了,一定早些過去瞧她。

  這一刻,墨璟曄的心被悔意深深啃噬。他暗自懊惱,如果那時自己能夠警醒一些,解釋清楚雲裳心裡的疑慮,也許她就不會輕易離開了。

  墨璟曄霍的起身,周身涌動著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與不甘,低沉的嗓音仿佛從牙縫間擠出:「隨我去鳳儀殿。」

  正當他欲往母后寢宮之際,一名侍衛匆匆闖入:

  「報,大將軍,鳳儀殿來人稟報,皇后娘娘在寢殿自戕,已然殯天了。」

  此言一出,猶如晴天霹靂,在墨璟曄的心湖炸開,他身形一晃,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空洞與寂靜。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他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拖拽,墜入了無盡的深淵,四周是死寂的黑暗,唯有心中那份不解與悲痛,如烈火般灼燒著他每一寸靈魂。

  綠腰聞言,亦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懷中的葉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的悲愴,不安地在襁褓中啼哭起來。

  那哭聲,在這沉重的空氣中,更顯淒涼。

  皇后的葬禮由墨璟曄一力操持,葬禮儀式繁複而莊重。樂舞哀而不傷,祭文情深意長。祭文落款卻極其隱晦,單單一個睿字而已。

  墨璟曄身著玄色蟒袍,頭戴孝冠,面容凝重而莊嚴,親自引領著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緩緩前行。

  儀仗隊浩浩蕩蕩,龍鳳旗幡獵獵作響,金戈鐵馬,卻無一絲喧囂,唯有沉重的步伐聲,在空曠的街道上迴響。

  直至皇家陵園最為幽靜之處,妥善的行盡最後禮儀。

  濃重的霧靄悄然退卻,如同晨曦之手輕撫過沉睡的大地,萬物逐漸顯露真容。

  三軍將士,宛如沉睡中的巨龍被晨光喚醒,孝衣被整齊撕去後,身披的鎧甲熠熠生輝,整齊劃一地矗立於遼闊的原野之上,氣勢如虹。

  墨璟曄翻身上馬,駿馬長嘶,聲音洪亮,穿雲裂石:「眾將士聽令,隨本將軍北上,出征!」

  「是!」

  皇城禁衛軍隊前,一個病容蒼白的年輕男子,輕輕牽著一名身著全孝的稚子。

  稚兒輕聲詢問:「父親,皇叔這就要走了嗎?可是他的身體還沒有好呢,今天的藥也還沒有吃呢。」

  那人彎唇一笑,眼中的算計與得逞一閃即逝,他聲線溫和,輕輕地安慰道:「淵兒不用擔心,你皇叔他,再也不需要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