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人心肉長

  祁硯被殷稷一句話說得臉色鐵青,半晌才開口:「我與你不一樣,我當初救下阿雲時便告訴過她,我救她另有目的,是她自己願意留下來的。」

  殷稷看了他一眼,另有目的?

  雖說祁硯這話說得很不清不楚,但看他的所作所為多少也能猜得到。

  他要井若雲慰藉他的相思之苦,也要她來阻擋祁母的催婚,可心裡大約從未想過真的要和她成親,不然也不至於婚約定下兩年,還遲遲沒有舉辦大婚。

  「朕希望你不會後悔。」

  殷稷再沒多言,催馬走遠了,但這態度應該是答應了。

  祁硯心裡鬆了口氣,耳邊卻一直回想著殷稷方才的話,不會後悔……他自然不會後悔,從始至終他都未對井若雲動過心,他心之所向一直都是……

  「那藥給我吃吧,我替大人吃。」

  乾元宮裡的情形突兀地闖入腦海,井若雲那副明明畏懼的發抖,卻還是強撐著站出來的樣子,忽然間無比清晰起來,祁硯的思緒戛然而止,他微微一愣,隨即用力甩了下頭,他是太過驚訝才會記住那天的情形,絕不是動了什麼心思。

  可這一刻,他卻又忽然想起了很多,井若雲歡喜地說學會了做酒釀圓子的樣子,殷切地端著茶來尋他的樣子,夜裡等他等到昏昏欲睡的樣子……

  他再次甩了甩頭,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可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井若雲的馬車上,許是那輛馬車就跟在謝蘊馬車身後的緣故,他竟然也一眼就看見了,可馬車周圍卻有些熱鬧,鍾青正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滿眼驚奇地和井若雲說話。

  「你和謝家真的沒關係嗎?你看著也太像了。」

  他雖然來往乾元宮多次,可每次井若雲都躲著,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雖然很清楚這不是謝蘊,可還是控制不住的有些驚訝。

  井若雲臉色漲紅,有畏懼也有排斥,她對男人的印象都不大好,其中自然有殷稷和玉春等人的緣故,但鍾青又有些不一樣,他那話雖然說得和旁人十分相似,卻並沒有惡意,而是全然的讚嘆。

  井若雲鼓了很久的勇氣才小聲開口:「沒有。」

  鍾青又感慨了一聲:「那你和付姑娘義結金蘭了嗎?這世上這麼像的人可不多。」

  這話說得井若雲一愣,這位鍾將軍,覺得她有資格和付姑娘結拜嗎?

  所有人都覺得她比不上人家,親近如祁硯,疏遠如玉春,雖然沒有明說,可行為舉止間,卻無處不透露著這個意思。

  「我,我不配吧。」

  驚訝過後,她還是低下了頭,鍾青十分詫異:「有什麼不配的?你們兩個人願意不就行了?」

  井若雲看著那張年輕英挺的臉,有些沒能說出話來,這是她第二次從旁人嘴裡聽見這種話,第一次是付姑娘告訴她的,她說她也是獨一無二的。

  這兩個人都這麼說,是不是她也不是很糟糕?

  她張了張嘴——

  「聊什麼呢?」

  祁硯忽然策馬走了過來,打斷了井若雲沒來得及出口的話,看見對方那張冷淡的臉,井若雲心裡那點剛升起來的念頭噗的就滅了。

  「沒聊什麼,看尊夫人和付姑娘那麼像,有點新鮮。」

  鍾青爽朗一笑,倒是毫不避諱,祁硯卻只聽見了「尊夫人」三個字,下意識看了前面謝蘊的馬車一眼,話已經出了口:「還沒過門,鍾將軍慎言。」

  鍾青聽得一愣,祁硯這語氣……

  祁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排斥太過明顯,下意識看向了井若雲,對方卻已經低下了頭。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沒能開口,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本就是那個意思。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鍾青識趣地走了,祁硯這才再次看向井若云:「那個……」

  井若雲抬手關上了車窗,不大想聽祁硯說話,因為她很清楚,對方開口一定不會是她想聽的。

  她垂下眼睛,將一張紙條從袖子裡抽出來,翻來覆去地看,最終攥成了一團。

  車外一片安靜,幾個呼吸後才響起馬蹄聲,與行走中的馬車交錯又遠離,井若雲這才開口:「大人。」

  馬蹄聲瞬間停住,祁硯難得肯及時回應她:「什麼?」

  車窗被打開,井若雲沒有露面,只有一隻手伸了出來,裡頭拿著個竹筒:「大人午飯沒用,吃這個吧。」

  祁硯僵在了馬背上,井若雲這是在惦記他的胃疾。

  他忽然有些無地自容,許久才抬手接過來:「多謝。」

  井若雲再沒有言語,只是再次關上了車窗。

  馬車咕嚕嚕往前,祁硯再次立在馬車邊停住了,直到那輛車越走越遠,遠到幾乎看不見影子,他才回神,打開竹筒仰頭將裡頭煲得粘稠的湯水灌了進去。

  行至保州城時,隊伍駐紮了下來,此行還有自青州肅州等處的調兵,他們會在這裡匯合,而後一同北上,殷稷便也不著急現在行軍。

  將士們紮好了營帳,挨個來敲車窗通知家眷們,井若雲卻沒動彈,外頭好像升起了火堆,有火頭軍開始做飯,跳動的火苗將一道人影投射在了馬車上,井若雲認得出來,那是祁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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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雲,我有話要和你說。」

  沉默許久祁硯才隔著車窗開口,井若雲輕輕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終究會來,她再怎麼抗拒也躲不了。

  她看了眼手裡不成樣子的紙團,抬手扔到了角落裡,輕輕應了一聲:「大人說吧。」

  祁硯卻又沒了言語,片刻後他打開車門走了進來,明明話是對她說的,目光卻一直看著車廂一角:「我此去巡視,路上顛簸跋涉,必定會十分辛苦,所以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你跟著皇上他們會更好,你和付姑娘也熟悉,做個伴……」

  「我若是說,不怕辛苦呢?」

  井若雲抬眼直視著他,眼裡帶著脆弱的期待,仿佛一碰就能碎,祁硯看見了,卻再次扭開了頭:「聽話,這對大家都好。」

  井若雲再次低下頭,她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我知道了。」

  祁硯又看了她一眼,難堪和愧疚湧上心頭,可關乎到謝蘊的安危,他只能如此。

  「等我巡視完就去豐州接你,我一定會去的。」

  井若雲看他兩眼,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祁硯連忙起身,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等下了馬車他才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井若雲答應了就好,其實也未必會出事,只是以防萬一罷了,說不定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不告訴她原因,也能少生枝節。

  他一陣自欺欺人後,情緒勉強平靜下來,抬腳正要走卻發現衣角帶了什麼東西下來,他低頭一瞧,是個紙團。

  他隨手打開,看清楚內容時,臉色卻瞬間變了。

  這是陳立給他的信,上面說的就是他要井若雲北上的原因,她剛才答應的時候,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