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請姑娘安

  殷稷察覺到了她的僵硬,誤以為她是當真不願意自己過去,很是失望地嘆了口氣:「罷了,不去就不去吧,在這裡歇歇也好。」

  謝蘊一把抓住他鬆開的手:「想去就去吧。」

  她不能讓殷稷留在這裡,萬一謝淮安還留下了別的痕跡……

  「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殷稷眼睛刷地亮了起來:「真的?」

  話一問完他又咳了一聲:「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不用勉強。」

  謝蘊沒再多言,拉著他就出了謝濟的院子,殷稷很快反客為主,反握住了她的手。

  謝濟的院子在前院,從這裡去後宅最快的路是穿過梅林,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謝蘊下意識避開了那裡,殷稷似是並不知情,一路上老老實實跟著,並沒有提起疑問。

  兩人繞著遠路,又去了謝家父母住的主院走了一遭,等到謝蘊院子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兩人卻誰都不覺得睏乏。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謝蘊輕輕點了下頭,目光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院子,門板重新刷洗過,花牆禮部也細心地重新置辦了。

  只是原本的月季花牆用的是雲蒸霞蔚,禮部大約並不知情,換的是更艷麗些的六朝金粉。

  謝蘊碰了碰花苞,心口莫名的發空,許是她最近太過多愁善感,只是禮部的無意之舉,落在她眼裡卻總像是暗示。

  她抬手推開了門,溫暖柔和的橘色燭光映入眼帘,一如她無數次回來時一樣,看得她有片刻失神。

  「請姑娘安。」

  一道略有些尖細的聲音忽然響起,聽得謝蘊瞬間睜大了眼睛,她又驚又喜:「滄海?是你嗎滄海?」

  她急切地朝門口走近兩步,抬手推開了房門,可裡頭空空蕩蕩,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丫頭並沒有如同以往那般在屋子裡等她,抱怨她出門也不知道告訴自己一聲。

  這座宅子仍舊安安靜靜,安靜的仿佛剛才的聲音是她的錯覺,她怔怔回不過神來,直到一雙溫暖的大手環住她的肩膀,帶著她轉身看向廊下掛著的鳥籠。

  那裡有一隻鳳頭鸚鵡,似是意識到有人在看它,它仰起頭又開口:「請姑娘安。」

  原來是它。

  禮部竟然連她養過鸚鵡的事都知道。

  謝蘊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她在想什麼?

  抄家的時候,所有奴僕都被發賣了,滄海如今早就不知道身在何處,怎麼可能會回來?

  可失望的情緒仍舊排山倒海般湧上來,壓得她有些喘不上氣,就連殷稷簇擁著將她摟進了懷裡,她都沒能提起力氣來推開。

  罷了,中秋佳節,放縱一回吧。

  她放鬆身體靠進了殷稷懷裡。

  殷稷體貼地調整了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心裡卻並沒有因為這樣的親近而欣喜,反而有些後悔,他是從謝濟口中得知謝蘊養過一隻鸚鵡的,他只想讓謝蘊高興,卻沒想到會適得其反。

  「明天就讓他們把鸚鵡拿走。」

  謝蘊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留著吧,當初那一隻,臨抄家之前我放飛了,就是同一隻也說不準。」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可殷稷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說得也是,鸚鵡能活很久。」

  謝蘊沒再開口,殷稷此時才意識到,謝蘊回來這一趟固然會高興,可也一定會傷神,再說下去不知道又要牽扯上什麼,還是等謝家被平反之後再回憶那些過往吧。

  「夜深了,去睡吧。」

  謝蘊仰頭看著他,目光微微顫動:「真的可以在這裡過夜嗎?」

  殷稷有些受不了她這麼看自己,若是謝蘊在他面前總是這副樣子,他可能要做個昏君了。

  「當然,我們說好了的。」

  「……謝謝。」

  謝蘊低聲開口,卻並沒有要去睡的意思,目光略帶著幾分貪婪地看著外頭。

  殷稷不肯慣著她,直接抱起來將人送進了內室,他學著兒時母親哄自己睡覺的樣子,輕輕拍打著謝蘊的後背,謝蘊含糊了一句她不是孩子了,卻也並沒有躲開,甚至沒多久呼吸都變得平緩了。

  殷稷垂眼看著她,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就停了,他理了理謝蘊的髮絲,在他額間落下一吻。

  「再給我些時間,你曾經擁有的一切,我都會還給你。」

  他坐在床邊看了謝蘊很久,久到再不睡天都要亮了他才和衣在謝蘊身邊躺下來,正要將人攬進懷裡親近親近,一陣拉長了調子的呼喚就由遠及近。

  「皇上?皇上哎~皇上?皇上皇上皇上……」

  他額角一跳,知道的是鍾白在找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叫魂。

  他不得不下了地,輕手輕腳出了門。

  鍾白還在喊:「該回宮了,再不回去趕不上早朝了……皇上你聽見了嗎?聽見你吱一聲,皇上……」

  「你給朕閉嘴!」

  殷稷低喝一聲,鍾白卻是眼睛一亮,謝宅太大了,他從來到這裡後就一直在找人,跑的腿都直了總算是聽見了殷稷的回應。

  「皇上,您可算是聽見了,臣這嗓子都喊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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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稷咬牙切齒:「朕看你嗓子好得很,老實在門外等著就行了,朕難道不會看時辰嗎?喊什麼?」

  鍾白有些摸不著頭腦:「皇上,您吃火藥了?這麼大火氣?」

  殷稷冷笑一聲,你床都沒坐熱就被人叫魂叫起來試試,他脾氣已經夠好了。

  「她還睡著,你就在這裡候著,等她醒了送她回去。」

  「那您呢?」

  「朕自己想辦法。」

  鍾白不大放心:「要不臣還是先送您回去再回來吧,坐馬車的話路也不算多遠,臣這馬車趕得可好了,又快又穩,用不了多少功夫。」

  「不用。」

  「可是臣覺得您腿著回去不大好看,好歹是皇上,是不是有點丟……」

  「閉嘴,」殷稷忍無可忍,得虧這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然他一定把鍾白遠遠地打發出去,「在這老實等著。」

  他大踏步走了,鍾白抬手撓頭:「大清早這麼暴躁……皇上,要不要臣去給您弄點菊花茶啊?這茶清熱去火,還很好喝。」

  殷稷頭也沒回。

  鍾白嘆了口氣,見廊下掛著鸚鵡頓時來了興致。

  等謝蘊醒過來的時候,就見那隻鳳頭鸚鵡兩腳朝天仰躺在籠子裡,頓時嚇了一跳:「它怎麼了?」

  鍾白也很是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就和它說了幾句話,它就這樣了。」

  謝蘊狐疑地看著他:「只說了幾句話?」

  「對啊。」

  鍾白十分無辜。

  謝蘊沒看出不對勁來,只得去看了看那鸚鵡,好在被她一逗弄,鸚鵡又活蹦亂跳了。

  她鬆了口氣,鍾白越發理直氣壯:「您看,我就說它沒事,對了,皇上讓我送姑娘回宮,現在走嗎?」

  謝蘊的目光不自覺看向遠處,固然是要回宮的,可在那之前她要再去一趟謝濟的院子,如果謝淮安還在京城,可以請他代為查探那婦人的身份,過去了一宿,她竟仍不能釋懷。

  蕭懿夫人,你該不會真的還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