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人見二哥的神情認真,不似剛才那般強勢。
肯定是被她的醜陋的瘢痕唬住了。
她以為浸潤官場二十幾年的二哥,定然會守信的,便應下,「你問。」
冷仕則:「你當年為什麼要離開冷家?」
安佳人聞言,咬住下唇,下意識想扯謊話。
小小的動作被冷仕則看在眼裡,他正色警告她,「冷嘉仁,不老實回答,我今晚就把你弄回家。」
安佳人即使到了這個歲數,再聽到二哥威脅的話,她還是會害怕。
某些腦子深處的記憶湧現,甚至現在想起來,屁股上還有痛痛的感覺。
高中畢業晚會後,她和幾個玩得不錯的同學去酒吧見世面。
都是剛成年的人,一群人拿著身份證耀武揚威進酒吧。
她坐下來和同學們玩鬧了一會兒,酒還沒喝上一口,就被找來的二哥扛回家。
媽媽剛去世沒兩年,大哥和爸爸都忙著工作,管她學業、生活的事情自然落在二哥身上。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被一向溫柔的二哥收拾。
二哥看著很好說話,但收拾起人來,是一點都不會手軟的。
那痛得發麻的感覺仿佛還在,她挪了挪身子,老實回答,
「我覺得自己愧對爸爸媽媽的養育,我沒臉面對大家。」
冷仕則氣得想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有什麼錯呢?
錯的是他啊。
沒把嘉仁養好,什麼都大包大攬的自己承擔,是他的問題。
冷仕則沉下氣來,把小點心推到她面前,又泡了一泡茶遞到她面前。
「吃吧,吃了回家,不然你老公要擔心你了。」
揶揄含笑的嗓音入耳,安佳人抬頭,不悅的目光冷幽幽地瞪著對面一臉壞笑的人。
明明都猜到她沒結婚了,還這麼譏諷她。
「你平時也是這麼調侃我二嫂的?」
「我老婆平時不和我在一起。」冷仕則手撐下巴,順口就接。
猝不及防,安佳人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尾微微泛紅。
她端起茶杯喝水,掩去眸中情緒和淚意。
她心裡沉甸甸的,好像被石頭壓著往海底沉,難受又憋屈。
冷仕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又添上一點茶水道明真相,
「我沒結婚,我喜歡的只有你,和其他女人結婚,會對不起人家的。」
倏地,她的心又從海底浮起來,呼吸到了空氣。
但安佳人面上依舊冷冰冰的,自顧自地吃著手裡的糕點。
大概是很久沒有吃京市的地道糕點了,吃在嘴裡,卻是格外的愉悅。
冷仕則也不說話,她喝完一杯茶,他就給她續上。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貪婪的想要將她現在的模樣刻在腦子裡。
一時之間,小茶室里只有泡茶的水流聲,水燒開的沸水聲。
在這除夕夜,是獨一份的寧靜。
安佳人一個人把點的兩份糕點都吃完了,茶也喝了六七泡。
「時間差不多,我要回去了。」
冷仕則起身,拿了兩人的外套和安佳人的包過來。
他習以為常地給她打開外套,方便她直接穿,「你住哪裡?」
「你承諾過不會找我。」
冷仕則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順路的話送我回去,不然你就陪我等方以來接我。」
「我為什麼要陪你?」
「你約我出來的,我在這大街上有個好歹,爸爸那我可就不好幫你瞞著了。」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走吧,我送你。」
一直都是方以在給她把脈,要是方以來接二哥,叔侄倆一對上,她極力隱瞞的事情就會被知道。
她當然不會傻到在最後一步時,被戳穿。
相比於來時的匆忙,送冷仕則回去的一路,安佳人的心境從容許多,開車的姿勢都放鬆了幾分。
臨近冷家老宅時,黑色的車停了下來。
「我不開過去了,在裡面我倒不了車。」
「好。」冷仕則知道她怕什麼,也不逼得太緊,左右都已經找到人了,一切徐徐圖之。
他解開安全帶鎖扣,從包里掏出個盒子,「新年禮物。」
安佳人盯著他手裡的錦盒看了幾秒,才伸手接過,「謝謝二哥。」
「新年順意。」
「嗯。」
「回去開車慢點。」
「好。」
她從善如流地應著,就是不敢去看他的臉。
冷仕則下車後,沒有馬上走。
他站在一邊,看著她把車倒好,才揮手和她道別。
黑色奧迪在除夕夜璀璨的燈火里疾馳。
安佳人臉上的情緒再也繃不住,豆大淚珠嘩啦啦地流。
密閉的車內,只有她壓抑的啜泣聲。
等綠燈的時候,她打開二哥給的錦盒。
是一枚帽子形狀的胸針,看工藝並不是國內出品。
從小到大,二哥給她的太多,她無法回報。
就連這一次,她想的是要非常絕情地和二哥交流,所以她沒有準備禮物。
她心中愧疚不已。
不管二哥信不信,至少以後他不會再找自己了。
只要她離開京上,小月和二哥的生活,即使有交集,二哥也不會知道她的身份。
如此,大家的生活才能像以前一樣平靜。
傅園,松濤苑。
傅盛煬和傅金雲下了幾盤棋,傅爺爺怏怏不樂道:
「沒意思,都贏一天了,你根本沒用心和我下棋。」
「你看,我讓你全贏,你又覺得沒意思。」
傅金云:「你不能靈活一點,一會讓我贏,一會兒讓我輸。」
「太累腦子了。」傅盛煬棋子把手裡的棋子一放,一副我不樂意伺候的做派。
「行吧,行吧,你們小兩口愛幹什麼幹什麼去。」
傅爺爺注意到,孫子和他下棋的時候,小月一個人在一邊孤零零的。
「年輕人,出去走一走,熱鬧熱鬧也挺好的。」
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安小月的注意力全在小品上,直到傅盛煬喊她,她才愣愣地望向他。
「什麼事?」
「草莓鬆餅吃不吃?」
一說到草莓味的糕點,安小月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不怪她這麼饞,傅盛煬上次做的草莓蛋糕太好吃了。
現在傅盛煬再次提起,想到草莓酸甜的滋味,她的唾液腺就開始瘋狂分泌液體。
「吃。」她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放著光,「家裡還有嗎?」
「起來,陪我過去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