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月微怔,沒想到對方會問得如此犀利。
眼前人和冷院長長得三分相像,談吐間的淡雅氣質與冷院士更是如出一轍。
她猜出對方就是冷方以的小叔,冷院長的弟弟。
「因為我國的醫療系統對中醫不偏愛,我想以後能找份收入尚算不錯的工作。」
她沒有說中醫局勢岌岌可危,卻句句字字都是中醫人的壁壘、醫學人的艱難和妥協。
要先養活自己,才能顧及其他。
冷仕則沉默片刻,意識到他還沒有做自我介紹,主動伸出手道:「冷仕則。」
安小月握上,「我猜到你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莞爾一笑,「你好,初次見面。」
收回的掌心裡,還殘留著冷叔叔掌心的溫度,和傅盛煬手掌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是踏實、可靠的,就像課本中說過的父愛感覺差不多。
安小月垂眸勾唇,掩去美眸中的渴望。
冷仕則也意外,剛和人小姑娘見面就問了個刁鑽的問題,他和某些不懷好意的外國記者有什麼區別,好在沒有嚇到人家小姑娘。
「初次見面,我許久未回國,想和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就多問了兩句。」
「嗯,冷院士也很喜歡和我聊這些話題,我感覺得出來,他在和時間賽跑。」
冷仕則心中感動,又愧疚,終究是忠孝兩難全,還好父親身體硬朗,也願意和年輕人多接觸。
「謝謝你陪他老人家。」
安小月抬眸,一雙純澈明亮,就像一汪不含任何雜質的泉。
她說,「我喜歡和冷院士待在一起。」
「你倒是會躲,自己不在父親跟前盡孝,讓個無親無故的小娃娃來,臉不羞?」冷院士冷冷的詰問聲傳來。
「爸。」
「冷院士。」
冷仕則和安小月默契地同時站了起來。
冷院士幽怨目光落在三年未見的小兒子身上,「小月坐著。」
冷仕則還站著,他身為長輩都沒坐,她一個晚輩怎麼好意思坐下。
安小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覺得此刻的氣氛,並不適合待在這裡。
但好在出去搬東西的人陸陸續續回來,「冷院士、冷叔叔,你們聊,我去幫忙摘菜、裝盤。」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動手,兩口羊肉湯鍋很快就好了。
羊肉的鮮香,隨著鍋中「咕嚕咕嚕」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
院子裡下著雪,室內的人圍坐爐邊,喝白白的羊肉湯,吃熱乎乎的羊肉。
「正吃著呢,還好我趕上了。」熟悉的聲音傳來,安小月從羊肉湯中抽離。
「福伯,你怎麼來了?」
「少夫人,少爺打電話回家,讓我給大家送些煮的紅酒來。」
福伯笑呵呵解釋,他手一揮,身後傭人提了保溫箱進來。
安小月為難,傅盛煬怎麼能在上班時間送酒來呢?
羊肉配酒,倒是享受。
只是......
眾人紛紛看向冷是德院士,現在上班時間,喝酒不好吧。
冷是德慈愛的笑道:「去找杯子,羊肉吃了,酒也喝了,身子暖和了就回去休息吧,今天沒有患者。」
方梅去拿了碗筷,邀請福伯和傭人一起吃點。
福伯連連搖頭,說家裡還有活,便轉身離開了。
一群人,高興地去倒紅酒,煮過的紅酒,酒精已經揮發部分。
吃得差不多的方梅、冷玉山和冷仕則,端了紅酒坐在門廊下賞雪。
「安小月是盛煬的妻子?」
冷仕則好似聊家常般無意間問一嘴,另外兩人卻是聽出幾分哀傷。
方梅夫妻倆默契地看向彼此,面上笑容消失。
盛煬這孩子可憐。
母親孕期患抑鬱症,難產心灰意冷而亡;父親備受打擊,出家伴青燈。
盛煬可是小妹最喜歡的孩子,又是小弟摯友唯一的孩子。
如今物是人非,也只有這麼個孩子證明著他父母曾經的存在。
恍恍惚惚經年,這個孩子都已經結婚了,很快也要做父親了。
小弟該是想起了杳無音信、不知去向的小妹。
冷玉山不善言辭,一個勁使眼色,讓夫人說話。
方梅笑兩聲緩解氣氛,「小月是盛煬的妻子,盛煬結婚突然,我們知道的時候,也是吃了好大一驚。」
「直到這段時間和小月接觸下來,我想,盛煬會和小月結婚,一點都不奇怪。」
兩個男人端起酒杯喝一口,默默聽方梅說。
「小月即使出生在單親家庭,但是她們母女相依為命,不離不棄。傅宜修明明還在,卻讓盛煬這個兒子過得像個孤兒一般。」
「盛煬是如何長大的,我們有目共睹。小月身上有他求而不得的關愛,他如何不被吸引?」
冷玉山最後總結,「如果沒有被滿足,人會被所缺之物困住一生。」
冷仕則深信不疑,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還有一個事,小月的媽媽生病,盛煬找到我,我後來看到病歷的時候,還高興了一下。」
「為什麼?」冷仕則終於是有了回應。
「她叫安佳人,佳人有約的佳人。」現在說起來,冷玉山都還記得當時的激動,「可惜,不是我們的嘉仁。」
佳人。
嘉仁。
他心中默念。
冷仕則呼吸一滯,心臟某處抽痛,細細密密。
他身體康健,體檢從來沒有心臟上的問題,怎麼會痛呢?
盛煬的酒,果真是不該喝。
「哎呀,這酒喝得我身上熱得很,我去外面轉轉回家了。」
冷仕則將酒杯放哥哥手裡,起身出去了。
方梅一巴掌打在冷玉山的腿上,「你提嘉仁幹什麼!看把小弟的心弄得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