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賴，幫我一個忙。」
站在清酒屋的門口，看著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的小雨，林夏彥撥通了齋藤勝賴的電話。
「我以為你見我不在家怠慢了你，要興師問罪，嚇得我趕緊就拉著老爺子準備往家裡趕。」
自從藤原家倒了以後，齋藤家的少主在林夏彥面前就一向好說話，還會開玩笑，完全不是平時那副神鬼勿近的模樣。
「我要陪客人在咱們這裡走一走，不希望有什麼人拍到她，你能辦到，對吧？」
不留餘地的語氣，林夏彥與其說是拜託齋藤勝賴，倒不如說是在棒讀一般的例行公事。
「小意思，只要你倆別大搖大擺就行。」
「謝了。」
放下手機，林夏彥摸著自己的衣袖抻了抻，突然就懷念起自己在京都的宅子了。
以前在這種飄雨的時候，只要在那處私宅里，他大多都會選擇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可是現在，卻沒了那份心情。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這些東西本該都是他的，是你把他的東西奪走了！
一想到遠在海對面的某些人和某些事，他就會覺得身心俱疲。
抬頭看了看簌簌而下的細雨，林夏彥走出了屋檐下，站在了細雨里。
摸了摸口袋，他碰到了一個紙盒。
那是林恩旻的香菸。
「在想什麼？」
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一把傘出現在頭頂，林夏彥繼續看著細雨，視野里的天空被遮住了一半。
——你現在連他最後的一點空間都要搶走嗎？
想到秋恩雅那雙把淚含在眼眶裡的眼神，林夏彥的內心突然就覺得被刺痛了。
搶走……
自己真的很多餘嗎？
看望母親都不被允許。
甚至是什麼都不配擁有。
「介意我失禮一下嗎？」
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鄭秀妍站在身側，林夏彥頓時就感覺頹然了幾分。
那種「能讓自己不用強撐著滴水不漏的外表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需要我給你一個肩膀嗎？」
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鄭秀妍的眉眼間帶著似有似無的牽念，又像是一杯「小酌」的甜酒。
「我想……」
轉過身，記不清剛才喝了多少杯月桂冠的林夏彥對上鄭秀妍的眸子，愣了片刻。
「怎麼了？」
順從林夏彥抬手的動作，鄭秀妍把傘交給林夏彥，然後在林夏彥的方向多挪了半步。
仰著幾分下巴，眼睛微微再睜大一些，認真地看著林夏彥，鄭秀妍儘管不知道這個人想說什麼，但是她卻覺得自己應該是可以答應的。
看懂了鄭秀妍的眼神，林夏彥在心裡嘆了口氣。
姐姐和妹妹雖然性格、做事的風格都不盡相同，但至少在他自己面前，都是用了心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坦然享受一下眼前的這份體貼呢？
「秀妍，我想抽一支煙。」
林夏彥從口袋裡掏出了那盒柔和七星，在鄭秀妍眼前晃了晃。
分明還沒有開始抽菸，可是林夏彥的聲音卻像是被煙燻過了一樣，仿佛已經抽了好幾支煙。
這一次，輪到鄭秀妍怔了一下。
她沒想到林夏彥說的是這種事情。
「那……算了，對不起。」
看到鄭秀妍短暫的愣神，林夏彥默默地放下手，收回了煙盒。
鄭秀晶也好，鄭秀妍也好，都不喜歡煙味。
只是偶然間的一閃念，從來沒有「親自」抽過煙的林夏彥，突然就很想試一試。
試一試那種活得沒有那麼累的方式。
不過還是算了吧，本就不該說這件事，她不喜歡。
然而，煙盒剛剛進入大衣的口袋裡，就又立刻被重新拿了出來。
低頭看著手心裡的柔和七星，鄭秀妍覺得一陣苦澀湧上喉嚨，內心有些不是滋味。
在她的印象中，林夏彥一直是一個自律自製的人。
這個人不抽菸，她是知道的。
可是，自從今天遇見開始，直到現在，林夏彥的那份低落與疲憊根本就掩飾不住。
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現在居然連煙盒都拿了出來。
「張嘴。」
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鄭秀妍捏著菸頭的部分，把菸嘴的部分遞到了林夏彥的嘴唇前。
「張嘴。」
再往前遞了一點，讓菸嘴挨到林夏彥的嘴唇上，鄭秀妍輕輕拍了一下那個原本裝著煙盒的、空蕩蕩的大衣口袋。
「沒有打火機嗎？」
看到鄭秀妍一邊問一邊找打火機，噙著那支煙，林夏彥原本沉默的眼神變得更深色了一些。
「等我一下。」
沒有在意林夏彥的默不作聲，也沒有等林夏彥說話的意思，鄭秀妍轉身重新走進清酒屋。
視線向下擺，林夏彥看到了鄭秀妍放在自己嘴上的那支煙，抬起手在心口的位置上撫了撫。
仿佛找到了一絲屬於采馬爾特小鎮的感覺。
當初和鄭秀妍拉開距離那麼的乾脆利落，恐怕不僅僅是因為那些顧慮吧？
舊景重現，再一次體會到近似心情的林夏彥站在原地，等著鄭秀妍回到自己身邊，睫毛微微眨動了兩下。
大概還因為是害怕自己可能會動了心，對吧？
所以，才走得頭也不回。
「小心點，你別動啊，我第一次點菸。」
拿著一盒火柴，鄭秀妍劃燃了一根，小心翼翼地護著火苗舉到那支菸頭前，看一眼林夏彥，再看一眼火苗，反反覆覆了好幾次，才最終把煙點燃了。
「就一支，這東西對身體不好。」
把廢火柴棍塞回到火柴盒裡，再把火柴盒連同那盒柔和七星一起扔進自己的包里，鄭秀妍拉了一下林夏彥的袖子。
「好。」
林夏彥點點頭，吸了一口。
恩旻，我抽一支你的煙，可以吧？
順著鄭秀妍的步子，林夏彥和這個第一次點菸的女人一起走進了細雨里。
讓林夏彥既感到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的是，自己「第一次」抽菸，沒覺得有任何不適應。
看來，身體早已經記住了林恩旻的這個習慣。
這具生來就屬於林恩旻的身體。
果然，我一無所有……
「你在想什麼？」
看了一眼大半支傘都遮在自己頭頂的樣子，鄭秀妍和林夏彥挨得近了一點，胳膊輕輕摩擦在一起。
「秀妍，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