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在,總會有辦法的

  安小月抬眸,見一臉急色的冷方以疾步而來。

  他身穿黑色大衣,藏青色衣領皺皺巴巴,一看就知道裡面穿的是睡衣。

  安小月感動於冷方以不修邊幅、匆匆趕來的舉動,他一定是位負責任的醫生。

  「盛煬哥,患者在哪裡?」

  「裡面,請。」

  傅盛煬發話,醫生開了病房門。

  沒人敢攔,攔就是耽擱時間,誰都承擔不起一條生命的重量。

  冷方以出現在病床,衛醫生仿佛看到了希望,摘下口罩,態度誠懇,「你好,麻煩你了。」

  患者家屬聯繫肝病專家的事情,病房裡的所有人都聽說了。

  醫療技術和設備有限,現在的情況,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結果。

  冷方以沒花一點心思在場面話上,直奔主題,「這裡交給我,你們出去。」

  說話的時間,他已經打通父親的視頻電話。

  他將手機放在一邊,父親只需要聽得到他說話就可以,無須看到患者。

  冷方以抬眸見所有醫生未動,厲聲道:「不出去就在旁邊看著,別圍著病床,讓空氣流通,保持安靜。」

  醫院領導看準時機,對著病房裡的醫生護士命令,「出來,出來。」

  冷家的人來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如果冷家都救不回來的人,那就是閻王不放,是患者氣數到了,和他們醫生的醫術無關。

  安小月將領導的小心思看在眼裡,她握緊拳頭。

  這些人想要推卸責任,絕不可能!

  所有人退出病房,把門帶上,隔絕一切聲音。

  安小月揪著一顆心站在門前,通過門上的小窗,終於是看見病床上的媽媽了。

  媽媽去枕平臥在病床上,帶著氧氣面罩。

  她躺在那,好像睡著了一般。

  淚水如斷線的珍珠,顆顆滑落。

  她下午還和媽媽見過面,她們聊新睡衣的款式、下單了喝水的杯子,還說好要一起去逛街買護膚品。

  她們聊得很開心的,怎麼才過去十幾個小時,媽媽就如此安靜了呢?

  她纖白的手指落在窗戶上,隔空握住媽媽打著留置針的手。

  媽媽,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不要一個人。

  肩膀上忽然一緊,傅盛煬的手握緊她肩。

  她抬頭,撞進一雙黑眸。

  傅盛煬說:「我在,總會有辦法的。」

  會嗎?

  她不知道,但是傅盛煬的話那麼溫暖、真誠,讓她可以短暫地依靠。

  冷方以初步望診之後,拉了凳子坐在床邊,沉息搭脈,左右手輪換。

  他心中有了答案,面色平靜的和電話另一端的父親匯報情況。

  片刻,他起身,打開提過來的木箱子。

  安小月注意到,木箱子和普通的醫療箱差不多大小,卻是別有洞天。

  上層向上拉開,是消毒工具。

  冷方以將自己的雙手消毒後,向側面拉開第二層,取出一卷布。

  布展開,安小月才看清楚,那是一排長短不一、粗細不均勻的銀針,針體銀色,針尖泛著冷光。

  是銀製品,而非她上實驗課時練習用的一次性針灸用針。

  她上完針灸實驗課之後,就在網絡上查過冷方以的資料。

  相比於他天賦過人的嗅覺,冷方以的針灸才是一絕,他的父親在針灸上的造詣都低於他。

  安小月恍神的功夫,媽媽的額頭和頭頂已經斜插好幾顆銀針。

  冷方以站在床尾,掀開被子,在媽媽的三陰交、足三里等穴位快速刺入銀針。

  做完這一切,他又以大拇指食指捏住針柄,進行提插捻轉,增強穴位刺激的強度。

  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分鐘,床上的病人還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樣能行嗎?」

  一道懷疑的聲音響起,顯然有人已經失去耐心。

  安小月不用回頭都知道,她後面肯定圍了一群人,無數雙眼睛盯著病房裡的冷方以和媽媽。

  「不知道,反正中醫玄乎得很。」

  「你這麼說,患者要是醒了,還不一定是誰的功勞。」

  安小月將這些話聽在耳朵里,她厭惡這樣的馬後炮言論。

  有時候,你所批判、反駁的,就是你無法理解的。

  無論中醫、西醫,只要它能減輕人類的痛苦,造福人類,那就值得每一位醫生潛心學習,學以致用。

  不理解中醫,不相信中醫,問題不在中醫,在人。

  安小月摒除身後討論的聲音,眼睛都不眨地盯著病床上的安佳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覺得腳掌都站得有些麻了。

  傅盛煬也一直站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等。

  傅盛煬感知到她的視線,「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這裡有我。」

  「不用了。」她害怕自己偷懶,媽媽就出事,她要親自看著才放心。

  床上的安佳人,睫毛顫動、眼皮掀開。

  冷方以也覺察到病床上人的變化,他再次搭脈,面上有了笑容。

  安小月的淚水洶湧,她雙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太好了,媽媽醒了!

  「醒了。」身後有人喊著走遠,「醒了,醒了。」

  遠處傳來其他醫護人員的聲音。

  「醒了啊,太好了。」

  「沒事就好,嚇死我了。」

  「還得冷家人出手。」

  有知道患者無事後,不用擔責任的輕鬆;也有患者被搶救回來真心高興的……

  各種聲音里,安小月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問問冷方以,媽媽可不可以出院了?

  她一刻也不想讓媽媽待在這裡,她沒有辦法再信任這裡的醫生和領導。

  即使她以後會成為一名醫生,此刻作為患者家屬,她也沒有辦法再相信這些醫生。

  人和人有差別,醫生和醫生也有差距。

  冷方以簡單和安佳人說了兩句,安佳人看向她這邊。

  安小月擦掉淚水,高興地揚唇,不想媽媽擔心她。

  冷方以一手棉花按壓,一手取下銀針,放入竹筒中。

  所有銀針取完,他清點無誤,將竹筒放入木箱子最底層的抽屜。

  門一開,安小月顧不上和冷方以說一句謝謝,先奔向安佳人。

  「媽媽~」

  她不知道該問媽媽舒服一點了嗎?

  還是問媽媽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好像不管怎麼問,她都不對。

  她愣愣地站在床邊,手足無措,想抱又不敢上前,生怕碰疼了媽媽。

  安佳人見她眼睛紅腫,鼻頭也紅紅的,知道女兒肯定嚇壞了。

  她唇角漾開一抹笑,「沒事兒,寶貝,媽媽好好的。」

  安佳人張開手臂,安小月才敢上前,手撐床沿,將頭輕輕放在安佳人的身上。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安小月緊緊被人攥著的心,終於自由的跳動。

  安佳人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寶貝,沒事了。嗯?」

  「我很害怕,媽媽。」安小月說著,眼圈再次紅了。

  「放心,媽媽不會留寶貝一個人在這裡的。」

  在安佳人軟聲柔語裡,她的害怕一點點被愛驅散。

  「媽媽,我去謝謝冷助教。」

  安佳人聞言,眼神微閃。

  冷家的人。

  剛剛那是方以?

  都長這麼大了。

  安小月沒有聽到媽媽的回答,一顆心再次被提了起來,

  「媽媽,真的沒事了嗎?真的沒有不舒服了嗎?」

  安佳人摸摸她的臉頰,「真的。」

  安小月不放心地左看右查,心電監護數據正常,她才相信安佳人的話。

  「媽媽,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