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坶唔坶唔坶……
啊唔……唔坶唔坶唔坶……
半舉在空中的勺子停頓了一下，南允珠伸出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在她的正對面，有一對親姐妹分別左右手各自撐著自己的左右臉，然後各自伸出另一隻手，一個人把餐桌中間的碟子往南允珠的方向推了推，另一個人給南允珠續上飲料。
那個「三白眼」做完這些動作以後沒有看南允珠，眉眼冷淡地翻著面前桌上的那疊A4紙。
那個「桃花眼」做完這些動作以後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然後像是輕輕憋著笑一樣挑了挑眉毛，然後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慢慢滑動。
號稱「怎麼吃都吃不胖」的南允珠有點尷尬。
說好一起吃宵夜，鄭秀晶為了管理身材，一口都不吃。
鄭秀妍也只是吃了一點。
相當一部分都進了南允珠的肚子。
「尼懵樽得普次嗎？」
聽到這句話，鄭秀晶沒有抬頭，只是擺擺手。
她現在不止是瘋狂健身，幾乎走到哪都會帶著劇本。
比起在南允珠面前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此刻的鄭秀晶更有符合她面貌的氣質。
雖然在南允珠面前用委屈的語氣說自己有壓力，可真到了開始工作的時候，鄭秀晶卻不會有半點像是「有壓力」的樣子。
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平靜。
平靜得仿佛只是在一個安閒的午後，喝一杯咖啡。
與自信無關，與責任無關，也與成熟無關，不論是本土寫法的「鄭秀晶」，還是身份證上的「Chrystal」，亦或是藝名「Krystal」，對她來說都只是意味著應該做到無懈可擊。
說是這麼說，真正的無懈可擊這種絕對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但這種「理所當然」的執著還是讓南允珠很佩服的。
同樣都是這一份「理所當然」，妹妹覺得自己應該做到，從開始到結束，整個過程都是如此。
姐姐覺得自己應該成功，從這一件事到下一件事，每一個結果都是這樣。
「你說什麼？」
鄭秀妍憋不住笑，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南允珠。
「唔……你們不吃嗎？秀晶要管理身材拍電視劇，onni你最近還有什麼活動，也要這樣管理身材嗎？」
「因為我需要準備一場戰鬥，要拿出最好的樣子。」
用小勺輕輕攪了攪杯子裡的咖啡，鄭秀妍的睫毛閃了兩下，笑容看似收斂了線條，但表情上的意味卻更重了一點。
「戰鬥？」
這位姐是在說什麼？
「我已經把最高的高跟鞋準備好了。」
壓力越大，鞋跟越高，就越是志在必得。
也許是嫌這句話的表達還不夠到位，鄭秀妍生疏地用大拇指按住中指，用力地劃了下去。
啪！
幾乎不怎麼打過響指的她，沒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不止是南允珠，鄭秀晶也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姐姐。
雖然表情平靜，不比南允珠那樣目瞪口呆，但鄭秀晶的眼神鄭秀妍還是能讀懂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打響指了？
手慢慢放下，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咖啡，鄭秀妍繼續看著自己的手機，不聲不響。
能感受到四道目光鎖在自己臉上。
沒有理由，一閃念的就想到了那位林作家在寫好了詩句以後輕快打響指的樣子。
然後，自己就有樣學樣了。
【再給我一些時間吧，或許很快就會有結果，到時候就可以忘記這兩年的不愉快了，相信我。】
這條那位追求者發來的信息已經在手機里待了一個小時沒被回復。
——不要否定你的過去，傷痛、悲哀、遺憾，正是因為這些感情才成就了今天的你。
這是那位林作家寫下的句子。
——我沒必要說一句模稜兩可的好聽話，我想鄭小姐想聽的也不是那種哄人的話。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如果鄭小姐下一次過不了緒方那一關，就是我們無緣合作。
這是那位林作家說過的話。
【真的很感謝你，不用太著急了，】
這句話沒有打完。
鄭秀妍的指尖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來，眼中的焦點短暫地散開。
——著急是沒有用的，與其著急，不如多想一想現在還能做什麼，把能做到的都去做了，自然會有結果。
——緒方從來都不是依附於我，她是自由、獨立的，哪怕我們兩個人關係再怎麼好。
烏菲茲美術館的下午，那些交談輕飄飄地在大腦里繞了一圈。
【真的很感謝你，不用太著急了，我也在想辦法，事情還沒有糟糕到最後一步……早點休息。】
咬了一下嘴唇，把這句話發了出去，鄭秀妍打開手提包，捏著手機輕輕鬆手，任由手機「自由」地落了進去。
又喝了一口咖啡，鄭秀妍似乎是終於品出了這杯咖啡的美味，滿意地點點頭。
燈光下，隨著鄭秀妍的動作，她別在胸口左側的胸針映出了亮。
一枚誤打誤撞、戳中了她審美的水晶胸針。
起初鄭秀妍還有些驚訝。
以為林夏彥是一個那麼觀察入微的人，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審美喜好。
隨後接觸下來，鄭秀妍才明白那個人純屬是隨手挑的。
甚至是只要緒方真綾不在身邊，衣品搭配的審美就會下降一個等級。
「Onni，這個是在哪買的？」
順著鄭秀晶的手指，鄭秀妍看到了自己的胸針。
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雖然兩個人的審美並不相同，雖然明白妹妹只是隨口問一句，但鄭秀妍還是輕易地看出了鄭秀晶對這個胸針的興趣。
「奧特拉諾的手工品。」
像小時候一樣，鄭秀妍兩手一攤，眼珠轉了一圈，挑起的眉毛下是微擴的瞳孔，以及只揚起來一側的唇角。
打小就對妹妹有求必應，極少真正拒絕過什麼。
然而，當她這麼做的時候，那就真的是「沒得商量」了。
「猜到了。」
合上劇本，鄭秀晶打了打哈欠，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
作為一個離不開手機的人，看劇本看到手機壓根放在包里沒取出來，也是足夠認真了。
稍作停頓，鄭秀晶的動作緩了幾分，表情也從乏困慢慢變成了嘴唇微張、雙眼側看的樣子。
想到了鄭秀晶是在掏手機，鄭秀妍卻沒料到妹妹最後從包里拿出來的一把蝴蝶刀。
一個明顯有些年頭的手工品。
「聽說林作家明天可能也在電視台，正好把這個撿到的東西還給他。」
看了看鄭秀晶手心裡的蝴蝶刀，看了看鄭秀妍胸口左側的胸針，南允珠最後把視線落在了自己手裡的勺子上。
嗯……還是勺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