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了！」
後勤組的工作人員大喊一聲，整個片場進入了活潑的狀態。
也許是因為今天將是在采馬爾特進行拍攝的最後一天，所以在片場裡的人並不是很多。
只留下了一個單位的人員維持拍攝，另外兩個單位已經提前飛往了京都做準備。
陽光格外燦爛，午飯也因為林夏彥一再堅持的緣故，一向都準備得比尋常劇組要好很多。
咬著塑料叉子，和動作指導組的老師們坐在一起的鄭秀晶正在神遊。
「鄭，你，想什麼？」
雖然語言上不太利索，但竹中宗茂還是用鄭秀晶方便聽懂的方式和她交流。
「老師，我只是有些……心煩？」
放下手上一口未動的食盒，鄭秀晶挪了挪，把這張長椅上的位置再讓出來一些。
雖然剛才在鏡頭前，她的表現滿足了劇本和李政燮的要求，但現在休息了下來，卻顯得有些沉悶。
是有心事的樣子。
「你，說給我，聽聽？」
作為香取神道流最年輕的「免許皆傳」，竹中宗茂得到了自己獨立流派、開設道場、收徒的權力。
儘管沒有自立的想法，也沒有收過任何徒弟，但鄭秀晶是師兄林夏彥所看重的年輕人，竹中宗茂平時也就多了一些關照。
自從第一天開始練習以來，鄭秀晶一直用「老師」這個尊稱來稱呼竹中宗茂。
哪怕竹中宗茂教她的只是如何在鏡頭前看起來像模像樣。
「苦惱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本該好好經營的感情總是被迫一片空白，本該好好相處的朋友卻讓我覺得是不是應該開始保持距離。」
眼神認真，表情嚴肅，略皺的眉頭下是還在思索詞彙的眸子。
鄭秀晶一時之間忘了竹中宗茂在這門語言上的能力不足以聽懂複雜的詞句。
感情，空白，保持距離……
長長的一句話，竹中宗茂努力從裡面撈出了這幾個詞。
「啊……抱歉，老師，我說得……」
說得太快，句子也太長。
「這問題，你，可以，去問，夏彥。」
林夏彥不止是在新本格派上有造詣，能寫出那樣收穫不少女讀者們的散文，自然要比竹中宗茂這個每天悶著頭修習劍道的人要更合適替小姑娘解答什麼感情問題。
這位沒有完全聽懂那句話的劍道達人，靠幾個詞猜測鄭秀晶只是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意」之類的狀況。
仔細說起來，這是不算小的烏龍了。
「林作家？」
沒料到竹中宗茂會冒出來這麼一句。
可鄭秀晶依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夏彥。
編劇和導演同樣都沒有吃飯，兩個食盒還在桌子上擺著。
這兩個人站在機器後面，一邊對著屏幕比劃，一邊商量著什麼。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食盒，再看看林夏彥的食盒，鄭秀晶把叉子戳進了飯里，卻在收回視線的一瞬間看到了一個人。
是李政燮的助理，把李政燮的食盒打開，遞到了他手邊。
林夏彥謙誠地比了比手勢，李政燮哈哈大笑，聽不清是說了什麼，拍了拍林夏彥的肩膀，拿過食盒走向了一處空著的椅子。
然後，林夏彥就繼續看著機器，一點也沒有準備吃飯的意思。
「緒方桑不在身邊，夏彥一個人果然還是會忽略自己啊。」
竹中宗茂這句自言自語是用他的母語說出來的。
拜那本《視覺殘留》所賜，儘管費了些功夫才琢磨全，鄭秀晶還是聽懂了。
會有苦惱，會有思慮，會有顧忌，會有小心在意的時候，這些都很正常。
但是，她終歸不是一個習慣猶猶豫豫的人。
目光明清地眨了眨眼睛，鄭秀晶停下手上的動作，平順地抬起頭，主動撞上了李奎昌的視線。
這位經紀人一邊往嘴裡放吃的，一邊看著自己的藝人。
林夏彥看重鄭秀晶和南柱赫，這件事已經尋常到了不再有人提起的程度。
畢竟是他一手敲定下來的兩個重要配角，哪怕明面上是通過了李政燮的考核。
大家都不笨，除非是鬧掰了，李政燮不會傻到不給林夏彥面子，更不會對抗編劇在選角上的天然決定權。
而對於S.M公司內部的人來說，鄭秀晶更加特殊一些。
作為公司的小股東，作為作家部門名義上的最大名片，林夏彥被公認是是金社長一系的人。
而不管是f（x），還是Krystal，都是公司的「棄子」。
粉絲們會怨怪公司對自己支持的組合不夠好，對自己的偶像不夠好。
但所謂「不好」這種事，並不是某個人一言就可以決定的。
在f（x）當年被開會商討是不是要解散的時候，說「再等一等」的那個人是李秀滿。
時光的日曆已經到了2016年，公司也不再是李會長可以輕鬆壓過其他人做決定的時候了。
現在公司做出「放棄」的這個決定，起碼金社長是一定贊同的。
所以，林夏彥看重鄭秀晶，在某種層面上來說是在和金社長對立。
對於不知道真相的員工們來說，那這基本上就是林夏彥個人的想法了，不太可能存在其他被左右的狀況。
一個人是聲望顯著的名作家、公司的股東，另一個人是年輕漂亮的女藝人、公司的門面之一。
這樣的兩個人放在同一個話題里，總會有許多人們私下裡悄悄談論的猜測。
作為經紀人，李奎昌自然是擔心的。
保護藝人，這是他的職責，也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的情分。
以林夏彥的地位，以林夏彥和金社長的關係，這個人要是真的想對他的藝人做些什麼，李奎昌還真得好好頭疼一番。
讓他慶幸的是，林夏彥一直都相當規矩，完全沒有半點那些猜測里的傾向。
而且，林夏彥確實看重他的藝人，並不是例行公事那樣安排一些練習。
林夏彥在認真培養鄭秀晶的能力，甚至親自下場給鄭秀晶的動作練習當陪練。
所以，他很支持鄭秀晶去和林夏彥打交道。
收到了鄭秀晶的目光，李奎昌點點頭。
他不知道鄭秀晶和林夏彥有過「救命」這樣的交情。
否則，他現在就不一定能這麼放心地吃著午飯了。
很快，屬於林夏彥的那個食盒被打開。
「林作家。」
「嗯？鄭小姐有什麼事嗎？」
「吃午飯吧。」
明晃晃的笑容，明晃晃的目光。
這個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高嶺般的人，大方颯爽地站在面前。
陽光格外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